采月到最后只好不耐地一挥手:「去去去!快去做事别偷懒!」放她一马。
展欢立刻大步跑进屋里放好东西,再从另外一个门往厨房去。
厨房果真快忙翻了。
其实今天不仅厨房很忙,整个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没有一个人、没有一处角落不是在忙着的,而所有人忙碌的原因只有一样——
荆家的主子要回来了!
亲自到关外去采买药材、离家四个月的荆家主子,终于确定在今天就会回到家的消息,已经让府里所有人为了迎接他而忙足了两日。打扫里外、准备他爱吃爱喝的每一样食物,就只差没张灯结彩来表达对他归来的喜庆愉悦。
虽然荆府里没有主子坐镇,胡大婶仍然能够将宅子管理得有条不紊,而下人们也可以因为主子不在轻松些,不过毕竟主子对待众人还算不错,并且家里有个正主儿在总是令人比较心安,所以这会儿主子要回来,众人才会忙翻了天。
新来的展欢虽然不是挺在意主人家的归来与否,不过这两天感染到了四周人不时挂在嘴里、忙在手上的主子的事,让她渐渐地也被挑起了好奇心。她想看看这能够揽起整个南方药材市场的大霸子、拥有不少传奇事迹的新主子,到底是长啥模样?真正是个怎么样的人?
邓员外家的总管爷曾说,荆天衣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而荆府里的下人们形容他则有威严、和气、豪爽、令人信赖……不离这类的表达言词。总而言之,荆家的主子绝对是个可以让人心生向往的男人。
不过可惜的是,当夜里荆家主子抵达家门,前头热热烈烈地迎接主子进门、为主子接风洗尘之际,展欢却还得在后头和一个丫头烧着一桶又一桶要让主子稍后沐浴的热水,而等她们烧完足够的热水,时间也差不多,所以她大概无缘和其它人一样在第一时间看到她这新主子了。
展欢忍不住转头向四周看了看,发现这后头冷冷清清,除了留她和秋眉顾守着外,其它人已经全挤到前面大厅去了。
嗯,听说主子爷慷慨大方,每回由外地回来总不忘带点小礼物给府里的每个人。难怪大家都要争先恐后地去「迎接」主子!
「小欢,前面好象很热闹……妳想不想去看看?」年纪比她大一岁、爱凑热闹的秋眉,早已经心不在焉。把工作放到一边,她站在厨房门口,专心地倾听着由前头传来的喧闹声浪,一脸的渴望。
可恶!谁教她今天被安排到这里,要不她也可以跟大家一样到前面去。
展欢独自把烧好的热水倒进木桶里,再在大盆内倒进另一桶要烧热的水。
「秋眉姐,我看这样好了,反正烧热水、提热水这工作我一个人也应付得来,要不干脆妳去前面看看,等会儿妳再回来帮我忙就可以了。」唉!反正从刚才到现在都是她一个人在做,她在不在都没差啦!而且老听她不断在这边长吁短叹摧残她的耳朵,她倒不如放她走好让自己的耳根子可以清静一点。
秋眉立刻旋风一样地转过身来,惊喜交集地瞪大眼睛看着她:「妳……妳真的要让我去?妳不用我在这里一起帮忙?」她问得又快又急,其实是怕展欢反悔的成份居多。
展欢弯身放了些柴进灶里,这才单手轻而易举地提起这桶热滚滚的水。
「秋眉姐,妳快去吧!」她没说,她在这里其实也没「一起帮忙」到。
秋眉也不客气了。眉开眼笑对她道谢一声,立刻转身往外面跑。
展欢倒是舒了口气。摇了摇头,她决定继续干自己的活儿要紧。反正再怎么累,她也是得忙完这个才能休息。
手上提着热水桶,她熟悉、大步地往主子住的「松涛楼」走。
听说主子极爱干净,等会儿喝过水后就会直接回房里沐浴再用膳,原本这烧水提水该是其它人的工作,不过是不是她给大家太好商量的印象了?没想到到最后这工作竟全落在她一个人的头上!
咳!就算看准她有刻苦耐劳的本钱,也该给她喘口气的空档吧?
不过心里啐念是啐念,她还是一口气将热水提进了主子的房,再倒进摆放在房间中央、已快半满的大澡盆里。
满意地看着她辛劳的成果,她抬起袖子擦了擦额际的汗,再一刻也没休息地提着空桶走出主子的房。
夜晚的一阵凉风吹来,展欢忽然感到莫名有一种钻到骨子里的冷。她不由得打了下寒颤。
哎呀!好冷!
她缩了缩肩,忍不住张望了四周一眼,可除了身后静静矗立的屋楼和两旁的树影随风轻摆外,她没发现什么异样……
是她想太多了?
摇摇头,展欢可不想胡思乱猜下去。她马上大步往厨房的方向走。
而等到一天的工作总算结束,她可以躺上床休息时,已经又是夜深了。
同房的四个丫头仍在兴奋地讨论着今晚主子爷回来的事、每个人收到了什么礼物等等——当然,展欢没去前面也同样有一份,她得到了一支玉簪——看样子,她们非到半夜才肯睡。
幸好展欢「天塌下来照睡不误」的本事练得不错,再加上劳动了一天早已疲惫旭倦,所以即使耳边一直有四只麻雀吱吱喳喳扰人清梦,她还是很快就去找周公下移……
月,皎洁明兮。
展欢突然自梦魇中惊醒过来。
一下子从床上弹坐起来,她的意识还残留着刚才的黑暗影像。睁开眼睛,瞪着月色淡淡映照进来,反映着屋里模糊的家具轮廓,她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一直到身边传来的打呼声让她回过神来,她才一甩头,低眼看了看旁边睡成一排的人。
她刚才好象是作了什么噩梦?
展欢虽然不记得自己梦到了什么,不过这时却有一种似乎是自梦境延续出来的强烈窒息感,使她很想出去透口气。
想到就做——她马上穿上外衣下床铺,再轻手轻脚地带上门,走到外面。
一直到离开下人房一段距离的小园子里,她才停下来,深深吸了口气,莫名躁动的心才慢慢平定下来。
总算好多了!
展欢向来好吃好睡、一觉到天亮,连她也很稀奇自己竟然会睡到半夜爬起来,还半点睡意也没有的跑到外面这里来吹风?
她摸摸自己的头。对于想不透的事,她一向不会让自己太伤脑筋,所以很快地,她也干脆不再管她这行径有多违反自己习性的问题。反正睡不着嘛,她就等到想睡了再回房去——她只希望她明天不会一边做事一边打瞌睡就好!
夜里除了虫鸣风吹,人声俱寂,跟白日的热闹活力有着明显的差距。
展欢看了看在月光下清晰的园子,夏夜的风吹来微带凉意,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低低的、模糊的说话声。
她原本伸着懒腰的双臂很快放下,奇怪地凝神倾听。
这么晚了,还有人跟她一样睡下着吗?她没听错吧?
专注地侧耳再细听,想找出刚才那说话声是从哪里来的,可没想到她等了一会儿,那分辨下出是男是女的声音却一直没再出现。
展欢忍不住掏掏自己的耳朵,再听,依然没发现,她终于放弃了。
好吧!也许刚才只是她的幻听,其实没有人在说……话……咦?
呢喃的、轻细的低语,猛地在此时随着风似的再次传来,她立刻跳了起来。
她没听错,真的有人在说话。而且她依稀分辨出来了,是……女人的声音。
展欢自然地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不过那地方除了树影,却是什么人也没有。可是,那若有似无的说话声还是断断续续飘进她的耳朵里。
她张大眼睛直看着那方向,还是没发现。最后好奇心战胜了一切,她小步小步地追着声音的来源找去。
不知道到底是谁,竟然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聊天。
没想太多,她只有想瞧瞧究竟是什么人跟她一样半夜不睡起来乱晃的念头。可没料到她都已经穿过一座园子、两排厢房,直到后头的另一座园子前了,她还是没找到那简直像在和她躲迷藏一样的声音。而且这声音原本还时隐时现、依稀在前方引诱似地让她追着,可到了她终于忍不住停下来喘口气、回过神来感到怪异时,她就发觉那让她追着跑的声音忽然静寂沉默,然后,她也立刻惊讶她这时竟不知不觉来到哪儿了——
主子爷住的松涛楼外!
不会吧?下人房到松涛楼!她怎么会走了这么远的一段路来了?
那个声音……
展欢突然一阵不自主的头皮发麻。
虽然有个当道士的爹,她却也不大相信怪力乱神之说,可是现在回想方才那声音出现的莫名其妙又忽然不见的诡异,她还是有些发毛。
于是她就这样在原地静立了半晌。不知道接下来她应该转头就回去睡一觉把这事忘掉,还是继续往前找到那出声的女人?
虽然「见鬼了」可能是最合理的解释,不过她依然打心底不愿相信她碰到的不是人……
她皱皱眉。就在这时,她发现就在前面,有一道暗银色的光采一闪而逝。
她一愣,以为自己眼花。可很自然地,她细眼瞧向了那幻像似的光产生的地方——
是主子爷住的松涛楼里,其中一扇窗。
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再看了那整栋陷入沉寂、鸟漆抹黑的松涛楼一眼,没看到什么闪光,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终于困了想睡,以致眼前产生了幻觉?
她忍住敲自己脑袋的冲动。今晚好象打从她作噩梦醒来到现在,她就老听到她不该听的、看到她不该看的,怎么什么怪事都发生在这一晚,那接下来,不会真有啥东西从她眼前冒出来吧?
愈想愈觉得四周似乎愈冷森森,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决定还是回去睡她的觉好。
就在她要转身撤退的这时,安静的周遭却忽然响起「叩」地一声轻响。
如惊弓之鸟的她立刻僵呆在当场。
她没听错,不是风声、虫鸣声,而是清清楚楚的「叩」声。很像是什么东西碰到桌面的敲声……
展欢很快地恢复理性。因为她对于这是什么物品制造出来的声响并不陌生,所以她马上悄悄往旁移了两步,看向松涛楼前的园子里偏角落的那座凉亭。而当她一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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