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的背好暖。”她缩了缩肩笑道。
只要能再遇见她,他一定能认出来的!他曾经充满信心地告诉自己。
麻感不停地刺痛他的脸颊,他慢慢地回过头,瞧见她的身子矮矮小小的,全然不似梦中的背;她的头发……头发?他忽然掀了她的暖帽,让一头长发滑落背上。
她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
“二哥?”
“二哥?”他重复著,呆呆地看著她长发披肩的样子。“你……终於转过身来看我了……”
“啊?二哥,你怎么啦?”
“再靠一次!”
“什么啊……”她根本搞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他用力将她转了身,背对著。
“二哥,发生什么事了?你要告诉我,我好帮你想办法啊──”温暖的背轻轻贴上她的,她微楞一下,感觉到他的背在轻颤。有这么冷吗?
“是啊,我怎会忘了……十七年的相处模式,我怎会忘了……”他喃喃道。那种熟悉到已经习惯的感觉,怎会忘了?
但她的背纤细又娇小,怎会是同一人?再者,她已经十七岁了,自然不可能会是梦里的大姐姐,灵琇并非婴儿啊,是他搞错了吧?是他搞错了吧?
是他对梦里的大姐姐走火入魔了,才会误将灵琇这妹子错当成是她吧?她是他妹子啊──“二哥!”罗灵琇轻叫,惊讶地瞪著他冲出树下,随便抓住一名少妇的手臂。
他在做什么呀?她瞪著他硬将自己的背靠上那少妇的,他的脸色诡异到有些发青,她惊喘一声,然後便瞧见像是那少妇的相公揍他一拳,随即他倒地不起。
“二哥!”她虽不知到底发生何事,仍吓得奔进雨中,跪在他的身边,喊道:“二哥?”
“我不是你二哥……”他喃喃道。被揍的那一拳,让他脑中昏昏沉沉的,昏迷过去,他又挣扎著要清醒过来。
恍惚间,他瞧见有一个很眼熟的黑影在晃动……是谁?现在他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里?
他的梦里很久没有人来了,一直是荒芜的一片。地上的云、天上的花,连他最喜欢的女子都不见了──“因为你的梦成真了。”没有高低起伏的声音拉回他昏沉的神智。
他定睛一看,瞧见那抹人影穿著黑袍,以宽大的黑袖遮面。
“你……是谁?”
“我入你梦里第三次,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邵兰草迷迷糊糊的,明明感觉罗灵琇在喊他,他肉体上的嘴,却说不出话来。
“现下,那害虫不在你身边,我是特地来通知你一声的。”
“通知我什么?通知我……你又搞错了吗?还是我搞错了?灵琇就是我要找的人?”
他明明不能说话的,却听见自己颤抖著声音问道。
“你不是认得出来吗?”那鬼退开一步。
“我……”就是认出来了,才一时难以接受啊。她真心将他当成兄长的,上天存心要他天打雷劈吗?“为什么你遮著脸?不敢见我?”
“我是鬼,就算地位再高,站在庙前也不敢正面相对。”那鬼的声音清清冷冷的:“我只是来通知你一声,你的未来导入正轨了。”
“正轨?”
“你投胎转世原是为了点石成人,她既然甘愿变成人了,接下来就由你自己看著办,季节司神已经发现那害虫搞的鬼,请雷公雷婆解决多余的性命,以後你再也不必受不该受的苦。”
不该受的苦?是什么?为什么这鬼说的话,他老是听不懂?
“世间有谁的生命是多余的?”怎会有多余的生命?就算有,也不该由上苍来结束啊。
“自然是那害虫的。他存心扰你兰花之神的任务,特地随你下凡,让你受尽一切苦楚。现在季节司神已获知一切,我虽是共犯,也是被那害虫所迫,我已领罪罚,特来通知一声,以後就再也不关我的事了,等他被劈死,我讨回我的一张脸後,再也不相欠。”
“害虫?害虫?到底谁是害虫?”这鬼老提到害虫,他却一直不知是谁。
“你生命中累你最多的人是谁?”
“累我最多?我不知道。”
那鬼叹了口气,显然没有料到他转世之後变得如此愚笨,道:“那害虫就是你兄长邵开春。”
他的话像是把利斧狠狠地劈向邵兰草的心口,他震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过你也算幸运了。兰花栽种不易,尤其有害虫缠身,你能长得这么好,真是奇迹……啊,时候到了,我该走了。”
邵兰草见那鬼慢慢地退後,他想要追上前问个仔细,双脚却像是被钉住一般,难以动弹。
那鬼随著离庙愈远,慢慢放下宽大的黑袖,露出苍白发青的脸孔。
邵兰草更是惊吓过度,看见那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小脸,极为神似灵琇不笑时的模样儿。
他忽然忆起这鬼在他七岁时曾入他的梦,提及隔壁女婴是具空壳子,连脸也是这鬼给的,只是灵琇常笑,将这张脸用笑点缀得很……很人性化;而这鬼的这张小脸,像面具一样冰冰冷冷的……他又想起这鬼提到作弊,才会让有灵琇的肉体出现……
他一时脑袋混乱无比。点石成人?他为什么要点石成人?灵琇若是他梦中的大姐姐,为什么她清醒之後不记得他?还是她记得他,却只愿意当他是兄长?
“二哥!”
“我不是你二哥!”他忽然大叫,完全清醒过来。
罗灵琇楞了一下,看著他满头大汗地叫喊,心里不知所措,仍是小心地用袖尾拭去他的汗珠。
“二哥……”她怯怯喊道。见他没有再排斥,暗松口气,露出笑说:“你还好吗?
我真怕你一昏不醒。“
“昏?我昏了吗?昏了多久?”他坐起来,瞧到她又伸手要擦他的汗。他满脸通红地避开,瞧见四周拢聚的人群。
“才一会儿而已,二哥……”
“别叫我二哥!”他冲口道。在瞧见她迷惑受伤的表情後,他连忙解释:“我不是拒绝你,我……我……”要怎么说,她才会明白?
他伸手想要紧紧地抓住她,试图要用笨拙的嘴告诉她,原来寻寻觅觅,佳人就在眼前,她是不是愿意……愿意先放掉兄妹之间的感情,改用另一种感觉待他?
手才伸出,雨正好打在他的手背上,飞溅起小小的水花来,喷到他的脸颊。
“雨……雷……害虫……开春!糟了!”他惊叫,迅速地跳起来。
“二……二……”
“兰草!叫我兰草!”不及顾到她,他立刻往城里的唯一一条路奔去。
“二哥跟兰草不都是同一人吗?”她被他弄得一头雾水,见他又不像排斥她,那为什么突然之间改变甚剧?
“等等我啊,二哥,你要去哪里?别抛下我!”
在哪里?在哪里?
可恶!
他怎么不问清楚开春现在该在哪儿?他记得开春住在叔伯家中靠内侧的房间,里头没有窗,就算天打下雷来了,也不可能七拐八弯地钻进开春的房间,何况这时候开春应该待在外头跟著叔伯学生意。
是他这个弟弟当得太失败了吗?
没有花心思去关心过开春……就算是他当得失败,但也轮不到那些神作主啊!
如果那真是神的话!
那鬼谈什么花神、谈什么任务、谈什么点石成人,他都是有听没懂,只知他梦中的大姐姐似乎是他怀里的小石头化身,如今灵琇极有可能是他梦里的姐姐,那表示梦不假,那鬼说的应该也没有假……
都是真的,那开春就是害虫了?什么害虫?他一点也不明白啊!而那鬼又说得好像是为了他,要将开春除去?
开春有什么罪?有什么罪让开春足以至死的?
开春虽谈不上孝顺父母,但也从不让爹娘烦恼过,更没有违背过爹娘;待他这个弟弟是坏了点,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开春死啊!
至少,开春没有犯过大罪,兄弟间若要死,死的也是他吧?他的相貌从出生就让爹娘烦恼,他的聪明远不及开春,让爹娘更担心他的将来,若真要称罪,他才是那个罪人吧!
他气喘吁吁地跑上长桥,过了桥再跑一段小路就可以入城。先回叔伯家,总会有人知道开春去哪儿了──“开春?”他猛然煞住步,瞧见邵开春就在桥头。
邵开春也停步,微讶地看著他的狼狈,而後耻笑:“你这小子刚才在搞什么?抢人家的女婴,要丢咱们邵家的脸吗?”
“开春,你怎么在这儿?”
“啐,你以为你是怎么逃的?若不是我去摆平,就算现在你跑了,之後让人发现你是跟我入城的,还不是让我丢脸?”
“我没有……”
远处白光在闪,邵兰草从未受过如此惊吓过,他只愿自己的双脚健步如飞,只愿自己能有非常人的力量!
“跑!”他大叫,瞧见天顶之下裂出一道闪电,直击而下。
邵开春微楞,看著他直扑而来。
他素知邵兰草没有什么攻击力,自然不会莫名其妙痛打自己。可他叫自己跑?
有人在追吗?他瞧见邵兰草身後有罗灵琇在追,他心里觉得奇怪,又看见邵兰草愈跑愈近,目光却放在自己的头上。
他心里有异,直觉抬起头,惊愕地瞧见天上直劈一道雷下来,就对著自己。他心中闪过第一个念头就是跑;第二个则是他有什么错?雷要来劈他?
他的脚步才要移动,雷电如迅,“啪”地一声击进他仰起的眉心之间。
痛感从他的眉间蔓延,脑中白光纷乱,随即胸前遭到撞击……
他慢慢低头,看见邵兰草扑进自己的怀里,像要推开他,为他承受这莫名其妙的雷劫。
出於本能地,邵开春一把要推开他,免得兄弟两人同遭雷殛。而後,邵兰草他抬头对上自己的双眼,紧紧抱住自己不肯松手──他好恼!这大头小子连命也不要了吗?他一时挣脱不开来,最後两人双双跌在地上。
事情的发生不过在一刹那之间,却像过了百年之久,邵开春感到自己仍然活著,思绪缓慢在移动著,四肢乃至身躯全然无法动弹。
“二哥!”
那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谁在叫著兰草呢?邵开春的身体四平八稳地躺在地上,看见天上又直击一雷下来,仍是对著他而来,显是见他未死,再来一击。
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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