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去吧,去瞧瞧你儿子的状况。”他低哑地道。
他着实该感到羞愧……以往他不会如此强求的,自从这一双腿站不起来之后,他愈来愈无法控制自个儿的情绪了。
“可王爷…”
“下去吧,你不是担忧得很?”他冷笑。
“那奴婢先下去了。”关羽翩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退出门外。
铁战野待她离开之后,疲惫地倒在软榻上头,大手抚着自个儿的额头,突地发现掌心的湿意,他才想起那是她才落下的泪。
他不禁思付,这为亡夫力保贞操的关羽翩倒底是怎样的女子?
“瞧瞧你这死样子,若不是哥尤发现你昏倒在小径上,若不是王爷大发慈悲地留你在这儿休憩,还替你请来大夫,你这条小命早就魂归西天了!”关羽翩气急败坏地说。
捱了一天一夜,关戒觉才睁开眼,关羽翩随即往他头上敲下一记爆粟,还不忘带着一串咒骂当“贺礼”。
真是的,差点就把她的魂给吓飞了。
不过,还好他终于醒了,诚如大夫所言,他该是没事了。没事就好,要是有事的话,她可是无脸去黄泉下见他爹的。
“你!”
现下是怎么着?怎么他才一睁开眼,便得挨她一顿骂?他做错什么事了?
关戒觉叹了一口气,却正想起身,发现身子沉重得不像话,不由得愕然喊道:“我是怎么了?”
他是不是生病了,而且还是一种极为古怪的病啊?
“你染上风寒了,蠢儿子!”关羽翩再往他的头上敲下一记。
要他好生待着他不肯,偏偏要跟在她身后,即使跟在她身后,也不晓得要替自个儿多加件衣裳御寒。都这么大的人了,做起事来还是这般卤莽,他是长高了身子,可脑子似乎没有一并跟着长进。
“风寒?”难怪他浑身不对劲。
“是啊,谁要你不外加一件衣裳,便跟在我身后的?”她说着说着,一时气不过,又往他头上敲下一记。
这浑小子!让她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生怕他就这么一睡不醒,若真是如此,那她岂不是没了夫君,也没了儿子,往后只剩下她同小兰芷相依为命。
为了戒觉,她不知道流了多少泪,眼睛都快要哭瞎了,就盼他能醒来。若真失去他,她还真不知道自个儿那么辛苦地攒银两,到底是为了谁!
“既然我是有病在身,那你是不是应该要手下留情,顺便倒杯水给我润润喉?”真是痛死他了!她分明是蓄意的嘛,也不可怜他已经染上风寒,虚弱得连起身都成问题,还猛敲他的头。
“想喝水?”哼哼,他现下可会讨水喝了?“昨儿个我喂你喝的时候,你怎么不尝上一口,反倒是吐了我一身?”
昨儿个流了一晚的泪,她才应该喝水。
关羽翩站起身,替自个儿斟上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地大口饮尽,仿佛不过瘾似地再斟上一杯,再粗鲁地一口呷尽。她满足地微微一笑,提着茶壶走回炕边,睇着躺在炕上满脸无奈的关戒觉。
“渴吗?”她笑得很邪恶。“叫声娘来听听。”
她整整照顾他一天一夜,眼睛连眨都不敢眨,疲惫不堪的身子直待在炕边守着,能让她这么辛苦照料的人,他可是头一个。
“关羽翩!我现下可是染上风寒了,你却在这当头找我麻烦,连一杯水也不倒给我喝?”他不禁气结。
要他叫她一声娘?下辈子再说。
“我要是这么轻易地便倒给你喝,你又怎会懂得要感谢我照顾了你一天一夜?”她优雅地坐在炕边,直睐着他,笑得极为诡异。“如今只不过是要你喊我一声娘,有那么为难你吗?”
“我……”可恶,他怎会在这时候病了,还让她逮着了机会?不成!他不喊,绝对不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唯今之计便是转移她的注意力,免得她再逼迫他。
只见关羽翩长睫微抬,仿佛若有所思地道:“我方才不是说了吗?你昏倒在通往王爷院落的小径上,凑巧哥尤经过时瞧见了你,连忙向王爷禀报,才救了你一条小命。”
整整一天一夜,她都没见着王爷,而王爷也没差人唤她,让她可以放心地照顾戒觉。他真是个好人,虽说那一夜他的行为令她十分气愤,可至少他没有得逞,也没有强逼她,甚至还要她赶紧去照顾戒觉,他的好和关老爷的好,是不同的,可照样教她感动。
身为尊贵非凡的王爷,体恤下人到这般地步,已可以算是好主子了,而她却恶意地偷了他的玉佩,看来她改天非得赶紧把东西放回去不可,然后再带着戒觉和兰芷离开这里。
“待我病好了,我再同哥尤道谢。”关戒觉暗自庆幸他成功地转移话题。
“还得同王爷道谢才是。”关羽翩又敲了他一记爆栗。“倘若不是王爷,你能在这儿躺得这般舒服吗?”
“连这样也要道谢?”不是这样的吧……倘若他没记错的话,以往她也曾用过这招,只不过那时候,是她强迫他装病,然后躲在他房里,借此逃过色心大起的主子,那时候怎么不见她说要感谢?
“怎能不道谢?”
关羽翩抬手又要敲下,却见他聪明地把手抵在头上,不由得放下手。
“你以为咱们当下人的,能有自个儿的时间吗?若不是王爷要我照顾你,你以为你一睁开眼,便能瞧得见我吗?”
想着想着,她不禁执起系在腰间的香囊,隔着锦缎轻抚着玉佩的轮廓。
“可这一回,我是真的病了,你照顾我是天经地义;他若不让你照顾我,才是真没良心呢。”可不是如此吗?
“就说你要向王爷道谢,你是听不懂吗?”她蓦地抬眼怒瞪着他。“你根本不知道那时是发生了何事,倘若你知晓的话,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可不是每一个男人都会这么处理的,况且他贵为王爷,更是难能可贵。
“那你说,那时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话落,他倏地想起……“对了,就是因为你一直没回来,我才会出门找你的。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同王爷在一块儿,要不他怎会要你来照顾我?”
关羽翩一愣,微恼自己说得太多,才会让他问起此事。
“那天晚上……你也知道的,我嘛……结果就……
这怎能说?要是说了,一定会遭他唾弃的。
“你说啊!”
“关氏!”
关戒觉正在逼问,门外突地传来哥尤低沉的嗓音。
关羽翩犹如死里逃生般地暗自窃喜,忙不迭地倒了一杯水,搁在炕边的矮几上头,故作忙碌地说道:“定是王爷差哥尤来找我,我得先去向王爷谢恩,你再躺一会儿,待会儿我再来看你。”
话落,她便一溜烟地奔出门外,让关戒觉连要喊住她的机会都没有。
“你不是说王爷要你照顾我来着?”他沙哑地喊道:“至少也要把水拿给我喝吧,那么远……我拿不到啊!”
第八章
“王爷。”
听见哥尤的唤声,坐在水榭亭子里的铁战野微微抬眼,在见着哥尤身后的关羽翩后,便扬手示意要他退下。
关羽翩婷袅来到他的面前,欠了欠身,站在一旁等候差遣。
关羽翩等了半晌,却一直等不到他出声,她不由自主地偷觑他一眼,却见着他的一双魅眸直睇着她。
没来由的,她觉得自己的粉颊发烫了起来。
怪了,今儿个天候也不怎么好,冷风萧瑟斜吹,细雨迷蒙乱舞,甚至还觉得有股寒意,怎么脸会烫成这样哩?他没事这样盯着她作啥?
“你的气色不佳?”又过了会儿之后,他才开口。
铁战野心想与他何干?但待他惊觉时,话已经问出口了。
可她的气色确实是不好,想必定是因为她守着关戒觉一天一夜之故;她何须如此用心?并非己出,她何苦做到这种地步?她的身子骨原本就纤细了些,入府之后似乎是更加消瘦了。
“奴婢的气色不佳,定是一夜未眠之故,只要奴婢今儿个晚上好生歇息的话,明儿个便没事了。”她笑了笑,此番话自然也暗示着他要好人做到底,可千万别再说要她去服侍之类的话。
不过他要她来,应该不是为了要同她话家常的吧?
“你现下回去休息吧。”
倘若只消休憩便能让她的气色好一些,他倒是不介意当个好主子,也算是为了前一夜的失态致歉。这才是以往的他,这才是他原本的性子,他从来不会凌虐下人的,可这几年来……
“那王爷呢?”她不解问道。
要她下去休憩?倘若他真要她下去休憩的话,要哥尤带个话过来不就得了?何必在把她带来水榭之后,才又让她回去休憩?
难不成是她方才所说的话所致?他这样的举动算是在……恩赐她?
为什么?这不按牌理出牌的王爷,做的事情确实让她摸不着头绪。
“本王在这儿待着,你下去吧。”
铁战野垂下眼帘,大手按在发疼的膝上,他不想再瞧她一眼,更不想再去猜自个儿在一日未见她之后的思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关羽翩原本想顺着他的意,正准备要退下,在临走之际瞧见他微拧眉头,而大手又落在膝上。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习惯动作,可今儿个的天候是比前些天冷多了,也下雨了。
听哈赤图说过,王爷最讨厌落雨飘雪的天候,因为这种天候总会让他的伤处疼痛难耐,然而脚再怎么疼,他却怎么也不肯让御医治他的腿。
这番话再次浮上她心头,不知怎地,她的脚就像是被钉住似的,一步也走不了。
“怎么?你还不走?”
没听见关羽翩离开的脚步声,他缓缓地往后望去,发现她站在他身后。
关羽翩不语,退自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去,双手轻揉着他一双盖着一条绣毯的腿。
见状,铁战野怒不可遏地拨开她的手,咬牙切齿地斥道:“谁准你碰本王的腿?”
这混帐女人!连御医都不敢任意碰他的腿,就算是哥尤要他盖上绣毯,也是得隔空盖上才成,而她未得他的允许,居然敢如此恣意妄为。
她瞅着被打红的手背,不由得扁起嘴来。
唉,明知道他一定会不开心的,可她就是无法残忍地转身就走嘛。“奴婢听管事说过,天候不佳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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