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何宜琇明显的犹豫。
“我什么我!你的舌头被猪咬掉了吗?!”说话再度不留情面。
“我在医院。小齐送进加护病房了。”她的声音明显的疲惫和无力。
他害怕提到这四个字,那就像魔咒般,想到那时心爱的女人也是几度进出加护病房,那代表着生命有可能会随时消失。
“嗯,小齐昨天晚上就已经住进加护病房里了。”她哽咽着,那是明显的哭腔。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冷冷地问。
“你工作那么忙,应该不会想要知道,所以就没有告诉你。”这是她第一次对他说出抗议性的言语。
“你……”他的心翻腾着。“在哪家医院?”
他看不见在电话那头的她,眼泪已经悄悄地淌了下来。“在T大医院。”
他收起手机,心里纷纷乱乱,连忙打电话对魏嘉明交代一些公事,就立刻往医院的方向前去。
一走进医院,往事历历在目,他根本不想走进这种鬼地方;但是,他仍然熟门熟路的找到服务台,询问儿童加护病房的方向,然后快步疾走。
医院刺鼻的药水味,来来去去的医生、护士、病人,都让他的神经绷得死紧。一到加护病房的家属等候区,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坐在塑胶椅上的何宜琇。
他低垂着头,双手合掌。他缓步来到她面前,看见她嘴里喃喃有词。
“南无阿弥陀佛,芬芳姐请你保佑小齐;志无阿弥陀佛,芬芳姐请你保佑小齐;南无阿弥陀佛……”
何宜琇感觉到光影的阴暗,闭上嘴巴,一抬头,看见了蒋辰瀚。
“怎么回事?”蒋辰瀚在她身边坐下,劈头就问。
“医生说是肠病毒七一型。‘她的神色憔悴,那是一夜未眠的结果。
一听到肠病毒,他的脸色就阴暗无比,那是最近新闻上的热门焦点,已经有好几个婴孩因而死亡。
“为什么没有及早发现?“他用力质问。
“美娜姐说,前天去诊所时,医生说可能是长牙,才会有喉咙痛的现象,所以她才不以为意,没想到是医生误诊,昨天小齐不但发烧不退,还出现呕吐及肌肉抽搐的症状。“她红着眼,担心到连眼泪都控制不住。
“那个该死的诊所医生!那现在呢?这里的医生怎么说?”他沉声问,对医院作业了若指掌的他,并不会笨到去敲打加护病房的门。
“医生说是症状出现的时间过短,诊所的医生才会误诊,现在小齐嘴里奇。сom书出现了破洞,还有休克现象,已经可以确定是肠病毒重症。”一向开朗的她,这回郁结的脸上充满了哀伤。
“那小齐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他紧握住双拳,问出最不想问,却是最想知道的问题,他这才感觉到自己掌心已经泌出了冷汗。
“医生也不敢保证。前阵子有个才十一个月大的小男娃,在感染肠病毒之后,短短四天就宣告不治。”她不是要吓他,只是想让他知道这个后果的严重性。
蒋辰瀚脸色发白,眼神有片刻的茫然,咀嚼着她的话,怎么都无法接受。“不行,小齐不能有任何意外……不行。”
“总经理,小齐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要有信心的,芬芳姐一定会保佑小齐的。”她嘴里连说了她几个“一定”,那是在加强自己的意志,可她还是恐慌到极度害怕。
“我大姐呢?”他东张西望,想要了解更多小齐的情形。
“美娜姐累坏了,昨晚我就叫她先回去休息了,她一早还要送纹纹去上学,她说她待会就会赶过来。”
蒋辰瀚这才察觉到,何宜琇还穿着昨天上班时穿的衬衫和深黑长裤,看来她是直接从公司来到医院,然后一整夜守在这里;而他这个爸爸,究竟错过了什么!
说人人到,也几乎一夜未眠的蒋美娜,在张罗好女儿上学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又匆匆赶到了医院。
“蒋辰瀚,你终于肯出现了?”蒋美娜忍不住连讽带刺地连名带姓喊着他。
“大姐,小齐怎么会这么严重?”
“你在怪我是吗?怪我没把小齐照顾好是吗?你有本事自己带回去照顾呀!”心力交瘁下,蒋美娜的火气完全上来了。
“不是的,我只是……”他僵着担忧的脸。
“只是什么?小齐从出生到现在,你抱过他几次?你疼过他吗?你爱过他吗?你不是希望小齐最好从来没有存在过?那你现在再来担心他有个屁用!”累积许久的情绪让蒋美娜的脾气全面爆发。
“我……”蒋辰瀚被堵得哑口无言。“我没有。”
“换去芬芳让你痛不欲生,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你回来把小齐带回去,结果呢?小齐天天盼、天天等,等着爸爸来看了,一天过一天,你上次见到他是什么时候呢?”蒋美娜的情绪激动到整个人颤抖着。
以往,只要有人提到小齐,蒋辰瀚会甩头就走;他完全听不进关于不上齐的一切,任何苦心婆心的规劝都没有和,因为只要一提到小齐,就会让他起起芬芳的死。
是他无法诚实面对自己的心,他怕看到儿子,那是一种又爱又恨的情结,他一寸寸地在父子间筑起一道厚实的铜墙铁壁。
“美娜姐,”何宜琇扯住了蒋美娜的手臂。“不要再说了,总经理心里也不好过。”
“琇琇,他躲在自己的象牙塔内,他日子过得可逍遥了,这不是小齐的错,他凭什么这么讨厌小齐?芬芳要是地下有知,绝对会死不瞑目。都已经两年了,难道他还不能清醒吗?!”蒋美娜哭了,那可是她疼了两年的心肝宝贝。
因为蒋辰瀚丧妻,大家都不忍心苛责他,总是包容着他的情绪,总以为他会清醒过来,只是没料到他对待小齐的态度,却是变本加厉。
“难道要等到小齐死了,你才觉得满意吗?”冷不防,蒋美娜又丢下这句话。
蒋美娜这句话重重击中蒋辰翰的心!
蒋辰翰身体左右摇晃着。“我没有要小齐死,我不要小齐死,他是我儿子,他是我儿子,我要他平平安安的……”
“总经理,你别这样。”何宜琇连忙扶住他的手臂。
这时,加护病房一天两次的探访时间到了,许多病患家属都办理了登记,匆匆加护病房,可是一次只能有两位家属探病,于是蒋美娜对着何宜琇说:“琇琇,我们进去,他不会想看到小齐的。”
“大姊,我要看小齐。”蒋辰翰像做错事的小男孩般,任凭大姊数落,不敢顶嘴。
“美娜姐,你和总经理进去,我在外头等着就好。”何宜琇说,毕竟她和小齐并没有血缘关系。
蒋美娜瞪了蒋辰翰一眼,勉强同意,于是两人匆匆换上医院准备的消毒衣、戴上口罩,这才走进加护病房。
病房上,那小小的身体,让蒋辰翰感到十分陌生。
小手上打着针、吊着一个不成比例的点滴瓶,鼻子里插着呼吸器,身上接了许多仪器的线路,那样的情景他并不陌生,像是又回到了两年前。
害怕、恐慌、不安,各种复杂的情绪贯穿他混沌的脑神经。
“小齐,姑姑来了。你要勇敢呀,等你好了,姑姑带你去吃麦当劳。”蒋美娜流着眼泪,小小声地说着。
“小齐。”蒋美娜喊着,无奈小人儿看起来睡得很沉,完全没有反应。
他半蹲在床边,很想抱抱儿子,无奈怕会细菌感染,他什么动作都无法做;以前他不愿意抱他,现在却是想抱也抱不到,懊悔的心情充塞着他胸口。
“小齐,我是爸爸。你要加油,等你好了,爸爸带你去骑脚踏车、去打球、去游泳……”
这时,中年医生挥挥手,示意他们到一旁。
医生问:“你是病童的爸爸吗?”
蒋辰翰急问:“是的。医生,我儿子他现在的情形怎么样了?”
“幼儿感染肠病毒之后,有可能导致广泛性中枢神经伤害等后遗症……”医生先解释肠病毒的症状及并发症,让家属更加了解,也说明治疗的方向。
蒋辰翰忧心忡忡的提了一些问题,末了,他问:“我儿子还要在加护病房待多久?”
“得看病重的恢复情形。若情况不好,我们会考虑动用到叶克膜救命,也就是体外维生系统。”
听医生这么一说,蒋美娜吓到脸色发白。“为什么会这么严重?不会吧……”
蒋辰翰心头有如刀割般的痛,这才知道自己究竟错得多么离谱!
“我只是把最坏的情况先跟家属说明,若真的要用到,还必须经由你们同意。”
后来医生说了什么,对蒋辰翰来说,都像是隔了一层纱般的不真切。老天爷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惩罚他吗?
时间是难熬的,更是无情的折磨;他这个失职的爸爸,内心充满着懊悔,希望还来得及弥补这一切。
他在心里无言呐喊:芬芳呀,你要守护小齐,你一定要保佑小齐,一定要保佑小齐!
这几天,白天由蒋美娜照顾小齐,晚上由何宜琇守着,半夜则由蒋辰翰睡在医院里。不过,除非公司有重要的事,否则蒋辰翰蒋辰翰会一直在医院待到中午后才回家去稍作休息。
庆幸有芬芳和老天爷的保佑,小齐的病情并没有恶化,反而在两天后就从加护病房转到普通病房。
接着,在普通病房待了五天,小齐已经活泼乱跳,恢复力连医生都觉得讶异;于是,在周六的今天,小齐终于可以办理出院,离开这个限制他自由的地方。
只不过,这样折腾下来,也把三个大人给累翻了。
“小齐,爸爸抱抱。”这是蒋辰翰这几天不眠不休之中,最常说的一句话。“我们回家了。”
不过,小小帅哥的脾气很硬,对于很陌生的爸爸,完全不领情。“不要。”他小小的手紧拉着何宜琇的裤管。
蒋辰翰苦笑。果然亲子之间的感情是需要培养的,不会有平白得来的幸福。
一开始儿子因为病得很虚弱,在意识不清时,任他抱来抱去都没有感觉,等到小小帅哥清醒过来时,却是怎么都不肯让他抱了。
如果有蒋美娜在,那小小帅哥一定选这位跟妈妈没两样的姑姑;如果姑姑不在,那他就会退而求其次地让何宜琇这位姨抱抱;如果只剩下跟他感情不好的爸爸,小小帅哥会又哭又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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