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俘虏没资格跟我提条件。”他赶忙说:“那小王提供你萧家的情报,你想不想知道萧晚月的营帐中?”
我闻言心头一跳,此事的确蹊跷。
后经幽帝四年,四月,公攻雍城,十日未成。将军路遥曰:“此乃闻所未闻。”公赞曰:“枭主无愧雄才大略,无久违逢敌手。”战至半酣,公旧疾复发,卧于病榻,大军三日不发。某夜,有客来访,公见之少惊,乃长乐郡主。
长乐自遂来意,恐公病急,遂来助其破城。
是夜,长乐隐去。翌日,雍城内乱,少相篡权,枭主负伤而逃。少相开城投诚,大雍城不攻自破,公大胜,记长乐头功。
——《前朝遗史 经书 郑公士横传》
我从马鞍上取来绳索捆绑住赵之城双手,将他扔在地上策马狂奔起来,拖拉数十里才能将他拉回,仍是横置马背之上,道:“现在你可愿意说了?”赵之城发冠凌乱,华服皆磨损,一身狼狈,仍是倔强道:“哼,你不让小王坐得舒服,小王就让你心里不舒服。”
我又将他扔下马,如此反复三四回,他已是昏去数次,醒来后仍是闭口不答。本以为只不过是个承蒙父辈荫蔽的纨绔子弟,没想倒还有几分硬汉子的骨气,不似先前那般小瞧他了。我本不喜欢折磨俘虏为乐,也随了他的意让他坐于马背,免去肠胃颠簸的痛苦。
他苦笑道:“方才那番折磨,倒比肠胃颠簸更痛苦,小王也真昏了头,自讨苦头吃。”我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他不甘不愿地回答道:“小王本是送妹妹去劝郑国公养病修身的,半路遇见了率兵而来的萧晚月。萧晚月不愿与你为敌,遂将伊涟接去,让我代他阻你去路,他则送伊涟去郑国公营帐了。”我脱口道:“萧晚风怎么了?”
“没想到你还挺关心他的,因为他是你的敌人还是其他什么的?”赵之城回头睨了我一眼,因为被石头磕破了眼角,让他忖度的目光看起来像鱼眼。我作势要将他扔下马,他紧紧攥着鬃毛忙道:“别。。。。。。小王告诉你就是了,做什么动不动就威胁来威胁去的。”我还当他是硬骨头,没想到还是贱的,便听他说:“萧晚风他前不久不知道发了什么神经,在东瑜城那会儿淋了一整天的鱼,就他那药罐子身子还能不病倒?起了烧没差要了他半条命,偏偏又要逞强,带病出兵讨伐大雍城,而又偏偏打了十几日还打不下来,这病一拖再拖,药石不服。伊涟担心他的身子熬不住,就去助他破城了。”
我心里一噔,蹙眉道:“长乐郡主不过一介女流,能有什么本事破城、”赵之城立即为爱妹抱不平:“怎么,只许你巾帼不让须眉,就不许她美貌与智慧并存了?告诉你,若不是伊涟她生性淡泊不喜争斗,凭她的聪明才智要干一番事业,可丝毫不比你逊色!”
听赵之城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更加不安了。长乐会如何大雍城?突然我脑中灵光一闪,一个男人的面容自眼前浮现,脱口喊道:“卢肇人!”赵之城哼哼道:“原来你也知道这个小杂种啊——是了,他现在可厉害了,都是大雍城的少相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又对长乐言听计从。长乐要他造反,还怕他不乖乖听话?哦噢,我听说那枭主是你弟弟是吧,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小杂种贼阴险的,没准你弟弟现在已经被他阴了。”听他幸灾乐祸,我心中大怒,将他踢下马背一路拖到了大雍城的势力范围。
行至大雍城东口青云关,却不想非但未有人来迎接援军,反而遭到了大雍军的伏击。曲慕白迅速下令摆好军阵,准备破关。两军交战半日,曲慕白将雍军主帅斩杀,率大军进驻关内,抓来俘虏询问他们无故伏击援军的因由。那俘虏据实回答,我方知大雍城内竟然发生如此惊天巨变,卢肇人果真为长乐郡主巧言蒙蔽,竟连夜篡位夺权,在劫负伤脱逃,至今行踪不明。卢肇人开城向萧晚风称臣,昨夜萧晚风便入主大雍城,兵不血刃地赢了一场打仗,现在正全城搜捕一干拥戴枭主的乱党,并重金悬赏在劫人头。
青云关离大雍城尚有五十里之遥,路上关卡无数,若一个个攻打过去,怕是我们到了城下,也是数十日之后了,在劫恐凶多吉少,更何况以我军现在的兵力,又怎么可能打得到大雍城下,退一万步讲真的兵临城下了,又如何跟早已联合一气的萧家大军和雍军对抗?
我心急入火,蔺翟云道:“唯今之计只有舍大军,我等带几个精锐乔装混入行人当中,再伺机巧过关卡。若是暴露行踪,便弃大道,由小路绕过关卡抵达雍城。”我心知这是一个办法,但小路多杂错纷乱,又生偏道,途中必然又要浪费许多时间。救人如救火,现在是半刻也不愿浪费,唯恐错失了在劫性命。
赵之城哼哼道:“何须这么麻烦,只要小王愿意,自可带你们在各个关口通行自由。”我怒问他凭什么口出狂言,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激情慷慨道:“就凭小王的这张脸!”
我狐疑地打量他那张早已鼻青脸肿的五官,赵之城怒骂了几声,道:“看什么看,鼻青脸肿的脸就不是阜阳小王爷赵之城的脸了?告诉你们,别狗眼看人低了,就算萧晚风和萧晚月见到了小王,都得恭敬喊上一声‘小王爷’,现在大雍投靠了萧家,那些雍军守将见到小王还不得狗腿子似的讨好!”
果如其言,赵之城那张变形的脸果还真的十分管用,我等一行人乔装成他的侍卫,竟是轻而易举地过了青云关的第二道关卡,那守关的将领还俯首哈腰奉承讨好地送这位萧家二爷的大舅子入关,还不忘谄媚地求他在萧家两位爷面前替他美言几句。
过关之后,赵之城就开始耀武扬威了,跟我讨价还价。接下来还有将近十道关卡要过,我忍气吞声,问:“你想怎么样?”
他想了想,盯着我的嘴唇不怀好意道:“这样吧,事成之后你陪小王共度一夜春宵如何?”
曲慕白铿然一声拔出宝剑,锐利的剑锋架在赵之城的脖子上,冷冷道:“慕白的这一把英雄剑从来不杀无耻小人,今日就为你破这个例!”
赵之城还真是怕了曲慕白,无奈改变条件:“好啦好啦,那就献上一吻吧。”
曲慕白怒喝一声,挥剑要砍,赵之城紧握着自己的脖子对我大喊:“我死了看谁能送你一路直达大雍城去救你弟弟!”
我赶忙阻止了曲慕白,把牙一咬:“好,我答应你,事成之后献上一吻。”赵之城吃定了我,笑得不怀好意,曲慕白和蔺翟云齐呼:“夫人!”我朝他们使了使眼色,便笑道:“小王爷,那咱们现在可以上路了吗?”赵之城志得意满地瞥了蔺翟云和曲慕白一眼,顿觉自己这一路的恶气在这一刻纾解了,心满意足道:“便随小王来吧。”
我望着他好意气风发的背影,笑得不怀好意。不就是献上一个吻嘛,他又没说献给谁,我可以吻石头吻城墙吻自己的手背,甚至吻路边的小狗,就是不吻他!
一日内一行人马不停蹄连过七道关卡,期间我问赵之城为什么要帮我,按理说他们阜阳王府的人跟萧家是一路的。
赵之城唧唧哼哼了好一会儿,才道:“小王早就看萧家两兄弟不爽了,你是没瞧见我父王每次见到萧晚风和萧晚月后再看我的那眼神,活像我是乌龟王八生的,那俩一肚子坏水的东西才是他儿子!”闻言我扑哧扑哧地笑了,那份忧虑在劫安危的心思稍稍平稳了些,开始觉得赵之城有时候还是挺可爱的。
一路狂奔,直逼最后一道关卡谦洲门,再往前就是大雍城了。
无奈此刻已过亥时,天已大黑。按照规定日落后关口都是要闭门的,须明天日出后再通行。
赵之城在城下大喊:“来人,速开城门,小王要过关。”城上守关的将士道:“日落后任何人不得入关,休得闹事!”赵之城的贵胄脾气又上来了,怒骂那守将几声放肆大胆之后,自报身份道:“小王乃阜阳王之子赵之城,尔等瞎了狗眼的东西,别不识泰山,小王有急事要连夜赶往大雍城,还不速速打开城门让小王过关,耽误了小王的大事,你有几颗脑袋谢罪!”
城上寂静片刻,那守城将士道:“请小王爷稍等片刻。”
赵之城回过头得意地朝我投来几记媚眼,还真别说,满是淤青的眼角让他这眼色看上去当真别有风味。我回以微笑,除了觉得他现在的模样十分滑稽之外,也的确是多了几分真心,不管他是存着什么心思帮我的,这次是帮了我的大忙。我决定救出在劫之后就不再鄙视他了,甚至考虑着,也许亲他脸颊一下纯当安慰也是可以的。
这时,厚重的城门哐哐打开了,突有一列人马手持火把跑了出来,恭敬地站在左右两列,火把烧得啪啪作响,瞬间将真个城门口照得如同白昼,便见城门深处,弥漫着一道青烟白光,随后响起了哒哒哒的马蹄声,肃冷孤寂地回旋在夜空中。
我心头一阵漏跳,抬头细细看去,那白光的最中间明暗快速地变化着,如旋转地风车,有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缓缓踏出,鬃毛飞扬如同白絮,便见马背上那男人,衣冠胜雪,鬓发如云,眼含星光,薄唇抿成一道弧线,似有如无地笑着,笑容锐利如刀。
你道是谁?竟是萧晚月!
萧晚月出了城门,策马立于队列中间,俯瞰着前头的赵之城,笑了笑:“原来是之城啊,今早我接到消息说你被金陵军胁持了,一路往大雍城这边来,后又接到密报,说金陵军攻破了青云关。我正准备率兵去救你呢,没想到真是巧了,竟在这里遇见你。”顿了顿,取笑道:“之城,你现在的模样可真是狼狈呢,到底是谁如此大胆敢让你堂堂小王爷受这样的委屈?”
不等赵之城回话,便径自替他答了:“是她楚悦容吧?”
赵之城脸色微变,随后尴尬地清咳几声,边厢整理自己的发冠。萧晚月沉沉笑了声,对着赵之城身后那黑压压的一群人喊道:“悦容,你既然也来了,便出来罢。”
蔺翟云朝我摇了摇头,眼色示意我随时准备撤退。我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