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地扎在我心头。我暗自无奈,立即绕箭再跑,他又射来三箭挡路。再跑再射,如此反反复复,跑了十来丈,箭也射了百来支,仍是不得罢休。
最后,他愤愤将弓扔在地上,怒喝:“楚悦容,你给我站住!”
我竟真的站住了,回过头怔怔看他。从小到大,他从未如此对我大声呼喝,笑时如拂柳的清风,忧时似流水的落花,总是宠辱不惊,波澜不起。而今夜这硬气的一面,理应觉得陌生,却不知为何让我生出一种熟悉而怀念的感觉。
就在我出神之际,他已换了好几张面容,由最初乍见我的惊喜,到我落跑时的愤怒,最后又慢慢地恢复成记忆中沐月而笑的翩然姿态,一步步朝我走来,笑得无害而温柔:“悦容,你是怎么了,以前你跟晚月哥哥向来亲昵,现在为什么一看见我就跑?”他尝试着将言语说得诙谐而真挚:“难道我在你眼中成了吃人的恶鬼,还是仍在怪罪我上次打了你?那,我给你道歉好么,别再跑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的有多辛苦。”
“你……”喉咙干涩似火烧,我沙哑问:“你为什么找我?”
他没有立即回答,静静看我,漂亮的眼睛明亮而忧伤,许久才叹息:“你知道的,悦容,聪慧如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收整凌乱的情绪,问:“你喜欢我。”语气是肯定的。他摇摇头,我牵强笑着,有种表错情的尴尬,便听他说:“比喜欢更喜欢。我爱你,悦容。”
众目睽睽,他说得认真笃定,我听得心乱如麻。
抬头看清寒的明月,寥廓的星空,缅怀起曾经他所赋予我的奇妙心情,如一道美丽深邃的风景,丰富我一度单调微寒的岁月。
再回头,轻声道:“不,晚月哥哥,你并非爱我,而是不甘,因为得不到的是最好的。”这句话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我自己听。
他凝视着我,眸心深邃,并没有否认:“或许第一次被你拒婚时,不甘多过喜欢。”深深呼吸,再道:“但后来是真的爱上了,悦容,你相信吗?”我问:“你我之间从来只有淡淡如水之交,从未剖心挖肺,也从未许过地老天荒,你什么时候爱上,又爱我什么?”
我咄咄逼问,他紧抿嘴巴,一言不发。他的沉默被我认为是一种无法反驳的无奈。我微微吐了一口气,有点落寞,又有释重负的感觉。我说,我该离开了。他问我要去那里。他的神情已再也维持不住柔和的曲线,阴翳肃杀,是早就预料我的答案,是的,我的回答:“去找司空长卿,回到我丈夫的身边去。”
他摇摇头,仍坚持执迷:“不,悦容,你要跟我走,哪儿也不许去。”以爱为名的挽留,我却再也感觉不到快乐。
也许人生总这样捉弄,一个爱时,一个不觉;一个觉时,一个又不爱了。
没有谁是谁命中的注定,最后都只是命中的过客,有些人已经蜕变成皮肤心口间一道七色的明媚伤口,等时间一长,什么痛都不算痛了,什么伤也不算伤了,一切来得,去得,都如此猝不及防。
这时,远处传来轰轰巨响,大批马队往这边赶来,我看见滚滚黄尘中间,司空长卿一马当先,猩红披风滚向天际。
萧晚月神色微变,我抿嘴笑起,双手负在后背原地转了个圈,嘤嘤哼起一首歌来,萧晚月本欲抓我上马的动作一滞,静静聆听起来,那歌声太美妙了,不忍就此打断。
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
每个人/都有一段悲/想隐藏/却欲盖弥彰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
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路太长/追不回原谅
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绑/无法释放
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越圆满/越觉得孤单
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路太长/怎么补偿
拖得一曲的时间,司空长卿已策马到来,一把将我揽上马背,披风一卷,将我裹在怀里。
“悦容,你总是如此狡猾。”萧晚月仰面看我,旁若无人,仿佛司空长卿以及其他所有的所有,都不复存在,只有我,唯独我,是真实的。
轻问:“曲子叫什么名?”
我回答:“白月光。”
“月……光么?”他微微笑起,那笑容瞬间柔化了冷硬的夜:“悦容,你还敢说你心里不曾有我!”
整个画面都在剧烈晃动,他的笑容,就像一道白色的月华光束,狠狠刺进我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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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昨天奶奶过世了,我要回去帮忙料理后事,囤积准备三更的文也只能一天一更地发,因为接下来根本没时间码字,封推期间又不能停更,希望大家见谅,以后再补偿大家吧。
悦容劫难逃风月 【第二卷】 长卿篇 第一百一十八章
萧晚月点兵离开,未与司空长卿正面冲突,一则萧晚风命在旦夕,不作匹夫之勇,二则司空长卿暗中筹划,金陵军大兵救援到来,非争强好胜之时。
一经细问方知司空长卿在看到假冒曲慕白求救的信函时就发现异常,尽管字迹临摹得极为相似,但曲慕白独有的张弛风格还是极难模仿的,之所以不动声色,是要将计就计,找来替身做出被围困在沧浪山的假象,拖延时间,他则暗中赶往泉州调来兵马救援常州,可惜为时已晚,没料到萧晚风行事如此果断毒辣,一夕便毁了整座城。与退出常州城的曲慕白大军汇集后,上沧浪山救援三万兵士,恰逢萧晚月攻山,于是两军便在沧浪山下交战起来,正在相斗激烈时,萧晚月收到密报突然撤兵。后周逸救下三万大军与司空长卿会合时告知夫人被萧晚风带走之事,司空长卿便立即追赶萧晚月而来,本欲挟持萧晚月作人质与萧晚风换人之用,中途便遇见了我。
萧晚月离开时放言,他日亡司空氏,必为萧家。神情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最终狠狠咬牙掉转马首奔驰而去。
司空长卿率大军一路追去,直逼萧家大营,欲驱野心狼子,收复金陵失地。
黎明前夕,天地空前黑暗,两军交战如火如荼,三刻已过未得深入,长川军因主公病危无心久战,退至太阴河、卢元山南阴萧家地界。金陵军经此一战元气大伤,再深入敌军腹地乃兵家大忌,司空长卿没再下令追赶,留下周逸领步兵五万铁骑八万驻守边界,又遣三千甲士帮助百姓重建常州城,便携余下兵马连夜北上金陵。
少顷,东方肚白,漫漫长夜如百年之长终得过去。
司空长卿策马立在山头,铠甲森森,赤色披风剧烈抖动哗哗直响,驻首遥望脚下之景,常州城一片坍塌,虽大火已灭,依旧冒着浓浓白烟,残余着肃杀气息,如那一夕灭城的男人,嘴角噙着的惯有冷笑,似在讥讽。司空长卿的脸色变得极为沉重。
我倚在他怀里久久不言,知道他在想什么,尽管不愿承认,这一战是他输了。输了的滋味很不好受吧,尤其是输给萧家兄弟,输得如此措手不及。
轻声说了句:“胜败乃兵家常事,长卿不用耿耿于怀。”
金陵军向来自恃战族铁骑,励兵秣马,虽忌惮萧晚风威名,却未将长川军放在眼里,经此一战也是好的,吃得惨痛的教训,方能励精图治。
我说:“不日我往长川军营中一走,方知萧家治兵之道,萧晚风麾下,武有十二黑甲狼骑,文有长川七杰,有霸王之勇,又有萧何之才,可谓文武并茂。再观我司空金陵氏,战族威名远播,故而崇武弱文,仕子不出,武将横行。殊不知兴国安邦文治武功皆不可少,故此输萧家一筹。”
司空长卿听后深深看我,虽久未言语,灼热的视线却将我看得极为不自在,双臂一紧,将我搂在怀里,沉声道:“悦容所言极是,骄兵必败,长卿受教了,即刻便回金陵,依悦容之言再精图治,下次再向萧家一雪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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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经幽帝二年丙寅朔月,公迎娶楚氏大婚之日,萧兵夜袭常州,一夜城塌。公虽收复失地,归咎败绩乃崇武弱文不重庙算之过。复归金陵,颁下罪己书,励精图治,依楚氏之言开恩科,广纳仕子良才,效仿战国燕昭王高筑黄金台以相待。金陵属地一度文兴,博学智者纷纷出仕。奈战族崇武久远,武将多为士族豪绅,经此文兴唯恐动摇利益,遂成党派以淮安君秦少为首,罪责楚氏妇孺参政,祸国殃民。淮安君秦少,名冬歌,字舒云,乃金陵秦相之长子,受封少宰太卿,为人豪爽好报不平,众人敬之故称“秦少”。冬歌几番讥诮楚氏狐媚乱世,公爱少妻,又重良将,陷两难之地。
——《大经金陵遗史·鲁公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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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兵马抵达金陵。文武百官立城门左右两侧,金麟彩带华盖旌旗林立,一派盛况。司空长卿扶我下了马车,我抬眼看去,便见城门左侧一列军甲岿然,各个神赳气昂,右侧则为系列青衫朝袍,乃为文官,人数虽然可谓,但气场单薄,又有一五旬老者上来请路,司空长卿称其“相父”,我便知其身份,乃金陵之宰秦罗。秦罗虽是武将出身,但文治大才,遂拜以文相,其子秦冬歌紧随其侧,拜以少宰太卿之位,兼元武将军,着一袭铜色兽口铠甲,少年英姿勃发,可见金陵确实文弱武盛。
百官齐声向司空长卿叩拜鲁国公金安,又向我拜喊楚夫人安,虽是恭恭敬敬,但我已在不少人眼中看到一丝不善,细想缘由莫过于司空长卿娶我之日,便是常州城破之时,多为不祥之兆,却因鲁公威严,不敢表于形态。
乘坐华盖金銮马车穿过城门,我将垂帘打开,看见一条宽达四十丈的御街大道两旁,植有两行槐树,虽然入春,但早春寒薄,仍是看不到绿树成茵,道路两边都有宽如小河流一般的排水沟,主道排水沟交叉之处,均铺架石桥,水沟之内水声哗然,流水不绝。
我不由赞道:“山河万里城,城阙九重门。不睹金陵壮,安知鲁公尊。”司空长卿笑笑:“悦容这诗倒赞得我飘飘欲仙了。”我笑道:“金陵自古乃福缘之地,文物荟萃,地势险要,南有卢元山中脉为叠嶂,北有众山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