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道:“不曾再聘?”
君娘踌躇不应,如今老父倔强,与莫谷究不知算不算做夫妻。
那公子只道她待嫁,便道:“不才倾慕小娘子久矣。”
君娘忙道:“不幸人不敢连累公子。”匆匆告辞。
未进家门,却听见屋里莫谷与人争执。
那人乃是莫谷堂兄莫大,自家乡而来,原来莫家竟欲为莫谷聘妻。
莫谷道:“我已娶妻,何来再聘人去?”
莫大道:“你无媒无妁,算娶的甚么妻。自古道礼聘为妻奔为妾,叔父糊涂,纵容你胡来,宗室却不容的。便算那家仁慈,不让你赶走此妾,已是算你运气。”
君娘在门外听得明白,泪如泉涌。
莫谷道:“事出偶然,一时草草,讲好日后礼聘。大丈夫一诺千金,不能反悔。”
莫大冷笑道:“由不得你。忤逆之罪你可担得起?”四顾屋里,家徒四壁,散乱不堪,连声嘲弄。
莫谷也无言以对。君娘掩面而去,买醉街头。
那公子遇见,便唤车将她载回住处。
莫谷这里生死不从其兄,莫大无奈也只得去了。君娘却是彻夜未归,莫谷忧心如焚,一夜跑遍城中寻不见,好容易等到天明,到宝通行寻见君娘,这才将心放定。
君娘道:“你既聘妻,却来寻我做甚。”
莫谷道:“家里人不知情由,我坚不肯从,还能将我抓回去不成。”
君娘道:“宗法严酷,你又如何抗得起?”
莫谷道:“惟死而已,不敢负心于你。”
君娘冷笑道:“假如是我负心呢?”
莫谷一时惘然,继后笑道:“不要吓唬我。”
君娘叹口气,珠泪双落。莫谷见她腕上一双玉镯,从未见过,想是为人所赠,不由一时心痛难忍。
君娘叹道:“你我缘尽。愿你早定佳偶。”
莫谷恨道:“你果然负心。”又不忍伤害君娘,伤心而去。
那公子又来邀君娘,到了西湖游船上,君娘道:“公子果中意与我?”
那公子赌誓,又道:“既然送与小娘子玉镯,便表明心意。”
君娘道:“何时来聘?”
那公子踌躇道:“实不相瞒,家有恶妻。小娘子如果肯从我,便先委屈做妾,待我休了那人,便将你扶正。”
君娘如遭雷击,挣扎而起,到了船边,便欲投湖。
那公子急忙拦下,道:“小娘子千万莫寻死,好生商量,实在不行,待我休妻后再来聘娶,决不负言。”
君娘死意已去,将玉镯抛还,冷笑着登岸而去。自恨无颜再见莫谷,便回到父亲原先的住处,悔恨无着。
这边莫谷伤心欲绝,借酒浇愁,病倒在床。
胡掌柜唐掌柜处皆得了消息,思量二人闹别扭了,派人相劝,方知莫谷病倒。
君娘得信,便来看望,道:“是我负你,你本不值得为我如此。”相对而泣。君娘道:“你我本是兄妹情份,此后唯还做兄妹吧。”收拾衣饰,涕泣而去。
君娘去后,莫谷忍过两日,终究难忍思念,来寻君娘,君娘闭门拒见。
莫谷伤心成狂,魂不守舍,胡掌柜便有怨言。莫谷晓得无法相容,便辞行而去杭州。
那公子这才向唐掌柜处问得君娘的情形,晓得是别人的妇人,便觉了无情趣,离开苏州到别处漫游,不来相寻了。
还好唐掌柜容留君娘。君娘便欲将所有女子衣服焚烧一空,被唐掌柜拦下道:“何必如此。”
君娘泣道:“君娘已死,今后惟有男儿杜宇。”
唐掌柜道:“莫先生未必死心,只怕你二人缘分未尽。”
君娘黯然道:“天下好女子多着,家中严逼,他不多久便会别娶。便算他肯念着我,我也无法做个贤淑的持家女子。”
五十九、寻犀
刘寄奴到并州上任不久,便接到岳父来信,吩咐他网罗名药,以备炼丹。
这日打探到城中某药店有一支上等的骇鸡犀,已传了三代,乃是镇店的珍物。刘寄奴便高价求购,不想那家老板却不卖他这新任县令的面子,坚决不让。
刘寄奴大觉犯愁,正为难时,阮风来求见。
刘寄奴对百草门同门避犹不及,何况是后入门的师弟,更加无甚交情,原本不想见。只到了并州,远离乡关,心生寂寞,竟觉得见见故人也不错。
晓得沙仁到关西去了,刘寄奴道:“只怕不平安。”
阮风道:“有劳大人挂念,沙师兄一身僧装,沿途却备受礼遇。”
刘寄奴失笑道:“难为他记着自己是个和尚。”
阮风见刘寄奴频频蹙眉,晓得他有心事便询问仔细,将嘴巴凑将上来道:“此事说来也好办。”
刘寄奴不晓得他有此习惯,呵责道:“做甚么,离得远些。”
阮风吓得后面的话全咽了回去。
刘寄奴道:“有何主意?”
阮风一时结结巴巴。刘寄奴心道有不便处,便道:“离得近些。”
阮风附耳过去,便觉胸中气顺,思如泉涌,轻声道:“大人是一县父母,此等刁民,只需找个缘由办了,着他家拿犀角换人。”
刘寄奴一惊道:“不可,一旦事发,岂非毁我前程?”
阮风又道:“那便聘一侠士,盗将过来。”
刘寄奴道:“这却也难。”对阮风板脸道:“你这主意,非抢即盗,是我县令所为么?”
阮风便道:“大人要正途求取,却是那刁民不肯。便不走邪路,终究也要巧取。”
刘寄奴点头道:“这也有理。”
阮风忽又有主意,附耳低语,刘寄奴沉思良久。
次日阮风便开一药方,其中一味便是上等犀角,假作家人有病,到该药房抓药。
那药房依方抓药,阮风便道:“你这犀角价高质次,真是奸商。”与店家争执起来。
那药房欺他是外地人,又无理取闹,自认占理,便将阮风扭来大堂。
刘寄奴道:“你这外地商客,既然是求医治病,怎生无理取闹。”
阮风跪在堂下,嘴巴是伸不到刘寄奴处的,结巴一阵方顺过气来:“大人也晓得求医治病,乃是关乎人命,这药材若是不佳,岂非草菅人命。”
刘寄奴道:“这也有理。”
那药房老板道:“小店便是以骇鸡犀名声在外,怎会给人次等犀角,自毁招牌。”
刘寄奴点头道:“本官也有所听闻,那客商可是多疑了。”
阮风道:“小人颇通药理,他家有无骇鸡犀我不晓得,只配与我的便不是。”
那药房老板道:“确非骇鸡犀,却也是上等犀角。”
阮风冷笑道:“却骗那个。”
围观人多,多有不曾见过犀角,便起哄道:“拿来看一看便是了。”
刘寄奴便道:“那老板,你等各执一词,实难辨别,只有提请物证。”便发签令衙捕到药店将所有犀角取来,自然包括那传家的骇鸡犀。
既成物证,那老板再无奈也只得拿出来,到了堂中,也只这支骇鸡犀是整个的,其他不过零碎的几块犀角。
刘寄奴道:“本官验明,确是正品犀角,不过这散碎者乃是广角,与骇鸡犀相比虽次些,也是正品,这客商果然是你错了。”
那老板道:“大人博学,大人英明。”
刘寄奴道:“那客商无理取闹,原本该打,姑念你救人心急,暂免罚你,快快向老板道歉速去救人。”
堂下百姓皆道声好。
有衙役急忙来报:“禀大人,城外五里坡有命案来报。”
刘寄奴急忙起身,手中依旧拿着那只骇鸡犀,这时一慌,掉落地上,一时寻不见,忙令衙役一起寻找,人多手杂,更加狼藉,愈发寻不见。
刘寄奴便唤停了,对那班衙役作色道:“寻不见犀角,你等皆难脱干系,此时查来,只怕耽搁大事。众衙役与我同去五里坡,一个不许漏下,但相互监督,不许私下走开。”
那老板道:“望大人先寻见犀角,再去五里坡。”
刘寄奴叹道:“本官何曾不想,但命案事大,耽搁不得。左右不可失信于民,本官先支现银,以偿其值,待回来审明寻见了,再行交还。众父老百姓在此作证。”按市价取了现银与那老板,匆匆结案,赶去五里坡。
那老板失了传家之物,心实不甘,虽觉得蹊跷,苦无证据。周围百姓劝道:“左右不是失落暗处,便是那个衙役起了贪心,悄悄藏了。大人定会查出。何况照价先付现银与你,这样清廉的县官何处去寻?”
六十、找槎
莫谷伤心离了苏州,乘船回杭,一路黯然,于周围事充眼不见、充耳不闻。
船至杭州,已近中夜,一船上五六乘客多已走了,唯一小娘子叹道:“这半夜里,却教奴家如何回去。”
船家笑道:“小娘子敢情不是杭州人?”
那女子年纪方及笄,茫然道:“奴家是城南十里村人,这夜半三更,不敢行路。”
船家笑道:“我这里有好住处,小娘子便随我去吧。”另一船家也嘿嘿而笑。
莫谷尚未登岸,那女子道:“这位公子可晓得左近有无客栈?”
莫谷道:“客栈却有,只是夜深,不知有无空房。”
船家便道:“小娘子寻什么客栈,我这里无需店钱,交关适意。”
莫谷这才留意船家似乎不稳重,便停步道:“小娘子可是初次出门?”
那女子道:“从不曾出门,这次与表姐同到姑苏她家中玩耍。”
莫谷道:“世风不古,小娘子何以轻身至此。”
那船家冷笑道:“好个小白脸,只怕也是见小娘子标致,动了心。也不看看某家是谁,胆敢来抢。”
那女子才听出苗头,吓得脸色煞白。
莫谷啐道:“好贼子,休胡言,早些滚吧。”
那船家道:“某家是此地赫赫有名的大王水上飞,小子还不留下钱财,饶你一命。”
莫谷笑道:“苏杭之间我往来无数次,从不曾听闻什么水上飞,你哄哪个。”
那二人仗胆跳上岸来,喝道:“你个文弱书生,再敢多事,小心拳脚伺候。”
其中一人便来拉那女子,莫谷上去一阵拳脚打翻在地,笑道:“不懂功夫,还来冒充水寇,当真是色胆包天,不顾死活。”
那船家既非水寇,只是一时不合动了歹意,莫谷也便放了。
那女子抖缩不已,不知莫谷如何对待她。
莫谷笑道:“小娘子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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