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是自愿的。我会签字注明,献血的一切后果与医院无关。”这里唯一能及时提供健康A型Rh阴性血的,只有我,我别无选择。
维东妈抹着眼睛,过来一把拉着我的手,“小薇,我家小东这次全靠你了。我就知道,你这孩子最是心善,对小东也最好。从前是小东对不起你……”不想维东妈再多想些什么,我连忙接过话茬儿,“伯母别这么说,其实我一直把东看做……好哥哥。〃是的,深爱过,心痛过,放弃过,遗憾过……从十年前的完美少年,到撞车那一刻的维东,或许,自始至终从未真正离开过我。
独立的特等病房里,点滴瓶里的透明液体不断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单调而乏味,听得人心慌意乱。
两天,四十八小时,维东就这样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安静得像个熟睡的小孩子。
看他浓黑的眉略略蹙起,竞有些脆弱的意味,我不觉伸手想帮他抚平。触到他温热的肌肤,心稍稍安定下来。
前次来医院做全身检查时,我才知道自己也是A型Rh阴性血,和爸爸和维东是一样的。当时只觉得有趣,现在想来,一定是冥冥中上帝的慈悲安排吧。
“嗯……”不知是不是太期盼,产生了幻听,我仿佛听到维东发出模糊的鼻音,连忙凑过去。
“孩子……”维东喉间发出沙哑的声音,却清清楚楚是在说话。
我的泪水满满地流溢出来,控制不住地一滴滴落下,湿润了我的手背。无边狂喜席卷而来,我竟说不出话来。
维东慢慢睁开眼,那熟悉的黑眼睛终于又呈现在我眼前,依然是璀璨得像世上最漂亮的黑宝石,此刻依稀荡起层层涟漪,包围着水中央那个哭泣的我。
我怔怔望着他,迷迷蒙蒙,有一种隔世重逢的喜悦。曾经拥有,知其珍贵;曾经放弃,只觉得是一种美丽的遗憾。而今,上帝终将他送回我身边,是要我从此珍惜善待他吗?
“小丫头……”维东勉强挤出这三个字。
“孩子很好。你别说话,休息吧。”话一出口,我不觉一呆。有多久,多久我不曾用这样关心的口吻对他说话?
不知为什么,从前的点点滴滴飞速自心头掠过,竟然像雨后彩虹一样亮丽美好。
“饿了吗?”我定定神,拿棉签沾了水,一点点润湿维东的嘴唇。
维东动也不动,只直勾勾地瞧着我。“我问,你答。是,你就眨一下眼,不是你就不眨眼,好吗.我猜想他一定是没力气点头和摇头。
维东顺从地眨了眨眼。
“饿吗?”我仔细留意维东的眼睛,他一动不动。
“头晕吗?”
维东的眼睛一眨不眨。
“头疼不疼?”
维东还是没反应。
“我叫医生来……”心,好像被抛到雪水中,冰冷的恐惧步步*近。我很怕,怕他又变成全无知觉的模样。
维东的唇角漂起浅浅的笑意,好像在说:“我没事,你别担心。”
“那为什么眼睛眨也不眨?”我稍稍安心了些。
维东不答话,仍然是那般直直地凝望过来。依稀,一个念头闪过心间。如果是我死里逃生,是不是一醒来也会像他一样,目光再舍不得离开李哲半分?
“你休息一下,我去叫伯父、伯母进来。”理智告诉我,速速离开是上策。然而,手却被一片温热包容了。
“小丫头……让我再看看你。”不知是否因为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眼前的维东和从前仿佛有些不同。
我反射性地略略缩回手,终究翘起嘴角,笑着:“我真的有点累了,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维东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微微一哂,“还是恨我?”
“没有。”我否认了,不想再回忆那不堪的一夜,我拿纸巾擦干净脸颊上的泪水,准备离开。
“那天晚上,我记得,我没做任何安全措施……”维东醇厚的语声执著地飘到我耳际,我身子不由得一僵。
郑重地望着维东,我不等他说完,就温言开口,“不要再提那天晚上,不要让我恨你,好吗?”
维东,你曾给我最绚丽的恋情,让我永世难忘,也曾*得我痛彻心扉;你曾一再羞辱、为难我,也曾慨然救过我和宝宝。经历了那么多,而今,我真的只想记得你对我的好,你明白吗?
“啪”的一声,维东枕边的钱包突地掉在地上,几张银行卡滑了出来。我连忙把地上的零零碎碎都捡起来,又把卡一张张插回原位。
旧照片,钱包夹层里的一张旧照片,毫无征兆地跃入我的眼帘,我的呼吸不由得一滞。
那上面,青春年少的我们,亲昵地紧紧依偎着。两张甜蜜满满的笑脸间,一个心形框内,有个漂亮的baby咧着嘴快乐地笑,大大的黑眼睛,弯弯的眉毛,像我,又像维东。
我清楚记得,那是几年前我们在街头闲逛,看到有种新奇的娱乐机,号称可以预测未来宝宝的相貌,一一时好玩去拍的。当时,维东只让我看了一眼,就把照片抢走藏了起来,说是将来有了宝宝再拿来对比,看看预测得准不准。
却原来——他一直小心地收在随身带的钱包里!
告诉自己,过去的,忘记吧。但还是有什么,无声无息地沉沉堆积上心头,就像盛夏的洪水般,似乎遏制不住,随时会决堤而出。眼眶热乎乎的,有液体涌上来。硬生生闭上眼,我讨厌软弱的自己,尤其在这个时候,面对这样的维东。
把钱包放回原位,我逃一般抓起自己的拎包就走。
一开门,我呆住了。
清爽的短发,洁白的棉质T恤,随意的深蓝色Levi,s,温柔慵懒的笑容,深情而专注的目光……似真实,如梦境……
狂乱的喜悦自心头爆裂,天地间一片静谧。恍惚间,舌间又有浓郁的甜蜜幽幽地化开去,隐隐带着一丝丝酸涩。
一切,如同美国女诗人Emily Dickinson所写的:“等待一小时太久,如果爱,恰巧在那以后;等待一万年不长,如果终于有爱作为报偿。”
第二十六章一万年不长
完美不完美,纯粹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觉。而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就在身边,我已别无所求。
“李哲。”关上病房的门,我试探地伸出手,轻触视线中那惦念了无数次的脸庞,我有点哽咽。我的指端是暖意融融的,实实在在的,不是清冷空气里的幻觉,也不是午夜梦回里的影像。
“李哲——”我像流浪已久的小猫终于找到温暖归宿,一下扑到他怀里蹭了又蹭。
“小薇。”李哲轻轻圈过我的腰,弯弯的眼睛,像秋夜中皎洁的新月。
“恨死你,离开这么久,还一直不来找我……”我隔着T恤,在李哲肩上狠狠咬了一口。委屈酸楚的感觉自心底茁壮地成长起来,眼泪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再也止不住。
李哲把我搂紧了些,低柔的抚慰声像最动听的钢琴曲,“乖,别哭别哭,以后不会这样了。”
好半天,就这样贴在他胸前,真切感受他的体温和心跳,我渐渐心满意足。他清新的味道,他温润的气息,我贪婪地汲取着。
原来,幸福可以如此简单,快乐也可以如此简单。
“圆圆的,好可爱。”一会儿,李哲开始不老实地隔着裙子,摩挲着我的肚子。我的脸有点发烧,不禁捶了他一拳,“还不是你太色闯的祸!”
李哲薄唇微翘,漾起一个优美的弧度,又飞快地拿过我的手指,轻咬一下,“难道你不喜欢?”
挑逗性的酥痒,从指尖一点点透进肌肤,直达心底,我的脸更烫。
看李哲笑得可恶,我索性圈过他的脖子,热烈地堵上他的唇,放肆地品尝着久别的味道。李哲笑了一声,热烈地回应起来。依着他,我的身体越来越软,仿佛在三九隆冬,喝了口香气袅袅的滚热绿茶,异样的舒适畅快,一波波流淌在我的心间。
过了好久,慢慢放开彼此,深深凝望,攥紧对方的手。
“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低低念着。
生离死别,是人生路上不可避免的事,可不管在任何情形下,我偏要说:“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我要一辈子握住你的手,我们一生一世都不分离。”李哲,你明白吗?
李哲看看我,稍微敛了笑意,用力在我额上印了一个吻,柔声说:“老婆。”
老婆,平时听别人这么叫,总觉得有点俗,现在听来,却是分外的真诚缠绵。老婆——直到我变成老婆婆的时候,你依然牵着我的手,多好。
眼角余光看到李哲的右手,和去美国前瞧着差不多。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开口问他手术成功与否。我想,这些天的事他会交代清楚的。
“走,带你去见一个人。”李哲小心地扶着我走路,好像我是个刚学会走路,随时会摔倒的小宝宝。
我乖乖地任他搀着,一眼瞥到他身后特等病房的门,不由得一阵心惊。刚才我和维东的对话,李哲在门外究竟听到多少?他会误会吗?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另一个男人那样对自己心爱的女人吧。
细细观察李哲的神色,只觉得他消瘦了许多,眉宇间透着股清冷的漠然,那样子,和从前颇有些不一样。不过看着还算平静,应该是没听到吧。
一路走到医院大门口,就见一辆黑色的加长型奥迪稳稳停到我们面前。李哲拉开车门,揽了我上去,随即示意司机开车。
密封良好的车厢内,几乎听不到外面的嘈杂声。自动空调带来春日般的惬意,电动调节靠背坐垫角度的后座椅,称人心意的腰部支撑,奢侈的腿部空间,宽大的中央扶手,让我联想起飞机上舒适的公务舱。印象中,这车挺眼熟的,好像正是哥哥最心仪的那款——奥迪A8 L加长型6.0giattro全时四驱轿车。犹记得哥哥还无限感慨地说,这是奥迪的顶级旗舰产品,时价 两百万左右,他这辈子是买不起了。
虽然猜到李哲有秘密,可我怎么也不能把他和这车联想在一起,忍不住问:“我们去哪里?”
“到了就知道,好奇的小孩。”李哲笑眯眯地把玩着我的长发,又把手放在我的肚子上,出了一会儿神,突然冒了一句,“我希望是男孩。”
“为什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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