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康!阿康!”她唤着正在扫地的家丁。“快帮我备轿,快!还有阿福你,你去找小春,叫她快去城北找叶嬷嬷,小春知道地方的。”
“大夫人要去哪儿啊?”阿康边跑边回头问。
“我去许大人家,我不能让蝶影嫁给许念青!”
“嘎?!”所有听到的人都楞住了。
※※※
喜气洋洋的唢吶响彻云霄,锣鼓乐声穿越大街小巷,一群又一群的大人小孩挤到许巡抚的大宅前,想要一睹许钟两大家族联姻的盛况。
许念青翻身下马,提了锦袍走到花轿前,准备迎接新娘入门。
他脸上褂着僵硬的笑容,自昨夜接到吕菡萏的断情诗之后,他的一颗心就被揉成了千万碎瓣,可是今天,他还是得强颜欢笑娶新妇。
“新郎倌,你可以踢轿门了。”王媒婆笑呵呵地告知他。
反正他已变成一尊木偶,就任凭父母媒人摆布了。正待举脚虚踢,突然听到有人大喊:“踢不得!踢不得!”
许府家丁找寻说话的人。“谁在这边闹事?”
“是我们兄弟!”张三驾着骡车,冲散了人群,直往花轿停放处而来。
骡车还没有停下,众人就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跳下车,拼命地向前跑,双手一挥,拨开了阻挡他的许府家丁,一个箭步就冲到花轿前。
“哎呀!是大个子老兄!”跟着花轿前来的钟融风大吃一惊。
“是盖竹屋子的砍柴郎耶!”群众有人认得他。
于樵看也不看许念青,对着轿帘子喊着:“小蝶,我来了!”
“请问你……”许念青阻止了上前要拉于樵的家丁,很有礼貌地问。
“你是那个举人?”于憔站得很直,顶天立地,无惧于对方的功名地位。
“在下许念青……”
“许兄弟,你今天不能娶小蝶,小蝶是我的!”
此语一出,群众哗然,花轿的轿帘也微微晃颤了一下。
王媒婆赶过来推于樵:“许公子今日大喜,你在闹什么呵?这里可是巡抚大人的府第,你不怕大人把你拿下了?”
“我怕什么?当官的可以随便拿人吗?”于樵以宏亮的声音道:“凡事讲求道理,我和小蝶两情相悦,我们想要结成夫妻,一辈子共同生活,我今天来带她走,我有做错什么事吗?”
“这……没道理啊!”王媒婆差点口吐白沫。
“许兄弟!”于樵转向全身喜红的许念青,从头看到脚。“小蝶不喜欢你,你这个书呆子模样也不可能给她幸福,你们在一起不会快乐的,所以还是请你不要娶她。”
“喂!砍柴郎!”许念青已经猜到来人的身分,他并不生气。“你也不用这样子说我啊!可是……父母之命……”
“那是你们父母商量的事惰,他们问过小蝶?问过你吗?今天要过一辈子的人是谁?不是那些随便决定婚事的老人家啊!”于樵振振有辞地道。
许念青读破了圣贤书,就是没有看过这种突破礼教的狂人,他心中暗地叫好,却不知怎么收拾这个场面。
于樵不再理会许念青,他面对大红轿帘,声音变低了:“小蝶,是阿樵哥哥错了,我很想你,我不能看到你不快乐……”
他的声音随之扬高,周围每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我于樵从来不认为自己出身低,我有力气、有本领,绝对能让你过上最幸福的日子。就算有人阻挠我们,要打断我的脚,我也不怕。没有了脚,我还有两只手,一样可以照顾你、疼爱你,只要我于樵还有一口气在,一定会永永远远珍惜你!”
围观的群众都听呆了,好多姑娘更是感动得频频掉泪。
燕柔乘轿赶至,钟融风挤了过去:“娘,这怎么办?大个子来抢亲了。”
“就让他抢好了。”燕柔笑着。
“嘎?”锤融风不解地望向娘亲,又望向于樵。
于樵望着纹风不动的轿帘,渐渐地感到心慌,难道……小蝶真要嫁给许念青了?他又上前道:“小蝶,你……为什么不说话,如果你不要我……”
“我要你……”颤抖而微弱的声音从轿子传来。“阿樵哥哥,我一直要你的……”
于樵狂喜,他大步向前拉开轿帘,粗鲁地扯出凤冠霞帔的小蝶,再伸手掀去了她的红头巾,只见她满脸泪痕,不断涌出的泪珠儿仍在刷洗着她的红妆。
“呜……阿樵哥哥!”蝶影也不管旁边都是人,放声大哭,抡起小拳头捶着于樵的胸膛。“你好坏,为什么到现在才来?你不要我了……”
“我要妳啊!”于樵心疼地想拥她入怀,却被凤冠挡在胸前。
蝶影正懊恼头上那顶压得气闷的凤冠,现在又挡住她和于樵的好事,地想也不想便摘了下来,掼到地上道:“我不嫁了!”
“你不肯嫁给我?”许念青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讲话。
“我又不喜欢你,人家才不要嫁你!”
“你怎么不早说啊!”许念青高兴得快发狂。
“你又没来问我!”
真是一个娇蛮的小姑娘呵,果然不合他的脾性,许念青想起了文静婉约的菡萏,他眉眼有了笑意。
眼看一无所有的砍柴郎都能理直气壮地求亲,而他是一个有功名、有前途的有为青年,更应该有勇气去追求他的姻缘啊!
他走开了几步,从看呆的家丁手中牵过白马,一跃而上。
王媒婆喊着:“许公子,你去哪里啊?”
许念青咧嘴大笑:“我去吕家书铺,我要去向菡萏姑娘求婚!王媒婆,一起去吧!再让你赚一笔媒人钱。”
马匹奔驰而去,群众兴奋不已,跟在后头去看另一场热闹,而出来探看情形的许巡抚却气昏了。
蝶影依偎在于憔怀中:“阿樵哥哥,好吵喔!他们在干什么?”
于樵揉揉她的发,又摸摸她的头,笑道:“我也不知道,反正你不会嫁给那个书呆子了。”
“阿樵哥哥!”蝶影抬头望他,大眼恢复了光采。“这次我们不能再分开了。”
“不会了!”他抚着她的脸颊。“呵!哭成大花脸了,我帮你擦一擦。”
他掏出布巾,拄她脸上抹着,笑道:“爱哭鬼!”
“是你惹我哭的啦!”蝶影的声音在布巾后头抗议。
“蝶儿,阿樵,我们先回去吧!”燕柔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笑容。
“娘!”蝶影不安地扯住了于樵的衣角。“你不会再拆散我们了吧?”
“不会的。”燕柔微笑着。“娘回去跟你爹说清楚,再把你嫁给阿樵。”
“真的?”两人十指交握,眼里都是惊喜。
此时,又有一辆马车赶了过来,于樵看着眼熟,但他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他带着小蝶迎向前去。“我爹来了。”
果然是叶忠的马车。叶忠拿了一张竹凳子下车,正待要扶于笙,于憔忙抢上前去,背了父亲下车。
于笙按住竹凳子,严厉地道:“阿樵,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爹!”于樵有了反抗的勇气。“没有什么理由可以阻止我和小蝶在一起呀!更何况钟伯母也答应我们成亲了。”
“不行,你不能娶小蝶。”
燕柔走上前,认出了叶忠,又望向于笙的腿,缓声道:“以前的事是燕家不对,我已经知道你不告而别的原因了。”
“妳知道?”于笙没有太惊讶的表情。“你不该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
“我还是知道了。”燕柔语气平静地道:“你的脚是为我而残废,可是,即使你怨我的话,也不要连累他们下一代啊!”
于樵和蝶影终于明白了,原来于笙当年爱的大小姐就是燕柔!
“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于笙不去看那依然令他动容的脸庞。“他们就是不能成亲。”
“爹,为什么?你总要给我一个原因啊!”于樵又握住小蝶的手,不愿意再放开。
蝶影也紧握那厚实的手掌,含泪道:“伯伯,我真的很喜欢阿樵哥哥啊!”
燕柔深深地望向于笙:“你成全孩子吧!”
“你们……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我说出来呢?”于笙指节按在竹凳子上,青筋一条条地浮现。
“天意如此啊!”叶忠冷眼旁观世间儿女情长,不觉长声慨叹道:“这里没别的人了,于师傅,你还是说吧!”
于笙眉头深锁,一头灰发让他倍觉苍老,他望着燕柔,神情凄迷,他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道:“柔妹,阿樵是我和你的亲生儿子,他和小蝶是亲兄妹!”
一句“亲兄妹”让于樵和蝶影震骇莫名,两人同时松了手,又同时望向对方,在彼此的眼里,他们看到了不敢相信,但也看到了绝望。
燕柔似乎一下子没有听懂,一时之间并没有反应,她想了一会儿之后,看看于樵,又看看蝶影,竟然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真是天意啊!”
“娘!你怎么了?”蝶影拼命地掉泪,她已经够震惊难过了,娘亲还笑她?而且她从来没见过娘亲大笑,这情景格外令她害怕。
“呵呵!蝶儿,我们回家找你爹吧!笙哥,阿忠,也请你们到钟府一叙。”
燕柔继续笑箸,她真的很愉快,她已有二十二年没这么开心笑过了!
※※※
钟府的大厅上,钟善文和燕柔坐在上首,叶嬷嬷和叶忠坐在右边位置,于笙勉为其难地让于樵背了进来,坐在左边上位。
于樵站在父亲身后,看到站在梁拄边的小蝶,心痛如绞,那形单影只的小小个子失了依靠,让人又痛又怜啊!
如今又有谁能去疼爱她呢?于樵大叹,事情不应该是如此结局啊!
蝶影仍然穿著红色嫁衣,她仿若置身事外,低着头,垂着眼,认真地用指甲抠柱子,把一条上了好漆的柱子抠得斑斑驳驳。
经由燕柔私下的简略概述,钟善文已经明白了怎么一回事。虽然燕柔讲起于笙时表情有点歉疚,但他并不生气,早在新婚之夜,他就知道她非完璧,在看过她的身子之后,他更怀疑她生过孩子。然而二十多年来,燕柔一直是个贤妻良母,更是他的好帮手,对于她婚前的事,他能有什么怨言呢?
更何况事关蝶影的幸福,他一定得出面处理。
他望向挤在门外、窗边、廊下的家人,大声道:“你们没事的统统走开,丫鬟也都下去。”
众人以为老爷要和于樵谈亲事,大家正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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