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喜欢这个尘世,人海茫茫,繁嚣喧杂,若非为了寻找继承者,此刻的她恐怕已经在找一处幽静的地方,结庐而居,不问世事,一人终老。
买下她的是天朔皇帝天朔政最重用最信任的睿王爷,天朔景(40)。天朔景可以说是历代天朔皇室的例外,没有被帝皇忌讳,反而委以重任,现在的他是天朔政的左右臂膀,也是皇帝唯一承认的兄弟。这个人在朝堂之上,只能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够安稳地坐在那个位置上面,他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物。而那位夫人是他唯一的妻,缇苇(35)。
睿王府里面的境况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复杂,只得王妃一名,世子两名,没有侧妃,没有庶妃,没有侍寝,除了几名侍奉缇苇夫人的侍女,根本没有几个女人。
王爷夫妇心意相同,夫唱妇随,羡煞旁人。纵然缇苇夫人有妒妇之名,那又如何?
她曾经以为,睿王爷或许是男人中的例外。
淡淡的脂粉味传来,虽然极淡,但是对于一个在青楼生活了10年的她来说,不会辨不得那东西的来处。看着那对细细私语的夫妻,她远远跟在后头,不觉有点忧心。
她进府已经有4年了,今年也已15岁了。睿王府的人对她的照料,她是知道的。从她进府的那天开始,她就面覆薄纱,虽然名为缇苇夫人的贴身侍女,但是平日她是大世子天朔宇(18岁)的伴读,并且照料他的起居。名为照顾宇世子,实际上却是给了她机会读书认字。而宇世子为人和善,待人也极好,觉得她抚琴好,还每几日就抽空指点她一下。而比她年长的侍女们见她年纪尚小,怕她不懂规矩,还特地告诉了她不少东西,教她女红,教她中馈,女子该懂的东西,竟然一样都没有落下。
而她越发谨言慎行,尽心照顾缇苇夫人和宇世子,其他的知道就是知道了,不与其他人一般多言语,恭守本分却也不妄自菲薄。娘亲的警言,她从未忘记。特别近两年来,睿王爷身上出现了脂粉气开始,不在府里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更是如此。
睿王从来就不相信她,他那探究的从来都没有改变。她无欲无求,所以无畏无愧。无论他打算如何,她都无所谓。留在这里,不过是为了报答缇苇夫人和两位世子对她的关心而已。
“观察了4年,王爷认为还不够吗?碧色那孩子虽然不像是一个孩子,但她却是事事为着妾身好。”缇苇看着她的夫君,问道。碧色这个孩子很讨她喜欢,虽然只有那样的容貌,那样的出生,为人也过于少言,但是她的贴心细致是其他人都无法相比的,她虽然沉默,但是她那不夹杂任何东西,纯然的关心,她可以感受的到。
当年,天朔景就是因为觉得这个女孩心机太重,来历看起来太过不凡而打消了收为义女的打算。但是实际证明,他看错人了。
无论是谁,她都是尽心地服侍,却又和一般的侍女不同。宁愿自己挨打挨骂也不会让主子受半点伤,而且不顾主子的喜欢不喜欢,都阻止他们去做那些对他们身体不好的事情。骂宇世子不注意身体的事情已经是不少了,而最厉害的一次是缇苇夫人风寒,她却死都不肯奉上,后来天朔景十分生气,命人打了她20大板,板板到肉,打了她半条命去,可她还是说夫人不能吃那药。后来夫人喝了药,病却越发严重起来了。天朔景大怒,府里大夫为求证明自己没有开错方子,看了药渣,那时才知道府上的药材被假货冒了。喝那药,只会加重夫人的病,天朔景那时才知道自己怪错了碧色。
后来派平日和碧色较好的奴婢问她,碧色才说出为什么。
两种药物看起来虽然差不多,但终究是不同,而煮成的药物气味相差许多,她那时觉得药味不对,担心有问题,所以才阻止夫人喝下。
天朔景本来还有些怀疑,但是两药真的一对比起来,他不得不相信了。
那以后他才慢慢放下了对碧色的戒心。
他不得不也承认,碧色是最适合的一位,4年来虽然身为奴仆,行礼恭谨却不失尊严,腰背始终是挺直的,那双眼睛依旧清正如昔,性子平和,但却没有改变她骨子里面的坚韧。他知道,只有这样的女孩儿才适合当他的女儿,况且……
“随你的便吧。”天朔景淡淡道,声音却真的是很冷很淡。
缇苇笑着,但是手却握成了拳头。
碧色最近欲言又止的原因她怎么会不知道呢?那孩子都注意到了,何况她呢?
只是,她要求的,只有那样只有那样东西……
碧色守在外面,听着里面激烈的争吵。现在的她已经是睿王府的郡主了,及笄后,缇苇夫人给她取字‘夕瑀’她的身边,是一个身穿淡橙色衣衫的侍女,有着一双锐利的凤目,浑身散发着凌厉的气息,完全没有一个侍女应该有的温婉内敛。
缇苇夫人和她的娘亲,她的姑婆很像,也很聪明,却没有那两人的决断和明晰,更加没有那种放弃的勇气。这里的女子,始终很难有那种坚强……放弃男人活下去的坚强。
“走吧,澄丹。”轻轻叹了口气,垂下浓浓的睫毛,掩去眼底那淡淡的悲伤,碧色道。
被叫做澄丹的侍女拉住她,两个人的身影顿时消失在这夜色长廊里面。
命,是人自己掌握的,其他人无可置喙(HUI;4)。她,不会救一个没有生存意愿的人。即使那个人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的特殊,给予她那么多的温暖。
她,无法让缇苇夫人拥有那种意志,长年累月所积累下来的信念,根本就不是三言两句、一天两天就可以改变的。
她自己,如果不是有着那样的母亲,那样的姑婆,继承那样的家族,看着那样的男人,她有一天也会变得这样吗?她不清楚。
看着一个怀孕的美丽少妇牵着睿王的手走入王府,她可以看见缇苇那绝望的神色。从那天夜里开始,缇苇就变得沉默而有伤感,连微笑也是那样的悲伤,过去略有耳闻的泼辣行径在今天竟然没有显露出一点。只是那双眼睛,是死一般的安宁。
这几日陪伴着她的碧色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有再说了,哀大莫过于心死。不知道看到那天,天朔景会不会有一丝后悔呢?
她很想知道。
当天夜里,新人洞房,然而正妃没有出席,礼照旧进行,热火朝天,喜气洋洋。同夜,血红染满了曾经属于两个人的居室。艳丽温雅的王妃,在两个人花烛之夜,自尽身亡,可怜她选择这个结局,却已然没有撼动那个男人半分。这消息传到睿王天朔景的耳中,却仿若未闻,一切照旧。
而知晓一切,却也不曾阻止一切的碧色看着那个无心的男人,唇角淡淡泛开一丝笑容,很柔和,很美丽,充满一种诡异的蛊惑。
一个月后,天朔景让新纳的侧妃安氏成为正妃,同月,纳取了好几个女子作侍寝、美姬,而安氏因为心情郁结,一直以来调理不当,一日中午早产,产下一个瘦弱的男婴,三日后夭折。
而缇苇夫人的死亡似乎并没有带来什么影响——即使是缇苇夫人的娘家,返雪世家也没有任何动作。也是,一个过气的世家怎么和一个当红的王爷相比,根本就是不存在任何可能……就算有怨气也只能憋在心里,否则换来的,就是一族覆灭,和皇甫家一样。
对于这样平稳的模样,碧色一点也不意外,天朔景本来就不是那样一个会做无意义的事情的男人。只要稍有影响,他就不会将人带回来。
不过孩子早产早夭恐怕他也料想不到吧——作为小小的报复,也是在那个位置上面的考量,碧色知这样的结果而没有阻止。她只是缇苇夫人收养的义女,虽然名为郡主,但是自缇苇夫人死后,以前的人走了许多,新来的奴仆都不怎么见待她,况且……和世子一起上学的事情,在那些人眼里,是接近无礼的行为,而她,早就成为一个无礼不值得尊重的女子罢了。
她的出生,正是每个人所不屑的——青楼妓女的女儿,生父不明的孩子。
坐在铜镜前,映着她模糊的面容,左边翡翠般浓艳翠绿的眼眸,右边清澈纯净温润的琥珀色眼眸,是这张脸上最特殊的地方,她从一个小瓶子里面倒出一颗药丸,和水吞了下去,然后拿出一个有些旧的木质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那柔滑如同丝缎般的黑发。当她把头发扎好以后,那双异色的眼眸也重新变回褐色,纯粹的褐色。
不久,澄丹捧着早饭到来了,轻轻放在桌上,人却没有离开。
“小姐,药量是不是要加大呢?”澄丹问道,眼底带着些疑惑。
“不用,照旧。”碧色轻轻道,仿若吐息,然而澄丹听懂了,躬身走开了。
她不对女人下手——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但是,对于男人,她根本就不认为那值得手下留情,她现在,只是等着,等着药效发挥那天,就是惩罚的开始。
况且……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如果不尽快将那个可能性,被缇苇夫人留下的两个世子以后的生活恐怕就无法预计了,他们虽然聪明,却不喜欢争斗,加上天朔景心底的微怨,他是不会将爵位交由他们两兄弟中的任何一个继承的。
她调出的那种药,最大的功效就是……绝育,然后……
不知道现在天朔里面有没有足够出色的医者去发现那就是毒并且解开呢?
她的唇勾起一丝纯美无瑕的笑容,眼眸通透,不带一丝阴霾。
“小姐……”在门外的总管四处张望,看见她,立刻走过来,在她耳边细细叮嘱。
碧色点点头,总管离开,她微微整理一下衣服,将冷笑微微收起。一步一步走向门口,一步一步走入前厅,盈盈的姿态,优雅地朝坐上的人福福身。
“爹。”她唤了声,轻灵柔美宛如天籁的声音表露无遗。
“来,拜见皇伯父,皇伯母。”天朔景似乎很满意,轻声道。
她依言拜见了那两个在世人眼里无比尊贵的人物。唇边却泛起了微微的冷笑。世人传说天朔政极其宠信天朔景的事情果然是真的,否则就不会偕同皇后亲自到来,并且还让她称他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