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出了什么鬼主意!干嘛没事拴住两个人?杜美满鼓起腮帮子,瞧着铁门,伸向大衣口袋,“看样子,那两个老顽童还在外面游荡……糟糕!”
“没带钥匙?”简世豪正在牵机车,立刻问着。
她又摸摸牛仔裤的口袋,哭丧着脸说:“我回来换衣服,也没带包包,呜!被锁在外面了。”
他放好机车,“那只好等你爸妈回来了,我陪你。”
“你回家啦,我在这边等。”她咚地坐了下来,踢开脚上的球鞋。
骑楼下钉着两张长型野餐椅,可以让等候吃面或外带的人稍坐。
他也跟着坐在旁边,很坚持地说:“时间晚了,骑楼没开灯,黑漆漆的,我陪你等到他们回来。”
“你真烦咧,我想打瞌睡,不想和你说话,你会无聊的。”
“你睡你的,我也很忙,我要想下礼拜presentation的大纲。”
“好吧,你想你的。呵……”杜美满打个大呵欠,被他拉了一个晚上的手,心情怎能不紧绷呢?好不容易松脱“魔掌”,当然整个人累垮了。
“工作很累?”
“嗯……今天中午赶一件公文,没有休息,赶了老半天,下午处长却跑出去摸鱼,赶出来也没人看……啊……真是做白工……”她边说边打呵欠,两脚踢呀踢,在他面前,她从来就没有形象可言。
“好了,话都讲不清楚了。”他揉揉她毛茸茸的头发,“眯起眼睛休息,靠在我肩膀上。”
“才不靠……”她低下了头,含糊地说:“别吵我……”
她轻轻点着头,一下,两下,身体往前晃了晃,再左右摇摇摆摆,也不知道是闭目休息还是打瞌睡。
突然一个大摆动,眼看她整侗人就要跌了出去,他赶紧将她捞了回来,左手一揽,让她靠上自己的胸膛。
“满满?满满?”他轻声唤她。
“呼……噜……”回答他的是轻微的鼾声。
女孩子会打鼾?他不可思议地望定她圆圆的脸蛋。
注视良久,他始终挂着温柔的笑意。
今晚就像作梦一样,她愿意让他牵手,是不是己经明白他的心意呢?
他情个自禁地俯下脸,将埋藏多时的柔情化成她颊边的一朵亲吻。
门口停了一部出租车,下来的正是什福气和曾美丽两夫妻,人手一支棉花糖,笑咪咪地舔着。
“咦?世豪,满满睡着了,怎么不进去?”曾美丽问说。
简世豪搂住杜美满肩膀的手臂早就放了下来,缩小腹,收下领,目光直视正前方、非常“正襟危坐”地说:“满满忘了带钥匙。”
杜福气将棉花糖递给老婆,拿小钥匙开铁门,叫道:“哎呀,早知道就一起回来,我们跟在你们后面……”
曾美丽忙笑说:“人太多了,远远的好象看到你们,一下子又不见了。”
杜福气拉开铁门,接回棉花糖,一边舔,一边猛点头。
“那么,杜伯伯,杜妈妈,我回去了。”简世豪转过头,轻声唤着身边的睡宝宝,“满满,满满,起床了。”
她的脸蛋蹭在他胸前,小嘴睡得微微张开,动也不动。
曾美丽笑说:“满满这孩子,睡着了天塌下来也不知道,不到时间不会起床。”她微蹲下身,摇摇女儿的身子,“满满,要上班了。”
“妈……人家爱困……”杜美满总算有了反应,撒娇似地含糊说着。
“七点半喽,再不起床就迟到了。”
“哇!七点半?!”她跳了起来,慌慌张张转了一圈,似乎有些困惑。
“满满,把鞋子穿好,上楼去睡。”简世豪拉拉她的大衣下摆。
她稍微清醒了,还是有些迷糊,撅起了嘴,“妈呀,你骗我,人家要睡……”
“你再睡,世豪就回不了家了,把人家当枕头靠!”
“我哪有!”杜美满真的清醒了,记得她刚刚好象才从一个暖和的怀抱醒来,好舒服喔,咦?是世豪?
她趿着球鞋,像在侏罗纪公园里逃恐龙,头也不同地往屋里头冲。
“满满!”简世豪喊他一声。
“什么事啦?!”
“拜拜。”
“喔,拜拜。”她转过身,也跟他道别。
他走到人行道牵机车,她则站在铁门边看他,四目再度相对,他给她一个微笑。
她吓得缩回铁门里,心脏乱眺,又用手指顶开铁门的信箱孔,偷看他发动机车离去。
“满满有喝酒吗,怎么脸红红的?”杜福气赶她到奇QīsuU。сom书旁边去,准备锁门。
“爸呀,你才脸红红的,讨厌!都是被你遗传的啦。”杜美满蹬蹬地跑上楼梯。
“脸红红的才可爱呀!”杜福气不解地端着自己的大圆脸,向挂在墙上的镜子端详老半天,“美丽啊,我帅不帅?”
“老三八!”曾美丽坐在椅上,舔着最后几丝棉花糖,笑得眼眯眯的。
这个元宵节玩得真开心啊!
青青校树,萋萋庭草,六月凤凰花开的毕业时节到了。
杜美满和同事在餐厅吃午饭,电视正在报导某大学的毕业典礼,请了总统致词之类的无聊新闻。
她有些食不知味,担心着世豪,别人都毕业了,他下星期才要论文口试。
他的论文没有他预期的顺利。原先己完成初稿,谁知教授住南部的父亲突然病危,教授南北奔波照料,无暇指导他的论文,后来老人不幸往生,身为长子的教授忙着办后事,好不容易折腾两个月,总算看完他的论文。
更不顺利的是,论文里有一项数据资料错误,他又要花时间改写。
最近他心情似乎不太好,论文的事她无法帮忙,只能为他多切几块卤味。
“啊!好有趣,又是八卦。”她身边的同事瞧着电视新闻,看得津津有味。
“什么事?”
电视画面出现一张传真函的特写,“王翠华”的签名一闪而过,杜美满心脏咚地一跳,怎么跟世豪的妈妈同名同姓?
画面在某大学校园里转来转去,记者旁白说:“据该校理学院教授透露,目前届临理学院院长改选时机,该名简姓系主任亦是候选人之一,因此可能有人恶意中伤,校方己针对此事展开调查。该名系主任的妻子是国内知名音乐家,乐界人士表示,简姓夫妻相当恩爱,时常共同出席音乐会,绝不可能发生婚变……”
同事补充说明:“你前面没听到吧,那个系主任以升任助理教授为条件,要求跟系上女讲师上床,女讲师的老公气得到处告状,系主任的老婆跳出来,说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她信任丈夫之类的事情。哎!我看哪,她是帮偷吃腥的老公收拾烂摊子。”
杜美满再也吃不下饭,回到办公室,开始打电话。
世豪的手机转到语音信箱;打去学校,研究室的同学说他今天没来;再打到家里,也无人接听。
她好着急,世豪为论文口试忙得焦头烂额,发生这种事,他还能平心静气念书吗?她多么希望这只是一个无聊八卦,他笑笑地看过就算了……
她一直找不到他,偏偏下午被抓去出公差,回到家己经晚上七点多了,她特地先绕到学校的研究室找他,仍然找不到人。
“妈,世豪没来吗?”一回家,她就急着问。
“他没来。满满,你看到新闻了?报纸电视都有,是他爸爸吗?”
“讲得这么明显,学校和系馆都照出来了。”
“好象是真的。”曾美丽也是面有忧色,“大人的事,让他们自己去处理,世豪应该没事吧?”
“可是,他对他爸爸妈妈的事情很在意,多多少少会影响他的心情,他还要准备论文口试,哎哎……我到处找不到他,也不知他怎么了?!”杜美满愈说愈急,眼眶不知不觉红了,所有的焦虑和不安化作了行动。
“妈,我去他家找他!”
简世豪坐在钢琴前,拿着绒布轻轻擦拭沾满灰尘的琴盖。
他最近忙,好一阵子没碰触这个熟悉的玩伴;妈妈是个大忙人,很久没看到她怡然自得地弹琴;爸爸也很忙,他早就收起那把名贵的小提琴,不再和钢琴合奏出动人的乐章。
在这个空间里,曾经回响过许多笑语和乐曲,那时的妈妈那么漂亮,爸爸那么帅气,他则是一个打啾啾的小绅士,以童稚的嗓音唱出“甜蜜的家庭”。
他掀开琴盖,手指敲下,弹出那首一家人最拿手的表演曲。
我的家庭真可爱,整洁美满又安康,姊妹兄弟很和气,父母都慈祥。虽然没有好花园,春兰秋桂常飘香,虽然没行大厅堂,冬天温暖夏天凉。可爱的家庭啊……我不能离开你,你的恩惠比天长。
可爱的家庭啊……他不愿离开,可是爸爸要离开,妈妈要离开,二人唱和的热闹变成一人独奏的凄凉,偌大的厅堂也变得四季清冷。
他一遍又一遍地弹着,泪水不断滑落脸颊,滴落手背,滴落琴键,手指被琴键上的水渍濡湿,滑了开去,再也不成曲调。
有人在按门铃,他不想应门,只是呆呆坐着。
门铃响了又响,不死心地一按再按,难道又是那些狗屁扒粪的记者吗?
“做什么?”他拿起听筒,大声吼道。
“世豪!”
“满满?!”他立刻按下大门开关,冲了出去。
跑过小院子,见到熟悉的圆圆脸蛋,他唯一的念头就是不愿再失去她。
他没有停住脚步,直接抱住了她,将她紧紧地按入他的胸怀里。
“世豪?!”杜美满吓了一跳。
“我爸妈要离婚了。”他的声音闷在她的头发里。
“他们要离婚?”她感觉他一起一伏不平稳的呼吸,抬起头来看他。
她的心瞬间被拧痛了,一个大男孩,竟然哭得满脸泪痕?!
她急着伸手帮他抹泪,她好慌,就算他失恋的时候,也不曾流泪,怎么现在哭成这样?
“世豪,不要难过,我在这里……”
感觉她温软的抚触,他轻叹一声,握住她忙碌的手,嘴角轻轻牵起笑容。
“满满,我没事,你别哭。”
“我没哭。”她慌忙抽手,转过身子,用手背抹了抹脸,觉得脸上湿湿热热的,也不知是他的泪,还是自己忧心过度的泪。
“满满,带什么东西给我吃?”他扯了她手上的塑料袋。
“喔!”她将袋子递了过去,“我不知道你吃饭了没,切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