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欣转头看他,他并没有看她,视线盯在远方的一点。
今天的他让她迷惑,不同于昨夜的敌意,他对她做的,老实说,让她吃惊。让她住进他家、押着她吃饭,还带她来这里……
他就像是她熟悉的、爱着她的那个男孩……
不!紫欣摇头斥责自己,不可以再胡思乱想了。他只是表现他的善意。
也许是她表明了不为难他的立场,所以他才不再防着她。他所做的,只是对一个远来的朋友所尽的地主之谊罢了。
紫欣撑起一个微笑,对他说:“很难想像你会有压力大的时候,你好像什么事都能得心应手。”
“不急是这样。”他摇头。“饭店的事一直没解决。”
他不说话了,紧锁眉头。
紫欣望着他深郁的俊颜,一种莫名的冲动让她伸出手抚摸他纠结的wωw奇Qìsuu書còm网眉心。“你把自己绷得太紧了,放轻松,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一直做得很好……”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只是好想好想抹平他的愁郁。
他的反应是一震。从没有人跟他说过他做得很好,人们只是理所当然地认定他可以做得更好。而这些年来,他一直在人们的期望下鞭策着自己。
她可以感觉到指下的肌肤原是僵硬紧绷,渐渐地放松了下来。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他不但没有挥开她,反而握住她微凉的小手,放在怀中,顺势倾身将头靠在她肩上,闭上眼睛。
紫欣惊讶地全身僵硬,过了半晌,发现他一直没动,竟然是睡着了!
她慢慢转头看他,小心翼翼的生怕吵醒了他。
沉睡中的他眉间的郁结自然抒解开了,看来又变回到七年前那个无忧无虑,而且相信也上没有任何事可以难倒他的大男孩。
这些年来他一定是一直把自己绷得很紧吧!
出于本能地,紫欣将另一只手臂环上他的肩膀,拥抱他,试着提供他她仅能做到的安慰。微风轻吹,紫欣也闭上眼,任阳光跳动在她脸上。
他们就这样依靠着彼此,一切是如此安详自然,仿佛不曾有过那长长难熬的七年,仿佛他们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
紫欣醒来时发现季拓宇正凝视着她,他眼中有种深沉难测的情感,不知何时,他们的姿势变了,换成她倒在他怀中。
她匆忙坐直身子,这才发觉太阳已快隐没,山谷里暗了下来。
也许是日落的关系,又或许是离开了他的体温,她不觉打了个寒颤。
“我们该走了,这里天黑以后温度降得很快。”
是她听错了吗?他的声音好像有种不舍的味道。
她抬头想看他的表情,他却已转头走向直升机。她小跑步跟上地。
季拓宇帮助她上了机,扣好安全带,这才爬上另一边的驾驶座。
现在她可以看清楚他的表情了。他又恢复成那个严肃、警戒的男人。
强烈的失落感向紫欣袭来,她知道回到赌城,他们的关系又会回复冰冷、紧张的情况。只是她不懂,为什么他要花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陪她,还带她来这里,他根本不需要为她做这些的。
在她低头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一件温暖的男性外套披上她只穿短袖的上身。
她愕然地注视他。他没说什么,专注地启动直升机。
“为什么……”她忍不住开口问。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温柔?可是她的声音却淹没在隆隆的螺旋桨声中。
“你说什么!?”他吼。他指着耳机,示意她戴上才能与他对谈。
紫欣犹豫片刻,最后摇了摇头。她眼睛直视前方,飞机起飞,航向回程。
紫欣不要答案了,她让自己缩在他宽大的衣服里,闻着他独特的气味,想像自己正被他拥在怀中。
他们回到城市上方时天色已全暗了,灿烂的灯火在夜空里有如散落在黑绒布上闪亮的珍珠。只是眼前的美景却再不能让紫欣欢欣赞叹。
终于到最后的时刻,他们降落在饭店顶楼的停机坪,螺旋桨的叶片最后也静止不动。
季拓宇扶着紫欣下了直升机,她在他面前站定,为了某种奇特的原因,他迟迟没有放开她的手。她的心怦怦地狂跳,期待着他说些什么。
现实借着一声尖锐的电话铃声插进来。
她看见他低头看手机荣幕上的来电显示时,身体僵了一下,然后就撤下她转过身去。
紫欣凝视他讲电话的背影。有些事错过了就不会再回来,她明白。正如她明白打电话来的只可能是一个人……
他再次面对她时,脸上有一丝不自在。“晚上我有——”
“我想去看Mirage的白老虎秀。”她抢着在他说出任何解释时,苍白着脸打断他。“事实上,我早就订好票了,糟了,好像快来不及了!我得先走了,谢谢你今天的招待。”她像逃避某种洪水猛兽似地匆匆离开他身边。
季拓宇瞪视她的身影,脸色倏地难看万分。
名闻遐迩的白老虎秀在星期三、四并没有演出,今天正好是星期三——
她见鬼了才订得到票!
第六章
七月二日一九九七天气阴雨(你离开的第1045天)
今天是什么日子,记得吗?亲爱的。
三年前的今天,我把你自水中救起,你第一次唤我——你的小美人鱼,我们第一次接吻……
事隔三年,当时天空的颜色、海水的温度、空气的气味,你的每一个表份、动作、嘴角扬起的角度……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很奇怪,有些东西,不因时间的移转而淡化,反而愈见清晰。
也许,那是因为我常常想你的缘故吧。
想你,常是突如其来的,有时是一早起来正在梳头;有时是在公车上;有时正在和人聊天,突然间你就闯了进来,于是,我会静默下来,别人老觉得我很奇怪——
其实,我只是想你。
亲爱的,你会不会有相同的困扰呢?
当我想你的时候,你会不会也正好想起我呢?
……
他现在在哪里?做什么事?跟什么人在一起?明明知道不该,但这些思绪却一个个跳进她脑海,霸据不去。
紫欣毫无睡意地躺在床上,专注地凝听静夜里的声音。
没有……她期待的开门声一直没有传来。
别傻了!睡吧!就算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又怎样?他早已说得很清楚,你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关连了。
紫欣将被子拉起来盖住头耳,蜷缩着身子,逼自己人睡。
“卡”一声清脆的开门声却在此刻响起。
她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全身的感官变得敏锐不已。
他是不是上楼去了?他会不会进房里来找她?他离她有多近?紫欣紧张地转着这些念头,可是厚厚的长毛地毯吸去了他的脚步声,她根本无从得到解答。甚至连进来的人是不是季拓宇也不能肯定,因为她不敢开门探看——
她怕,怕见到他带着别人回来……
就在紫欣咬牙沉思的时候,房门突然砰地被打开。
她从床上惊跳起来,张大眸子与一睑阴沉的季拓宇对视。
“该死的你怎么会睡在这个地方!?Ruby那老太婆是神志不清了吗?”他暴吼。
“是我自己要住这间的!”听他骂那胖女管家,紫欣忍不住为她辩白。
“这是佣人房。”
他的脸色更形难看。
“我知道。”
“那你搞什么鬼——”
“这里就够好的了,反正我不过待一、二个晚上。”
他眯起俊眸,向她走近,一股白兰地的香味随他的步伐向她袭来。
她开始感到恐惧,是因为拓宇脸上出现从未在她面前展露的暴戾。紫欣下意识地后退。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逼近,在紫欣措手不及时一把掐住她的手腕。“不兑现我给你的支票,不要我给你的钱,不住楼上的房间,你想证明什么!?你以为这样就表示你够特别?我就永远忘不了你吗?”
“我没想过……”
紫欣摇头,面色苍白,他的怒气吓着她了,她不知该如何反应。
“没想过?”他冷嗤,饱含酒味的气息喷拂在她耳畔。“你可真聪明,把一切都推得一千二净,你明明是故意的!故意摆出那副清纯专情的模样,故意跑到我面前引诱我,故意让我对你感到亏欠,故意扰乱我,让我失控,不得不一直想到你,你是故意的……”
“我没——”
紫欣那个“有”还来不及说,他的头就重重靠在她的颈窝。
她怔住,“你醉了——”
仿佛在回应她的话般,他全身的力量消失。
她的胸口被他压迫得难以喘息,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这令她脸红的暖昧姿势。紫欣试图推开他,却换来他不舒服的咕哝声。
她不敢动了,怕惊醒他、怕造成他的不适。
今夜,她张着大眼无眠,想着这奇妙的一天;想他反复无常的喜怒;想他莫名其妙的怒气;也想他的温柔;想他……
……
季拓宇在一种慵懒的、满足的情绪中醒来,仿佛经过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回到温暖的家。睁开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如飞瀑般的乌丝在雪白的枕中散落的鲜明对比——
他的怀里拥着沉睡的人儿。
忘了为何他会睡在她床上。昨夜在和Rose用餐的大半时间里,他根本就心不在焉,无意识地灌下一杯又一杯的白兰地,他甚至无礼的丢下Rose独自回家。
最后的记忆是,当他发现她居然睡在离他最远的佣人房时的狂怒。他不记得自己对她吼了什么,只感觉有一口闷气梗在胸口,莫名地躁怒,没来由地发火。
原因——佣人房根本不是她该待的地方,她应该在他的房里、他的床上。
赫然发觉自己在想什么的时候,他震惊的无以复加。
季拓宇像触电般地放开拥抱她的手,弹跳起来,站在床畔,瞪视犹自安详沉睡的那张纯净的脸庞。片刻,他毅然转身,像逃避着什么似地冲出室外。
……
紫欣有好几天都没见到季拓宇。他总是在她睡着后才回来,而一早就又出去了,若不是女管家从他留下的换洗衣物判断他有回来过,还真无法确定是否和他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这许多天。
她开始烦躁不安。
无所事事的待这么久,他说要她签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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