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要争!”沈鱼尴尬地喝止。
终于由翁信良付账。马乐坐在椅上,狠狠地盯住翁信良,翁信良也狠狠地盯住马乐,他们似乎在精神上扭打了一顿。马乐恨翁信良对不起沈鱼,翁信良妒忌马乐喜欢沈鱼,他们终于正面交锋。
餐厅外,沈鱼站在翁信良和马乐中间,两个男人不肯瞧对方一眼。一辆计程车停下,司机等了三十秒,没有一个人主动上车。司机正想开车,马乐一边冲上车一边说:“再见。”
马乐走了,剩下沈鱼和翁信良。
“你们是不是吵架?”沈鱼问翁信良。
“没有。”翁信良走在前头。沈鱼默默地跟在后面。
电影院外挤满等看午夜场的人。
“要不要看电影?”翁信良问沈鱼。
沈鱼摇头。
“你等我一会。”翁信良跑上电影院。
五分钟后,他手上捧着一包爆玉米从电影院出来:“你的爆玉米。”
沈鱼没想到他仍然记得为她买一包爆玉米,虽然迟了两天,总好过忘记。
“要不要吃?”翁信良把一粒爆玉米放到沈鱼口里。
“不看电影却买这个。”沈鱼笑他。
他们坐在海边吃爆玉米。
“我们很久没有这样了。”沈鱼说。
“我们两天前才去过海滩。”翁信良说。
“但你中途离开。”
“我们一起多久了?”翁信良问沈鱼。
“不知道,有没有一年?”
“你不知道?我以为女人一定会比男人清楚,她们能计算出两个人一起的时分秒。”翁信良说。
“我从来不计算日子的。”沈鱼说,“我害怕会有终结的一天。一直都模模糊糊、大大概概的话,即使分开,也不用总结长度。爱情的长度不是用时日计算的,如果结局是分手,一起多久是毫无意义的。”
“你是一个很聪明的女孩子。”
“不。”沈鱼摇头,“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蠢。”
“只有聪明的女孩子才会说自己蠢。”
“不,聪明的女孩子最痛苦的事情是意识到自己蠢。当你爱上一个男人,你会突然变得很蠢。”沈鱼苦笑。
“你可以号召海豚跳舞,谁及得上你聪明?”翁信良笑说。
“那么,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沈鱼突然问翁信良。
“没有。”翁信良不得不这样回答。
“你看,我并不聪明,我以为你有事情瞒着我。”沈鱼说。
“我瞒得过你吗?”
“比如你跟马乐的事情--。”
“不要说了。”
沈鱼耸耸肩:“爆玉米吃完了。”
“要不要再吃?”
“好的东西不需要太多。”沈鱼牵着翁信良的手,“我一直很想做一件事。”
“什么事?”
“像翠丝和力克那样。”沈鱼说。
“翠丝和力克?”翁信良不大明白。
“它们在水里交配。”
“它们是海豚,当然是在水里交配。”
“我也想在水里。”沈鱼凝望翁信良,她用眼神挑逗他。
翁信良看看周遭,很多人在海边谈天:“你不是说在这里吧?”
“这里不行,这里没有海豚伴着我们,我心目中的场面是要有一群海豚在旁边的。”
“没可能。”
“有可能的。”沈鱼说:“我们回去海洋公园。”
“你别任性。”翁信良制止她。
“怕什么,海豚又不会告诉任何人,我们也一起看过它们做爱,让它们看一次也很公平。”
“不,不要。”翁信良害怕给别人碰到。
“你是男人来的,怕什么?”
沈鱼和翁信良回到海洋公园,沈鱼跟警卫说,他有一些很重要的东西遗留在办公室。
海豚和杀人鲸都在睡觉,它们听到微弱的人声,纷纷醒来,力克看到沈鱼,首先跳上水面,接着翠丝也跃上水面。沈鱼脱光衣服,跳到训练池里,除了翠丝和力克,还有几条海豚。沈鱼骑在力克身上,力克背着她潜到水底,又飞跃到水面。
“哇!你看到没有?”沈鱼紧紧搂着力克:“它竟然背着我翻腾,我从来没有教过它做这个动作,它怎么会做这个动作的?”
力克知道自己被称赞,得意洋洋地在水面不停摆动身体。
“快下来!”沈鱼叫翁信良。
翁信良脱掉衣服鞋袜,跃到水里,翠丝立即游到他身边,不断发出叫声。
“它好像也想你骑在它身上。”沈鱼说。
翠丝不断向翁信良摇尾。翁信良尝试骑在它身上,翠丝潜到水底,陡地背着翁信良飞跃。
“哇!”沈鱼尖叫:“原来它要学力克。”
翁信良从翠丝身上跳下来,抱着沈鱼,深深地吻她。
“你会记住这一夜吗?”沈鱼问他。
翁信良抱着沈鱼,双双潜到水里,像海豚在水里进行交配。翠丝和力克在水面翻腾,为人类的爱欲喝采。沈鱼一直梦想跟自己所爱的人在水里做爱,并有海豚见证,这一个场面终于发生了,因为在水里,却好象并不真实,她要冒出水面,看清楚翁信良,触摸到他的脸颊,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你有没有跟别的男人做过这件事?”翁信良躺在水面歇息。
沈鱼抱着翠丝,快乐地摇头:“我的梦想只留给最爱的人。”
翁信良打了一个喷嚏。
“你着凉了。”沈鱼说。
“希望我们不会患上肺炎。”翁信良站在水里说。
“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会记住这一晚吗?”沈鱼抱着翁信良。
翁信良点头,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你真的着凉了。”沈鱼说。
“我可能会是第一个因做爱而死于肺炎的男人。”翁信良说。
沈鱼跳到他身上说:“你不要死。我最好的朋友已经死了,你不能死,我不能再忍受一次死别。如果用死亡将我们分开,我宁愿选择生离,至少你还活着。”
“如果我死了,你也许会永远记着我。”翁信良说。
“就像你永远记得缇缇那样?”
“没办法,死亡是很霸道的。”
“你是医生,不歌颂生命,却歌颂死亡,我要将你人道毁灭。”沈鱼捏着翁信良的脖子:“我知道有一天你会不爱我。”
翁信良捉住沈鱼的手:“别胡说。”
“我没有留住你的本事。”
“留住一个人不是凭本事的。”翁信良说。他觉得他就不是一个本事的男人,他留不住胡小蝶,也留不住缇缇,也许留不住沈鱼。
“是爱情选择了我们,而不是我们选择了爱情。”沈鱼闭上眼睛说。
翁信良在浴室里替咕咕洗澡。
“你回来了。”
“我上星期才替它洗过澡。”
“是吗?它很肮脏。”翁信良说,“其实是我没事可做。”
沈鱼替咕咕擦背,咕咕伏在浴缸上,十分享受。
“回家时看到你在,原来是一种很幸福的感觉。”沈鱼跟翁信良说。
翁信良把肥皂泡沫揩在沈鱼的脸上:“傻女。”
“我想天天回家都看到你。”沈鱼说。
“现在不是吗?”翁信良反问。
“我们结婚好不好?”沈鱼忽然有勇气提出。
翁信良有点愕然,拿着花洒的右手一时之间不知道往哪里放,只好不断向咕咕的脸射水。他知道沈鱼在等待他的答案。
“我们现在不是很好吗?”
“算了吧,当我没有说过。”沈鱼觉得很难堪,看来这个男人并不打算跟她结婚。
翁信良拉住沈鱼:“为什么一定要结婚?”
“我不过想知道你爱不爱我,我现在知道了。”沈鱼咬着牙说。
“这跟结婚有什么关系?”
“我未必想结婚,我只是想听听你的答案。”沈鱼甩开翁信良的手。
沈鱼躺在床上,不断为翁信良找藉口辩护,男人都害怕结婚,他可能也害怕吧。不,他不是曾经想过跟缇缇结婚吗?他不是害怕结婚,而是不想跟她结婚。翁信良躺在她身边,他正在熟睡,她痛恨他,他宁愿和缇缇结婚,却不愿和她结婚。不,他可能是真的害怕结婚的,因为缇缇在结婚前死去,他不想再有一个他所爱的人在跟他结婚前死去。沈鱼看着睡在她旁边的翁信良,他不是不想跟她结婚,他是害怕她会死。沈鱼温柔地抚摸他的脸,他是个受惊的男人。翁信良被沈鱼弄醒,睁眼看着她,沈鱼压在翁信良身上。
“我不是想迫你结婚。”沈鱼对翁信良说:“我不知道自己想怎样,其实我也不过说说罢了。”
翁信良抱着沈鱼,他不知道她为什么改变主意。他害怕结婚,莫名其妙地害怕结婚,缇缇便是在跟他结婚前死去。他常常想,如果不是为了要跟他结婚,缇缇可能不会死。缇缇是唯一一个他想跟她结婚的女人。当沈鱼提出结婚,他想起缇缇,想起怀着幸福死去的缇缇。
翁信良在诊所里为一头导盲犬治疗白内障。这头导盲犬已经十二岁,机能开始衰退。它失明的女主人说,很害怕它会死。
“它已经不能充当导盲犬的工作,它也需要一头导盲犬。”翁信良说。
“它是不是会盲?”失明女主人问翁信良。
翁信良觉得整件事悲哀得有点可笑。导盲犬的主人患有视力萎缩症,她的左眼失明,右眼视力多年来一直萎缩,快要盲了,她大抵想不到导盲犬会比她先盲。
“以后由我来做它的盲人竹吧。”女主人和失明的导盲犬双双离开诊所。朱宁泪眼汪汪。
“你哭什么?”翁信良问她。
“你不觉得他们很可怜吗?”
“人可怜还是狗可怜?”
“人本来就盲,当然是狗可怜。”
翁信良不禁失笑。这个时候他的传呼机响起,是胡小蝶找他。胡小蝶终于出现了。翁信良必须面对现实。
翁信良和胡小蝶在北角一间酒店的咖啡室见面。
“不好意思,这几天没有找你。”翁信良说。
“我这几天不在香港。”胡小蝶轻松地说。
“你……你怎么样?”翁信良牛头不搭马嘴地说。
“要怪只怪我们重逢的时间太坏。”胡小蝶点了一根烟,“你真的很爱她?”
“我和她已经生活在一起。”
“你这个人,从来不会抛弃女人。”胡小蝶说。
翁信良苦笑,这个女人,的确了解他。
“我们可以继续来往吗?”胡小蝶问翁信良,“我意思是在大家都想的时候,仍然可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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