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早就被司徒戾的一番举动唬住了,看到昔日怯懦的五皇子对上锦绣宫中最为难缠的宫奴主管彩茧也不承多让,心中难免不安。一年多不见,这妖怪似乎变得不大一样了……想起以往,他们这些人对此人的不敬与欺辱,不禁担心起来。这妖怪不会找他们的麻烦吧?被彩茧这么一喝,才回过神来,一不小心对上那双妖异的红瞳,心中噔时一慌,忙应道:”是,奴婢马上去!“
彩茧一时抓不准他要做什么,对他此番变化惊诧不已,加上心中也颇有些顾虑,便寻了个借口告退了。
直到一个时辰后,彩茧再次出现在司徒戾面前。“殿下,娘娘有请。”
“你找本宫有何事?”香气缭绕的内殿,锦妃侧卧在榻上,见司徒戾恭恭敬敬的行完礼,不由柳眉微挑,难得的打量起眼前的人。
彩茧站一旁侍候,目光也集中在他身上,眼里的疑惑并不比锦妃少。
可能因为自小营养不良而比同龄人矮上一些,头发整整齐齐的梳在脑后,就连一直遮住双眼的刘海也被剪掉了。虽然一身干净的皇子服侍套在瘦小的身体上显得有些大,但衬着神采奕奕的诡异红瞳却显得整个人精神不少。可即使如此那异于常人的五官还是不容忽视!
诡异的红瞳,比常人立体得多的五官……
锦妃越看越觉得厌恶,如果他不是自己的孩子,她大概见都不想见!但……心下一烦,转过了脸,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
司徒戾对锦妃行了个礼,语气认真的道:“母妃,儿臣想去太学院上学,还有,儿臣想跟随外公学习武艺和兵法。”
锦妃握住茶盏的手一紧,猛地转过脸来,直直盯着他,“你说什么?”
“儿臣今年已八岁,宫中规定,所有皇子六岁均需进入太学接受皇子教育,儿臣现在才去已是迟了。以往是儿臣贪玩不懂事,恳请母妃原谅。儿臣虽愚钝,亦晓得母凭子贵、母因子衰的道理。过往因儿臣的愚蠢无知害得母妃颜面尽失,受人白眼,今幡然醒悟,不求为母妃争得什么,但求不失了母妃的面子,不抹黑柳家的脸面!”
哈哈哈……这一向懦弱无能的孽子在说些什么?她没听错吧?锦妃死死盯着那双坦然面对自己的妖异红瞳,然后,嘴角慢慢向上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锦妃厉声喝道。
“是。”司徒戾毫不畏惧的迎上锦妃探究的目光,“过往是儿臣愚不可及,但一日昏倒醒来后,儿臣便觉得神智顿开,幡然醒悟,故才有此番作为。”
锦妃左手端起茶盏,右手用茶盖拨了拨,动作优雅的喝了口茶。心下却考虑他这些话的真伪。“你因何事昏倒?”
“大皇兄戏弄儿臣,把儿臣推入荷花池中……”司徒戾咬牙切齿的道,一双红瞳闪烁着骇人的红光。
哦?锦妃思索了下,眉头一皱,“那是一年前的事情?”
“是。”
“哼,那么就是说你一年前就清醒了?”锦妃放下茶盏,斜睨着他。
“是。”
“那么你这一年来都做了些什么?听侍候你的宫人说你经常早出晚归的?”言下之意就是,我在你身边安排了人,别想着欺瞒本宫!
“儿臣不敢欺骗母妃!儿臣这些时日都去了冷宫,那里有位嬷嬷教儿臣习字,儿臣自知现在起步已是比别人晚,想着勤能补拙才……”司徒戾不紧不慢的解释,更是趁锦妃又端起茶盏之际,眼光快速扫过殿内某一角,眼中笑意一闪而逝。
锦妃沉默了半晌,终是挥挥手,“本宫累了,你先退下吧。”
司徒戾不再说什么,行礼退下。
殿内安静了会,锦妃唤道:“彩茧。”
“奴婢在。”
“你怎么看?”锦妃闭上眼道。
“娘娘,奴婢看来。殿下此番与从前大不相同,说不定真的是因落水而开窍了。”彩茧想了想接着道:“奴婢以前在家乡的时候,就曾见过这样的事。隔壁街刘老汉的儿子自出生起就愚蠢不堪,后来有一次摔到了头,当场昏死过去,可人醒过来后就不傻了……”
闻言,锦妃脸上渐渐有了喜色,但……,半响,锦妃杏眸闪过一丝亮光,朱唇轻启道:“彩茧,殿下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那么帮本宫去看看是哪位好心的嬷嬷帮本宫教导殿下,顺便替本宫好好感谢她。”
“是,娘娘。”彩减躬身退下。
☆、第十四章
“萧,她会答应吗?”回到自己的小院,司徒戾抬头询问坐在院中樟树上的林萧。
“当然,你刚才做得很好,不卑不亢,完全打破了以往你在她眼中的形象。后宫中的女人若是失去了宠爱,那么她们只有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母凭子贵。不出两日,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结果。不过在这之前,你还是要好好学习武艺,把身体养好再说。”
“是的,萧。”司徒戾笑笑。
正如林萧所预料,领会锦妃意思的彩茧,事后就去了冷宫。果真看到一个老宫女与五皇子相
处融洽,待把结果告诉锦妃时,锦妃当下让人偷偷出宫给柳大将军带了个口信。
翌日,柳大将军就进宫探望身体抱恙的锦妃。
“娘娘此话当真?”柳仲言放下手中的茶盏,眉头紧皱,炯炯有神的双眼闪烁着难以置信。
锦妃慎重的点点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此事事关重大,女儿自是不敢编排,还请父亲亲自确认。”
柳仲言沉思了会,道:“其他事待我观察后再下定夺,这些事急不来。倒是殿下如今已八岁,进太学院学习之事不可再拖。待明日,我寻个机会与皇上说说看。”
“那就有劳父亲了。”锦妃松了口气。既然父亲愿意出面那就说明希望很大!
“娘娘不必客气。”柳仲言放下茶盏,叹道:“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父亲……”锦妃微微红了眼眶。为了柳家,无论多苦,她都要捱下去!
“哎……就是你不说,我也不会不管这事儿的。我们柳家就只有那么个男孙,我是无论如何也要助他自立,以保护你们母子不受欺负。但现在看来,或许没想象中的那么困难。若是殿下真的开了窍,就是日后做个闲散王爷,也足够了。至于那个位置,哎……我们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两人商谈完毕,锦妃遣彩茧送柳仲言出门。刚离了锦澜殿,就看到一个穿着皇子服饰的七八
岁孩童侯在那。柳仲言脸上虽是不动声色,但一眼就认出那正是五皇子。那么明显的标志想认不
出都难。
“孙儿见过外公。”司徒戾上前施礼道。这是他第一次正式拜见柳仲言,却一点都不紧张。
“殿下。”柳仲言直直看着眼前之人,第一次用正眼仔仔细细的把人打量了一遍。第一次见五皇子是在御花园,那会他正在学狗叫,自己当时气愤难堪,因厌恶鄙夷而甩袖离开,还没正眼看过他。此时,这五皇子竟自动与自己交谈,不见一丝以往的怯懦窝囊,难不成真的是开窍了?
“今日听闻母妃身体有恙,正要前去探望,不想遇到了外公。外公近来身体可好,是孙儿不孝,以往愚钝,不曾想过略尽孝意,还请外公原谅。”司徒戾说得有模有样。
“殿下严重了,臣身体安康,不用牵挂。倒是娘娘跟前,殿下应多尽人子之孝。”柳仲言捋捋胡子道。
“外公教训的是!“司徒戾垂首应道:“以往愚昧,枉顾了母妃一番苦心教导,此后必不会再如此。还请外公放心。”
“如此甚好。殿下也长大了,应当如是。”
“谨记外公教导。”司徒戾躬身行了个大礼,“孙儿上太学院学习之事有劳外公了。另,孙儿想跟随外公学习武艺和兵法。”知道柳仲言不会轻易答应,萧早就让他准备一番话来说服此人。“孙儿晓得自己相貌丑陋,令父皇厌恶,亦令母妃蒙羞。以前孙儿愚蠢,不懂母妃之苦,令母妃受尽他人嘲笑,自己也受尽兄弟欺负。母子连心,想来母妃亦是替孙儿难过的,只是恨铁不成钢,干脆眼不见为净。但孙儿现已开窍,不会再做令母妃伤心难过之事。”
“孙儿虽不聪明,亦知晓那个位置不是孙儿能妄想的,但即使孙儿不觊觎,也不能保证其他兄弟就相信而放过孙儿。到时若因孙儿而连累了母妃和柳家,那就是孙儿的罪过了。所以,孙儿不求其他什么的,只求习得一些本领,将来好保护母妃和柳家……”
司徒戾言辞恳切,话里的意思又正中其意,听得柳仲言当下舒心不少。目光若有所思的盯着
他看了一会,才徐徐开口道:“殿下有此想法甚好,待臣回去琢磨琢磨。”
“那孙儿等候外公佳音。”司徒戾又行了个大礼。
两人的谈话就此结束,司徒戾看着柳仲言远去的背影微微弯了嘴角,瞥了眼身后的锦澜殿,
眼里的冷光一闪而过。
此番进宫所见所闻,柳仲言自是好一番琢磨。心里有了答案后,待第二日大臣在御书房商讨
国事的时候,柳仲言寻了机会与庆帝说。或许是觉得对柳仲言对柳家有所亏欠,庆帝没说什么就
答应了,还让人去安排侍读一事。
“萧!萧!我后天就可以去太学院了!”司徒戾兴奋地对刚进门的萧喊道。
“这么快?”林萧挑挑眉,这柳仲言的办事速度还不赖嘛。
“嗯!”司徒戾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萧,我还可以去挑一个侍读!”
看那红瞳闪亮亮的盯着自己,林萧不由得发笑。他发现小孩越来越会向他撒娇了,相比以前
那副可怜兮兮,总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多了。这样才像个小孩嘛,虽然他希望小孩变得强大
,但亦不想他因此失去了孩童应该享有的一切。
林萧哪里会知道,司徒戾的这些情绪也只会在他面前表现出来。从心结打开的那一刻起,司
徒戾的世界便只有他,所做的一切也因为有他。
自出生起就是被人厌恶的存在,承受着父母的厌弃舍弃、兄弟姐妹的欺辱打骂、奴仆的无情
虐待,从没听到过一句温言软语,从没得到过一人的关心爱护,无依无靠,自生自灭……
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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