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是一个瘦高个的中年人,他旁若无人地走上讲台,开口就说:“我姓付,叫付岩春,大家可以喊我付教授,不过,我先声明一下,我的职称可是正教授。”
风趣幽默的开场白,课堂上的气氛一下活跃了许多。
党校教授一般理论水平和讲课水平都不低。
水平太低了,在学员们中的口碑就差,一旦传到市委领导的耳朵里,就很难在党校的讲台上混得下去了。
至少安排给县处级干部进修班的老师个个都口才好,能把高深的理论讲得深入浅出,才能镇得住这帮“官油子”。
“官油子”是党校老师私下里对县处级干部进修班学员的称呼,一直延续下来,并不是仅仅针对温纯他们这个班。
这一方面是说,学员们混到县处级,在官场上多半有些资历,另一方面,大小是个领导了,平时免不了要给下级单位的干部们讲话上课,理论上也有一套,不太好糊弄。
果然,付岩春的讲课很有特色,完全不是那种枯燥的照本宣科,他把教材抛到了一边,不讲宏观经济博大精深的理论,而是结合国际国内经济形势,谈他自己的认识和看法,很多的观点温纯他们根本闻所未闻,有的甚至非常的尖锐。
很显然,付岩春是精心备了课的。
他针对国内经济的发展状况,主要结合外媒对“宏观经济”的评价来讲,好的不好的、顺耳的刺耳的评价都讲,党校这点言论自由还是有的。
祝庸之曾经和温纯说过,党校是中国思想最开放、言论最自由的地方。
当时温纯还不太理解,这会儿听了付岩春的讲课,才觉得很有道理。
付岩春对于宏观经济的讲授,结合了外媒的评论和自己的心得体会,往往一针见血,把台下的学员们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课堂上很安静,这些领导干部个个成了好学生,听得很认真,有的还记了笔记,再也没人关心谁缺不缺课了。
谁如此放肆 (5)
实事求是地说,付岩春讲的内容并没有多少的新意,但现在的领导干部读书实在太少,他们整天忙碌,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开会协调喝酒应酬上,平常多接触的是歌功颂德的理论,突然一下子听到反面的评论,当然会觉得耳目一新,他们也希望在课堂上多少学一点回去,今后在各种场合就可能派上用场,叫听的人也能感受感受他们的理论水平和创新思想。
讲台上,付岩春正讲得精彩纷呈。
突然,教室的门被推开了,季萍媛和黄平双双站在教师门口,看付岩春从眼镜片的上方看着他们,满脸通红的黄平还一本正经地喊了一声“报告”,然后又打了一个酒嗝,惹得大家一阵哄笑。
这要是换着全日制教育院校的教授,一定会很严厉的批评几句,至少要给他们脸色看。但是,付岩春教授不仅没有生气的迹象,还挥着手让他们赶紧坐到座位上去,然后很坦然地继续讲课。
慢慢的,大家的注意力又被付岩春教授生动有趣的叙述吸引过去了。
听得正津津有味呢,冷不丁响起了“路边的野花不要采”。
谁如此放肆?
第442章神通广大的财神奶奶
大家不由得侧目,纷纷寻找声音的来源,是黄平的手机在很顽强地歌唱。
黄平还趴在桌子上犯傻,被坐在旁边的郭长生捅了几下,才醒悟过来去摸腰间的手机。
有点迷糊的黄平捂着手机,对付岩春不住地点头:“老师,不好意思,呃,真不好意思。”
付岩春这回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说:“要接,出去接吧。”
黄平举着手机走出教室,却忘记了把门关上,就站在楼道里大声骂娘:“你麻辣隔壁的,老子在上课呢,吵什么吵?不就是欠你几个钱吗,你去问问,哪个业主不欠老子的,老子催过没有?你他妈的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趁早滚蛋。”
黄平的声音太大,话又粗鲁,付岩春只好停下来,背着手在讲台上来回踱步。
季萍媛坐在前排,实在听不下去了,就站起来把教室的门关上,回头还对付岩春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师,他喝多了,别跟他一般见识。”
大概感觉情绪受了影响,付岩春打开讲义,按部就班地照本宣科了。
课要这么讲,就太枯燥无味了。
底下就有点唧唧喳喳地讲小话了。
温纯小声问季萍媛:“萍姐,怎么回事?迟到了?”
“堵车,”季萍媛用笔记本挡着嘴,悄声说:“我很早就出了门,可九里湖又堵得严严实实的了,足足耽误了一个多小时。”
“哦,那怎么又碰上那货呢?”温纯朝门外的黄平努努嘴。
谁如此放肆 (6)
季萍媛厌恶地看了看门外,小声说:“我的车下桥的时候,就看着那货站在桥中间,和一个渣土车司机在骂街。”
温纯笑道:“好歹也是位公司高层,怎么这么个素质?”
“嗨,别提了,搞工程的,跟包工头打交道时间长了,就这德行。”季萍媛说话的时候,一脸的鄙夷,她偷看了付岩春一眼,又说:“你知道吗?九里湖大桥就是黄平他们修的,改天我得问问他,花了快一个亿呢,怎么就修了这么座破桥。”
他们正议论着呢,黄平推门进来了,他迈步的时候发现付岩春端着讲义看着他,忙把伸出的脚又缩了回去,立正站好,大声喊了一声:“报告。”
付岩春也被他的举动逗乐了,说:“算了,算了,快回座位吧。”
教授又继续讲课。
突然,温纯身后响起了手机短信的滴滴声,回头一看,李喜良正低着头在看手机,看完了,特意捅了捅季萍媛,张着嘴不发出声音,但从脸上的笑脸和嘴巴的口型看,应该是在说“谢谢”。
不用说,扶贫款到账了。
看来季萍媛号称是市财政局神通广大的财神奶奶,不是浪得虚名,她要卡着的钱,一分也出不去,她想拨付的,说办就能连夜办了。
温纯想,身边这个财神奶奶一定要加强联系,培养感情,日后肯定求上门的机会不少。
党校的教授们练就了一种本领,就是不管底下多少人,闹出些什么样的动静,只要不是像黄平接电话那样太过出格,他照样能讲自己的课。
党校教育跟全日制教育完全不同。
全日制教育有很强的制度约束,而党校教育,因为教育对象的不同,约束度相对小得多。
虽然在第一次班会上,班主任丁浩也宣布了有关的纪律,包括上下课纪律、生活纪律等等,但要想真正让这些学员们遵守,那可是难上加难了。
班会上也宣布过,不准在上课时接听电话,也是一条口头纪律。
可是,纪律刚宣布,就作废了。
因为郭长生的电话响了,丁浩还得苦笑着让他出去接听。
没人遵守的纪律,就是作废的纪律。
除了有上级领导在的场合,这些县处级干部的手机会处于震动外,他们何时曾让手机停息了声音?
这些县处级的学员们,党校老师们也不好直接批评。
就是批评了,他们也不一定能听得进去。
非但不能批评,资历浅一点,年纪轻一点的教员们还对他们非常客气,少不了要陪笑脸,最好是能打成一片。
谁如此放肆 (7)
如今的小教员们不比那些老教授们正统了,他们也是大社会里的普通一员,与这些有权有势的头头脑脑们混熟了,就算自己没有事,亲戚朋友难免总会在社会上惹点事什么的,或者是事惹上了人,说不定哪一天就碰到了这些领导的手上。
毕竟是给他们上过课的,不看佛面看僧面,昔日老师的面子多少会给点的,不是太大的事情,他们能帮忙的一定会伸出援手,日后同学们聚会也是一个炫耀的谈资。
小教员们其实也想通了,站在讲台上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些领导干部们又不是冲着你课讲得好,或者你理论水平高,你发表了多少论文、出版了多少学术著作,他们是市委组织部把他们请过来的,能给他们上课,是自己的一个运气。
这些人可大多是市委组织部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说不定哪天就升到某个位置,如果印象好的话,提携一把也未尝可知。
古代的官员一般养几个师爷性质的幕僚,需要的时候帮助捉刀,现代的官员也需要有理论修养的人才,像市直机关工委每年都要搞一个县处级干部年度理论学习心得文章评比活动,就算不去参评,市局领导每年也都得交一篇理论学习心得文章,这时候理论家们就派上用场了。
能够帮助领导把理论学习心得表达出来,甚至形成特有的理论系统,并将理论与实践紧密结合起来,能在一定程度上帮助领导在更高层的领导面前露脸,留下一个有思想、有创新、有能力的好印象。
党校的老教授们偶尔在一起议论,还会提及某某高官曾经是党校的同事,后来得到了某个曾经的学员赏识,跟了几年之后,学员高升了,教员也就跟着一路官运亨通。
当然,某某高官的经历是一种机缘巧合的特例。
一旦有了想法,这种师生关系就只能维持一团和气。
绝大多数的党校教授们还是得长期面对现状,见得多了,也就慢慢适应了。我讲我的,你听你的。至于多少人听,多少人又听进去了,那不是我的事,是你自己的事。
都是国家公务员,党和政府的领导干部,大道理,他们比我们教授还懂。
既然懂,哪还需要我们再督促?不需要了!
县处级干部进修班的课属于板块式教学。
一个教授讲课就讲一上午,或者一下午,讲什么,怎么讲,都由教授自己掌握,只要不是太不靠谱,一般没有人过问和追究。
付岩春看时间差不多了,就提议课间休息。
第443章有奶便是娘
课间休息,教室里便热闹了起来。
县处级干部都是来自各县市区和市级部门的领导。
领导碰到领导,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谁如此放肆 (8)
话题可能各式各样,但主题只有一个:联络感情,疏通关系。
这种需求每个人都有。
市级部门领导到下面的县市去,需要当地的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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