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世杰一走出局长办公室门,东方长青就掏出手机,拨了洪林风的电话,彩铃声后,洪林风接了。东方长青说:“洪部长,在忙什么呢?”洪林风那头声音却很低,说:“东方,我正在开常委会,等下我给你打来吧。”说着,手机上就挂上了。
东方长青心里莫名地兴奋起来,心里有着一种预感,童世杰说的事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分管教育的副市长林学敏是出事了。至于出什么事,东方长青却不想向别人打听,作为一定层次上的领导,消息闭塞会让人看不起,觉得你面子不大,交际不宽。
在兴奋和猜测中,等到了中午十二点,洪林风还是没有打电话过来,东方长青就想,这个常委会估计要开成马拉松了,常委会开成马拉松在官场上是常事,尤其是研究一些棘手的工作的时候,往往一开就是一整天,甚至深夜也没有散会,市委办的人就给常委们买盒饭吃。
一直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洪林风的电话才打过来了,说:“东方呀,下班了没有?”东方长青笑着说:“正准备下班呢,今天这个会又开超时了吧?”洪林风那头就笑,说:“哪次常委会不是超时的,都习惯了。”说着,又问:“早上打我电话有什么事?”东方长青就笑着说:“给你打个电话都一定要有事呀,我是几天没有见你了,有些挂念。”
洪林风那头呵呵地笑了起来,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那点心思还以为我不知道?这样吧,要是有时间就来我办公室一趟,我们聊聊?”
东方长青连忙说:“行,我马上就到。”
开着车不一会就到了市委大楼,从楼下看,洪林风办公室的窗户还亮着灯,上去时,洪林风正坐在椅子上发愣,见东方长青进来,也不站起来迎接,就像没有看见似的。东方长青也不以为怪,走过去自己坐下了。
“林学敏出事了。”很突兀地,洪林风眼睛看着一边,说。
东方长青虽然有了思想准备,还是吃了一惊,说:“我也是刚刚听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据说是在北京嫖娼,被公安给抓了现行。”
“就这点事呀。”东方长青舒了一口气,笑了起来。
洪林风却没有笑,说:“事情不大,缴点罚款也就可以结了。只是,林学敏喝了酒,对着公安人员发态度,说什么叫你们领导来说话,你们算老几?你们分局局长也不过是个县团级吧,老子是副厅,副市长。这才惹祸了。”
东方长青问:“林市长现在人在哪里?”
洪林风回答说:“人是回来了,但北京的函也发过来了,要求纪委处理。老林这下是彻底完了,省委书记都作了批示,要求彻查此事,处理要到位。今天的常委会就是研究这个事的。”
“现在怎么处理?”
“还能怎么处理,先停职再说,怎么处理还得听省纪委的意见呢。老林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犯了错嘴还那么硬,如果不是后面那几句话,交点罚款是完全可以了结的。”洪林风说,不由得叹了口气,“教训深刻呀。”
东方长青不由得有些感动,洪林风和林学敏的关系,其实并不怎么样,林学敏为人强势惯了,虽然洪林风是市委常委,林学敏对他却不是那么尊重,洪林风一直隐忍不发,其实心里也是有一些意见的。如今林学敏出事了,洪林风不是喜形于色,而是有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这让东方长青对洪林风更有了一种崇敬。
“我们经常说,领导干部要自警自省,这也不完全是一句空话呢。”洪林风继续说,“林市长这个人,就是好这一杯酒,当初我们考察回来,他执意要去北京,就是想要放纵一下,周以全还给他派了一个年轻人跟着,结果还是出问题。可惜了。”
因为自己的级别低了一个档次,东方长青也不好说什么,突然听说周以全给林学敏派了一个人跟着,不觉心里就是一震,以周以全这样的安排,即便林学敏做出出格的事来,也不至于就让警察给抓了个正着。想到这里,不由得心里就有了疑团。嘴上却说:“事情既然都发生了,现在是怎样把损失降到最低的问题,关键是能不能保住这个副市长。”
“这已经是不可能了。”
东方长青和洪林风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时,天渐渐地黑下来了。洪林风的脸色一直有些忧郁,联想到这次考察活动,东方长青心里就隐隐地有了一些猜想,洪林风是一个胆小谨慎的人,他的忧郁,除了林学敏的事之外,会不会还有其他的原因呢?
回到家里,周娴见东方长青脸色严肃,不由得就问:“你的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是生病了吗?”东方长青不回答,把自己扔在沙发上,脑子里还一直在翻滚着,他隐隐有一种感觉,林学敏出事,和周以全有关系。如果是这样,周以全这个人就太可怕了。玩弄一个副市长于股掌,用的却是最为简单的方式,这也正应了一句话,最简洁的方法往往是最有效的。
如果是周以全干的,那么周以全为什么要对林学敏下手呢?东方长青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点却是可以想到的,洪林风的忧郁,一定也与周以全有关。这样想着,东方长青不禁庆幸当初自己没有对那十万元钱动心,坚决而巧妙地退了回去。既没有收下钱,又没有得罪周以全,这已经是最理想的办法了。
第二天,东方长青接到了洪林风的一个电话,似乎是谈工作,东拉西扯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个什么实质性的东西来。东方长青隐隐就有了一种感觉,洪林风一定是有什么事要他做了。领导越是轻描淡写,越是不着边际,他的话就越值得注意。
两人拉了一阵家常后,洪林风那头笑着说:“东方,这次你们文化局组织外出考察,我以考察组的名义写了一个考察报告,是不是先在你们局里的那个《文化快讯》简报上发一下?”
东方长青笑着说:“这是好事呀,说起来可怜,我们的简报,创办以来就没有市级领导亲自写过稿,我马上叫司机来拿稿子。”
洪林风笑着说:“看来,我是开了首例了,行,你叫他马上来吧,我也过一过发表稿件的瘾。”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东方长青立即就叫童世杰去市委宣传部拿稿子。一会儿后,童世杰就把稿子拿回来了,东方长青看了一下,大约有三千多字,洋洋洒洒。东方长青地不由得好笑,看来昨天晚上洪林风是没有得好好休息的,这稿子写得规规整,还真的人事实有观点,还结合了本市的实际提出了一些建议。只是,洪林风作为一名市委常委,宣传部长,写这样一个考察报告,意图是什么呢?东方长青百思不得其解,交待童世杰立即出一期《文化快讯》,把洪部长的稿子放在前头条。
《文化快讯》发表了署名市文化产业考察组的考察报告后,《市委通讯》也立即给予转发,还加了编者按。东方长青有些迷糊,心里总感觉这里面肯定是有些什么事,却又不知道是什么。
一个月后,省纪委对林学敏问题的调查结论出来了,东方长青这才摸透了洪林风发表考察报告的意图,不由得对洪林风的官场智慧钦佩起来。
省纪委对林学敏的调查结论是这样下的:“林学敏同志在参加市文化局统一组织的文化产业化建设考察团外出考察时,擅自离团到了北京,在某某宾馆嫖宿时被公安机关抓获。”这个结论把周以全举办的投桃报李的贿赂活动,变成了市文化局组织的公务活动,这就使得和林学敏一起外出的江水长,洪林风等人得以置身事外,不致被牵扯进来。不是明眼人,确实很难看出其中的奥妙的。
林学敏被撤销副市长职务,调到市工会当了一名普通干部,曾经被人们普遍看好的一颗政坛明星,就这样殒落了。
东方长青的猜测是完全准确的,林学敏的出局,确实是与周以全有着密切的关系。只是,东方长青并不知道周以全和林学敏的梁子是怎么结下的,这一点,只有周林二人自己清楚。
南方大剧院建设进入招标阶段时,周以全当然也找到了作为主管副市长的林学敏,要求他给予照顾,林学敏表面上答应了,心里却有着自己的小盘算,林学敏的妻弟是市里一家房地产老板,多年来在林学敏的支持下,生意做得很大,有资产近亿元。林学敏一直在心里盘算着让妻弟拿到南方大剧院的工程。但林学敏知道周以全的背景,表面上不敢和周以全抗衡的,背地里却做了一些中介评估机构的工作,企图把周以全给弄下去。在竞标会上,林学敏的妻弟得票几乎要和周以全相当,所幸周以全还是预先有察觉,终于赢得了工程的承包权。
这样的明争暗斗,因为双方都是不正当的,不能拿到阳光下摊开,一切都类似于一场肚皮官司。顺利中标之后,周以全并不想善罢甘休,如果放过了一个林学敏,以后就会有许许多多的林学敏,更为重要的是,竞标失败后,谁能保证林学敏会甘心于自己的失败?如果他不甘心,那么,项目建设过程中,作为一个主管的副市长,林学敏是完全可以对工程进行左右的,如果林学敏从中作梗,甚至可能出事。因此,周以全决定痛下杀手,除掉这个可能的绊脚石。
在如何除掉林学敏的问题上,周以全颇费心机。作为高干子弟,耳濡目染,周以全并不缺乏心机和权术。他要搬除林学敏并不困难,问题是搬到什么程度。周以全知道物极必反,要把握好尺度,那就是既要让林学敏下台,又不能太剌激他,以免他困兽犹斗。这就颇类似于那些躲在偏僻小巷子里的拍砖手,拍砖是一门很讲究分寸的技术活,拍轻了,被拍的人没有丧失理智,包抢不走。拍重了,把人拍死了,被抓住就要命了。
周以全懂得,最简单的方式也是最有效的方式,反腐电影里官员们的勾心斗角,权术和心机都写得神乎其神,那不过是作者的一种意淫。为此,周以全处心积虑地弄了一个投桃报李的考察活动。
考察期间,周以全给每个人都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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