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金回答:“那个家伙是北方金州市市政府的接待处处长。”
阿金非常懂得如何给郝冬希扔震撼弹,果然一句话就让郝冬希蒙了:“你说什么?那个洗脚的是什么¨wén rén shū wū¨接待处处长?干你老你要是敢涮我我就踢死你。”
阿金有了第一手资料,也就有了跟老板对垒的勇气:“老板,敢不敢跟我打赌?”
郝冬希有点犹豫,他跟阿金打赌从来没有赢过,尽管这样,为了维护老板的尊严,明知这一次八成又得让阿金那小子小小赚一笔,还是拿出大老板对待小兄弟的豪气接受了阿金的挑战:“赌,说,赌啥?”
阿金押下了迄今以来最大额的赌注:“一千块!”
郝冬希心里暗骂,他已经知道了赌的结果,不然他也就枉为大东南集团的董事长了,可是仍然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好,你马上回来拿证据给我。”
阿金说:“我就在你后面。”
郝冬希回头才看到,他那台奔驰已经停到了身后不远处,阿金坐在车里朝他招手。郝冬希心里顿时憋了一肚子气,阿金这家伙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那架势好像那台奔驰350是他的私车,而郝冬希仅仅是搭车的乘客。郝冬希趿拉着拖鞋朝车子走,心里打定了主意要臭骂阿金一顿,别以为在部队上当了几年兵,回来就跟别的司机不一样了,今天一定要让他学会怎么样给老板开车。
来到车跟前,阿金却从车上钻了下来,绕过车头跑到车的另一侧给郝冬希拉开了前门。郝冬希听人说过,真正的老板坐车,都跟政府的大官学会了,要坐在后边。而且,开宝马坐奔驰,宝马车是用来开的,奔驰车才是用来坐的,也就是说,宝马车前座设计比后座舒服,而奔驰车设计后座比前座舒服。郝冬希就是不信那个讲究,就是愿意坐在前座,不管别人说那是秘书、导游、副官、保镖坐的,他就是要坐到那儿,车是我的,我愿意怎么坐就怎么坐,我就喜欢坐前边,敞亮,坐累了还能把脚丫子架到面板上,这是郝冬希不但在心里想也经常挂在嘴边的道理。郝冬希有一个毛病,跑长途腿吊着困,他就把脚丫子架到车窗玻璃前面的面板上,对面来车无不诧异,这台车怎么看不见人只看见一双脚丫子挺在风挡玻璃后边。
阿金特烦他这个毛病,却不敢说出来,每到这个时候只能生闷气。
阿金毕恭毕敬地拉开车门,请郝冬希上车,郝冬希上车的时候他装模作样还用手护着门框,好像郝冬希傻,会用脑袋撞铁门框。阿金到位的服务犹如一盆冰水浇熄了郝冬希冲到脑门子上的怒火,他就搞不懂,为什么阿金就做不到自始至终让人舒心,总要时不时地招惹他生气。
郝冬希坐上车以后,还惦记着打赌的事儿,阿金刚一回到驾驶座上,就把熊掌一样的大巴掌朝他伸过去:“证据呢?”
阿金嘿嘿笑着:“老板,别那么认真,我跟你打赌是开玩笑的,我哪能真要你一千块呢。”
郝冬希虎着脸:“干你老,你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是不是?”
阿金不动声色将一页纸递给了郝冬希。郝冬希接过来看看,是一页传真,上面写着:钱亮亮,身份证号×××××××××××××××,原系我市接待处处长,后办理内退自谋职业,现去向不明,特此证明。传真的下面还有金州市公安局户籍处的印章。
郝冬希问阿金:“这家伙是贪污受贿了,还是搞女人了?”
阿金摇摇头:“没有啊,我专门让我那个战友问了,我那个战友曾经到金州市捕人,跟他们公安局一个叫李二球的副局长混得好。那个李二球到鹭门出差,我战友从头到尾陪同接待,所以人家挺当回事的,说那个钱亮亮没犯任何事儿,表现还挺好,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不干了,自己开了一家亮亮餐厅,后来做亏了,关门歇业,就不知道去向了。人家还说了,我们查的这个钱亮亮不可能是那个钱亮亮,你想想,一个接待处处长,尽管现在已经不干了,也不至于跑到足浴城里当洗脚工啊。”
郝冬希也感到纳闷,如果那个洗脚的真当过接待处处长,开会所还真用得上,自己开会所不就是要像政府机关那样,搞个接待宾馆,把客人的吃喝玩乐都包起来吗?那样做的好处是肥水不流外人田,自己还能百分之百说了算,而且接待成本肯定比外面低得多。能把政府接待处处长弄到自己的会所来搞管理,不但在经济上划算,在心理上也是一种满足,能让政府的接待处处长给自己打工伺候人,任何一个商人都会产生心理上的成就感。郝冬希在脑子里盘算着,脸上就有点僵僵的,每当他开始盘算什么事的时候,表情就像谁欠了他的债还有钱不还,这个时候谁要是打乱他的思路,肯定得让他骂个狗血喷头。
阿金知道他这个毛病,看到他想事儿,不敢打扰,空烧着空调等他发话。郝冬希决定了,就把这个钱亮亮弄来,别的都不说,省钱是肯定的,连洗脚的活都干,让他到这边来干管理,那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肯定把他高兴得浑身掉渣。
郝冬希对阿金吩咐:“给那个钱亮亮挂电话,让他来找我,给他点差事干。”
阿金知道郝冬希事想完了,敢说话了:“我已经打过电话了,让他把手机开着,随时听董事长老板的呼唤。”
郝冬希再一次感觉到了阿金办事的机灵,再一次对阿金感觉到了满意:“嗯,他怎么说?”
阿金说:“还能怎么说?答应呗,别的没说啥,我估计他已经晕了。”
郝冬希乜斜一眼阿金:“人家晕什么?据我所知,在市一级当过接待处处长的人,都是见过大世面、见过大官的,你别觉得高人家一头。听过秦琼卖马、杨志卖刀、韩信钻胯这些故事没有?”
阿金连忙认错:“我没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听到董事长找他,肯定很高兴。”
郝冬希哼了一声:“我最烦看不起下层人的人,你跟我在一起,天天叫我董事长、老板,可是一定不要忘了,我就是一个渔民。”
阿金连忙说:“渔民也比流氓强。”
郝冬希气坏了,瞪圆了眼睛正要骂,阿金赶紧说:“我的意思是,连刘邦那样的流氓混混儿都能当皇帝,渔民怎么了?渔民就不能当大老板了?”
郝冬希骂人的话被阿金及时堵住了,转怒为笑:“你这个家伙啊,就是欠扁,走,到湖边厂房去看看。”
阿金怔怔地看他,郝冬希把这种眼神理解为提醒他付款。不管怎么说,阿金赌赢了,郝冬希愿赌服输,他怎么说还不至于为了一千块钱对部下赖账,于是从屁股后面掏出钱包给阿金数钱,阿金连忙假模假式地客气:“算了董事长,我是跟你开玩笑呢,我们到湖边厂房干吗去?”
郝冬希把一千块钱扔给他:“愿赌服输,这方面你要向我学习,赖什么也不能赖赌账,做人要讲诚信,如果没有诚信,就什么事情也别想做成。”
阿金嘴里说着:“我真的盼望我输,老天爷可怜我穷,又让我赢了。我不过说说而已,你还真的给我钱啊?”手却已经把钱毫不客气地揣进了上衣口袋。
郝冬希冷笑:“少废话,开车,我想湖边厂房了,去看看不行吗?”
湖边厂房是过去郝冬希和内地一家国有企业签好租赁合同,准备长期租给那家企业生产卫生纸。国有企业的领导掌权后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怎么给自己的包里创造效益,没干两年,这家企业的头头发了,企业垮了。这座厂房就一直闲着,好在别的生意做得还顺,不然光是建这座厂房的贷款利息就得把郝冬希累死。这座厂房建在风光秀丽的龙山水库旁边,现如今根据市里的规划,这里划定为风景旅游区,不允许再开办工业项目,这座厂房即便有人租用,也不能开厂了,所以一直空置在那里。这也是郝冬希心里一个不大不小的心病,如果能把会所办起来,不但可以为郝冬希的商业活动提供一个交往公关的场所,还可以想办法创造利润,在这个厂房上沉淀的资金不但盘活了,而且必定会大大增值。
郝冬希自己也有好久没有过来看了,这多多少少有点眼不见心不烦的逃避心理。今天,项目已经基本落实,心情大不一样,他急着要实地看看,根据那座厂房的结构和面积,到底要花多少钱装修,不能光等着管工程的鸟蛋副总出预算,自己心里首先要有个数,这也是当老板必须做的功课。
郝冬希心情好,车子快驶到龙山水库的时候,看着湖光山色,郝冬希心情更好,半真半假地吩咐阿金:“你赢钱了,今天中午你请客。”
阿金也半真半假地慷慨:“没问题,沙茶面还是面线糊,随便你挑。”
郝冬希呵呵笑着拍了拍阿金的脑袋:“小抠、鸡贼。”
小抠是普通话形容小气鬼,鸡贼是鹭门话形容小气鬼,郝冬希以此表示,阿金是双料小气鬼。
第二章
4
熊包没心情陪着钱亮亮瞎聊,他的心思在劳务市场,出来打工,一天没工作不但没收入,还要开销,一天不干活就亏本,在这种巨大的生存压力下,谁都愿意好好干活,谁都没心情陪一个没饭吃还有心研究饭局的家伙聊天。看着李莎莎吃得差不多了,熊包就招呼李莎莎到旅馆取东西,然后到劳务市场找工作。中午十二点钟之前不退房,旅馆就要加收半天的房钱。
钱亮亮拉住了熊包:“你们俩就背着行李到劳务市场找工啊?离得不远,把行李拿来放我这儿,你们俩轻装上阵,别让人看着你们像刚刚进城的农民,找工都找不上好价钱。”
熊包和李莎莎答应着急匆匆地跑去退房。钱亮亮反而觉得不知道干什么才好。他也应该去劳务市场找工作,可是他又没心情,他怕劳务市场那种气氛,更怕那几乎所有招工摊点上悬挂的“三十五岁以下”的字样。什么东西多了都不值钱,包括人。那些生不出孩子的国家,比方说苏联、日本、德国等等,退休年龄大都规定为六十五岁以上,六七十岁的老头老太太还在打工。可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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