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新建咧开嘴笑了。
方奎忙即给他满上。
自打上次方奎给我通风报信,立了大功,我高看他一眼,小范围聚会的时候,时常叫上他和肖剑一道。这小子草包些,却是会献殷勤,嘴巴子也甜,“俊哥前俊哥后”的,听在耳朵里着实开心。再说他关键时刻不含糊,也不是全然的一无是处。
喝了几杯酒,我见孙有道兀自气鼓鼓的,心中一动,说道:“孙哥,你若是有办法从洪阳市搪瓷厂给我挖两个师傅过来,我就有办法把这个搪瓷厂给整起来。”
“当真?”
孙有道醉眼猛地一亮。
我微笑点头。
这个孙有道,人精似的,让他去干挖墙角的活,比本衙内还内行,活活能把人给忽悠死!
其实建个搪瓷厂,资金不成问题,机械厂去年盈利的二十来万,五伯只分了两万块钱的红利给大队的社员,加上我的十万一直没动,现在机械厂账面上还有十八万元的现金。过完年之后,我一直在寻找新的合适的项目。不然的话,账面上的钱就是死钱。
既然重生回这个遍地机会遍地黄金的年代,焉能干这种收死钱的蠢事?
光一个机械厂,也无法真正让柳家山腾飞起来。毕竟柳家山男女老少八百多口子人呢。我的计划是让柳家山先行一步,打好基础之后,以柳家山为龙头,至少带动周边几个大队共同致富。自然,我个人的财产也会在这个致富的过程中迅速膨胀,以几何级数递增。
搞实业,最重要的是技术人才。
搪瓷厂看似简单,若没有真正懂行的人参与,再多的钱投进去也是白瞎。
孙有道见了我淡定的神情,心里便有了底。
如今他是越来越信服我了,貌似和我交往以来,没有哪一件事是我事先不曾料中的。他由一个股级干部,半年时间完成三级跳,上到县供销社主任的位置上,全都是拜我所赐。
“行,我明天就去洪阳市给你挖人!”
孙有道办事雷厉风行,倒不含糊。
眼见得这小子嘴角浮现出一丝阴毒的笑容,大约是在想挖走洪阳搪瓷厂的技术骨干,好报被人拒绝的一箭之仇。
程新建笑道:“孙猴子,你小子笑得有点不怀好意呢……”
孙有道笑嘻嘻地道:“俊少,这事真的能搞成呢,我手下那个业务股长,和洪阳搪瓷厂的一个姓唐的工程师是亲戚,那个唐工,老家也是我们向阳县的人。”
一听有这般好事,我顿时来了兴致,忙道:“那个唐工多大年纪了?洪阳厂里,能放人吗?”
孙有道笑道:“你放心,唐工已经退休了,厂里管不到他。”
呵呵,这真是刚想睡觉,就有人叠被铺床递枕头!
他妈的,重生一把,貌似运气也转了呢。
“太棒了,也不用等明天了,喝完酒,你马上就去洪阳市。”
孙有道目瞪口呆。
程新建和方奎都窃笑不已。这个鸟老孙,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俊……俊少,我可是刚从洪阳市回来……”
“瞧你那点出息,怎么,舍不得老婆?”
我笑骂。
孙有道脸就绿了,我的爷,这是一个十一岁小屁孩说的话么?
眼见得程新建和方奎跃跃欲试,有更难听的话要脱口而出,孙有道当即投降。
“行行行,你说了算,谁叫你是大少爷呢?吃完饭咱就走!”
我笑道:“小同志,这个工作态度就对头了嘛……”
程新建和方奎笑倒。孙有道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慨叹,俊少越来越摆谱了。
这时候,包厢门突然推开,人民饭店的经理肖庆安嘻皮笑脸挤了进来,后头还跟着两个满脸堆笑的家伙,一老一小。
年轻的那个,正是我极不待见的康小刚。去年“淫秽聚会”那事,这小子也有份,若不是看在要救出严明几人的份上,本衙内才不会管他的死活。
年长的那个,四十几岁年纪,身穿中山装,梳着大背头,颇有一点官些面善,一时记不起来。
见了他俩,程新建先就重重“哼”了一声。
他知道康小刚得罪过我,还嚷嚷着要亲自动手收拾康小刚来着。程新建这人,果然铁杆得紧,爱憎分明!
“小俊啊……我是康伯昭,呵呵,小刚的爸爸……”
唔,原来这家伙就是工商局的局长康伯昭,康小刚那混蛋的老子。
过年的时候,来我家坐过一阵子,难怪瞧着面善。只不过春节那几天,来家里拜年的干部实在太多了,饶是本衙内聪慧过人,一时之间,哪里记得周全?
这家伙将儿子调教成那般嚣张跋扈,不知“死”字怎么写的德行,可见也不是啥好鸟。不过我还是站起身来,客客气气地道:“康局长,你好。”
我对严玉成、唐海天这些比老爸年长的,都尊称为“伯伯”,至于康伯昭这样的,自然是称呼官衔。要我也尊称他“伯伯”,那是想都不用想。若非瞧在他是工商局长,日后不免要打交道,我理都懒得理他。
“呵呵,小俊啊,去年那事……呵呵,真是感谢你啊……别的我也不多说了,我敬你一杯……我先干为敬,你随意……”
康伯昭果然一饮而尽,康小刚也随着他老子满饮一杯。
嗯,这个老康,四十几岁的正科级实权局长,能在我小小孩童面前放下身段,刻意结交,也算得颇有眼色。都说“花花轿子人抬人”,人家做出了姿态,我自然也不好摆谱。
我为人处事的原则很简单:如果确定某人是仇家,那就变着法子往死里整,顶好是打倒在地,踏上一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难道留下首尾,叫人家伺机报复不成?倘若只是小小过节奇Qīsūu。сom书,那便“冤家宜解不宜结”,揭过就算。做“衙内”也不能太过骄横霸道,树敌过多。须知明枪易挡暗箭难防。
“呵呵,康局长太客气了。”
我举起酒杯沾了沾唇,意思了一下。
我酒量本就欠佳,这些日子被程新建孙有道赶鸭子上架,长进了些许,亦不过二三两的量。和康伯昭这样“酒精考验”的干部硬碰硬,纯粹自找不痛快。
而且人家摆明以“下礼参见”,该端的架子还是要端一端的。
还是那句话:有些人,你把他当今人,他就把你当今鸟;你若把他当今鸟,他反倒把你当今人!
这就叫作“人之初,性本贱!”
“康局长,一起坐坐,喝两杯?”
我邀请道。
康伯昭瞧瞧桌上的残羹冷炙,笑道:“今天就不打扰了,我那边也还有几个客人,改日我一定请各位大醉一场。”
这人倒也有些眼色,知道不惹人厌,难怪能做到工商局长。
“老肖,往后咱们在喝酒,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包厢里面领,烦死人了!”
等康伯昭父子出去,程新建哼哼着,很是不爽地对肖庆安道。
肖庆安也是个八面玲珑的家伙,当即连连点头。不过往后会不会听得进去,就只有天知道了。
孙有道办事利索,两天之后,果真将洪阳市搪瓷厂那位退休的唐工请到了向阳县。唐工大名唐元英,六十开外年纪,头顶谢了大半,剩下的头发也是稀稀疏疏的,尽皆花白了。不过精神健旺,微胖的身躯里似乎还蕴藏着无穷的精力。
见了唐元英,我甚感满意。
搞搪瓷厂是个辛苦活,假使孙有道给我弄个半死不活的老家伙过来,尽自技术了得,身体怕也吃不消。我原意是要让他休息一晚,毕竟坐了四五个小时汽车,也挺辛苦的。不料唐元英干劲十足,不顾旅途颠簸,要求立即去柳家山实地考察。
得,既然人家老头都有这个干劲,咱年纪轻轻,可不能叫他小觑了。
只苦了孙有道和供销社那个司机,两三百里地从洪阳市赶回来,来不及喘一口气,就要马不停蹄地往柳家山赶。
如今供销社也阔气了,大棚菜不但给孙有道赚回一顶扎扎实实的官帽子,也为他赚回大把大把硬扎扎的票子,虽说大部分要上缴,以业务需要为名,截留一点置办两个小车,改善一下办公条件,却也天经地义,无人能有甚闲话。
孙有道一声“开车”,司机倒没怨言,一踩油门车子就飙出去了。只是在心里暗暗纳罕,这小孩子谁啊,怎的孙主任对他毕恭毕敬?
车子开到柳家山,唐元英一见“向阳县腾飞机械制造厂”的招牌,就神情激动,连声道:“想不到想不到,柳家山居然搞起这么大一个工厂来了。”
唐元英乃走向阳县九里铺公社人,一张口就是纯正乡音。据他自己说,出去工作二十几年了,洪阳市搪瓷厂打从建厂开始,他就参与其中,一直干到退休。离家二十多年,这乡音居然依旧纯正,倒也难得。
来到机械厂办公室,只有会计张云霞一个人在,想来五伯和张力都在忙着呢。
张云霞见我进来,慌忙起身招呼。
“张会计,麻烦你去找我五伯过来,我有事要跟他说。”
“哎。”
张云霞正准备倒茶水,听我这么说,赶紧放下杯子,一溜小跑出去了。张云霞本就是石马区的出纳,算得上正宗街上人,无论是气质还是衣着打扮都显得与一般农村妇女不同。在柳家山的队办企业里见到这么一位女干部似的的人物,唐元英原本就暗暗纳罕,见她对我毕恭毕敬,再回想起初见面时孙有道对我亲热中透出的小心巴结,唐元英就更奇怪了,不知这小孩子是什么来头,忍不住上下打量起本衙内来。
我知道他心里想什么,笑道:“唐工,很多年没回老家了吧?要不今晚送你回九里铺看看?”
唐元英摇摇头:“九里铺那边,也没啥至亲的人了。还是工作要紧。”
我一竖大拇指,赞道:“唐工不愧是劳动模范!呆会我五伯来了,你俩一定聊得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敲打敲打
“五伯,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洪阳市搪瓷厂的唐元英工程师。老家是我们向阳县九里铺公社的。唐工,这是我五伯,柳家山大队的支书柳晋文。”
我给五伯和唐元英引介。
五伯不知道我忽然找了这么一个退休老工程师来柳家山干嘛。洪阳市搪瓷厂?貌似与柳家山没啥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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