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可不怵她。
“哟,你们走到这里吵架来了?”
当初那个营业员瞪起眼睛,气势汹汹地说。
见人家人多势众,解英马上站出来助拳,怒道:“我们来买东西,是顾客。你们什么服务态度?”
“我们服务态度怎么啦?啊?你要什么态度?”
“是啊,买不起就不要在这里充阔气!”
“就是,这电视机是什么人都买得起的?到我们这里来装什么有钱人啊?”
一众营业员纷纷上阵,指手划脚,口沫飞溅。
解英气急,拉开挎包,掏出一大叠“工农兵”(十元人民币的又一称呼),“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
“把电视机给我搬下来。”
这一手果然气派,几个营业员都是一怔,料不到这位真是“富婆”!
稍顷,电器柜台的那个营业员眉毛一挑,说道:“你有钱也不行。这电视机不卖!”
解英气急反笑,冷冷道:“为什么不卖?”
“我说不卖就不卖!”
营业员耍起了“霸王”嘴脸。
解英大怒:“叫你们领导来,我就不信,还真无法无天了!”
“哟,好大的口气!好像向阳县是你家的地盘。我们领导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人家忙着呢!”
眼见解英气得浑身直抖,我拉了拉她的手,说道:“解阿姨,不值得和她们斗气的。五交化公司总有经理吧?跟她们经理反映一下问题就走了。”
“哼,人不大口气倒不小,跟我们经理反映问题,哼哼……喏,那不是我们经理来了……孙经理,你过来一下,这里有人要找你告状呢。”
电器柜台的营业员手指门口,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听她呼喝经理的语气,我推断她大约是县里某个实权人物的家属,甚或就是管着五交化公司的。
五交化公司建了新门市部后,办公楼就在二楼。
孙经理约莫三十岁年纪,精刮拉瘦,理着时下流行的三七分头,装模作样地慢慢踱过来,打着官腔问道:“蒋姐,什么事?”
蒋姐手一指我们,盛气凌人地道:“这几个人在这里闹事。”
解英和老妈都是又好气又好笑,怎么一眨眼间,反映问题变成了告状,告状又变成了闹事呢?这个蒋姐还真是能掰啊!
“哦?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到这里来闹事?”
孙经理有些眼色,见解英气质不俗,不像是乡下来的,语气也就不是十分凌厉。
解英脸一扬,哼了一声,老妈更是扭过头去,懒得理他。
“我妈妈和阮阿姨带我们来买电视机的,她们不卖,还骂人。”
一直默不作声的严菲突然脆生生地说道。
“谁骂你们了,谁骂你们了,啊?”
蒋姐立即叫嚷起来,随后又嘀咕了一句。声音虽低,我却听得很清楚,她骂的是“小骚蹄子”!
我勃然大怒。尽管严菲和我年龄还小,我也并未真的将她当成女朋友之类的。但如此清丽秀美的一个女孩,居然被别人冠以“小骚蹄子”的污名,当真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一脚侧踹过去,“哗啦啦”一阵大响,柜台玻璃碎了一地。
这一脚的力度和方位都恰到好处,踢在两个柜台的结合处,倒不虞被玻璃割伤。
蒋姐吃这一吓,顿时一屁股坐倒在凳子上。
“我警告你,嘴巴放干净点。你是大人,有这么骂小孩子的吗?”
我伸手指着脸色苍白的蒋姐,冷冷道。
孙经理气得铁青了脸,指着我叫道:“小孩,你胆子也太大了,敢到这里来闹事?”
我掏出二十元钱丢在地上,冷笑道:“这是玻璃的钱,我赔!你们五交化公司,招的都是些什么人?有你们这样的营业员吗?孙经理,你们公司真的应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孙经理见我随随便便将二十元钱扔出来,倒也吃了一惊。这年头,身上带这么多钱的小孩可不多。普通工作人员的工资也就是每月三十元左右。
“你,你们是什么单位的,我要找你们领导说道说道这事!”
孙经理考虑到不该和我一个小孩子计较,转而又问解英和老妈。
解英冷冷道:“我叫解英,在县教委上班。她是阮碧秀,在向阳镇派出所上班。这孩子说得对,你们五交化公司是真的该好好整顿一下。”
“解英……阮碧秀……”
孙经理喃喃地重复一下,铁青的脸色渐渐转为苍白。
“碧秀,走吧,这电视机不买了。一肚子气!”
解英把钱收回挎包,拉起严菲的手,招呼老妈,转身就往外走。
蒋姐这才回过神来,叫道:“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他们这是耍流氓呢!”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就消停一点吧,惹大祸了!”
孙经理气得一跺脚,急匆匆跟了上来。
“等一等,请,请等一等……”
“什么事?”
“对不起对不起,解英同志,阮……阮指导……都是我的错,请你们千万别见怪……”
这声阮指导一出口,我就知道这姓孙的家伙明白了我们的身份。
解英摆摆手止住他:“孙经理,你们还是认真整顿一下再说吧。这样的服务态度,当真很要不得呢。”
“是的是的,我们一定认真整顿,认真整顿……解主任,阮指导,那电视机我这就叫人帮你们送到县革委去……”
解英停住脚步,瞪着孙经理,冷冷道:“孙经理,你要搞清楚。我们今天来买东西,是普通顾客,跟我家老严和柳主任没任何关系。难道普通顾客到了你们五交化公司,就该任打任骂?这个电视机,你们也不必送了,我会到宝州市去买。”
我暗赞一声。
这话说得在理,场面上的事,总得撇清一下。要不人家传出去,还说严主任柳主任的家属仗势欺人呢。
“是是,我们错了我们错了……”
孙经理眼巴巴地看着我们一行远去,兀自弯腰站在门市部门口。
电视机没买成,惹一肚子气,解英甚是不爽。老妈也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是我信口开河才把事情搅黄了,不由埋怨道:“小俊,以后别乱说话。”
我很无辜地道:“妈,我哪里乱说话了?”
“还没乱说话?难道你真的会装电视机?”
我笑道:“原来你们都不信啊。我还以为你们信了呢。”
解英有些孩子气地扁扁嘴:“鬼才信你呢。”
严菲朝我羞羞脸:“吹牛皮,讲大话,不羞!”
“对了,小俊,你那二十块钱哪来的?”
老妈神情严肃地问道。
解英也望着我,似乎对这个问题很是关注。
我很随意地道:“我帮方文惕修收录机修电视机赚的。”
“你收他的钱了?”
老妈有些吃惊。
“是啊,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我付出了劳动,理所当然要有报酬。社会主义不就是讲究按劳分配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解英倒不在意这个,她在意的是我真会修电视机。
“小俊,你……当真会修收录机,还会修电视机?”
“当真会修。我骗你们干嘛,这又不是什么难事。”
解英笑起来:“瞧把你能的。那我还真等你给我装台电视机。”
“一言为定。”
我信誓旦旦,随即又嬉皮笑脸。
“不过你要请我吃雪糕,还有红烧肉。”
我倒不是忽悠解英和老妈,早在十几天前,就已经分别给上海无线电四厂和天津通信广播电视厂汇了一笔款子过去,邮购四个显像管和高压包等相关电视机配件。用的就是“利民维修服务部”的名义。
那时节,对于流通领域管制很严,但都是面上的事情,实际上有很多空子钻。最大的空子就在于大家思想都比较单纯,没意识到存在“利民服务部”这样需要购买显像管的私人单位,还以为是一个小型的集体企业。维修家用电器倒也用得着这些东西。
这大约也是我的第一笔“风险投资”,方文惕可是担足了心。直到显像管、高压包等配件平安抵达,他才长长松了口气。
这时候,二哥已经来到服务部,开始帮工生涯。我和方文惕说好,包吃住,每月给他开二十元的工资。当然,面子上方文惕是老板,我和二哥都是帮工。主要是怕二哥知道了我也是老板之一,心里会有些不平衡。虽是自家兄弟,毕竟我年纪太小。
这个事情,我和老爸打过招呼,他并不反对。既然自己侄儿不是读书的料,学门手艺傍身也是好的。
早先我们回收了几台报废电视机,主要是显像管老化。新的显像管一到,我马上动手换了上去。方文惕和二哥在一旁打下手,跟着学点东西。二哥人聪明,接受能力挺快,几天时间就能够干一些简单的拆卸和安装工作了。只是有一桩毛病,和方文惕一样听我讲解理论知识就头痛。看来只有靠积累经验了。
在五交化公司门市部发生不愉快的当晚,孙经理就领着蒋姐登门道歉。孙经理自然是满脸堆笑,选着好听的话说。那个跋扈的蒋姐,早将尖酸刻薄收了起来,作出一副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模样,不住道歉。却原来她的爱人是商业局的副局长,孙经理的顶头上司,也难怪平日里趾高气扬。
上门都是客,解英和老妈倒没和她一般见识。但他们提来的东西,却坚决退了回去。在这一点上,严玉成和老爸规矩都很严,内当家不敢擅自做主。
只是蒋姐骂过严菲,我记着仇呢。当蒋姐笑眯眯地拿出两个文具盒要送给我和严菲时,我抢先一步拉住严菲的手,赏蒋姐老大两个白眼球,转身进了房间,弄得她好不尴尬。
解英笑着对老妈说:“看来小俊比我还要在意菲菲呢,不容她受半点委屈。”
想起我在五交化公司门市部当众踢烂柜台,还真有点“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意思。
老妈笑道:“小俊这孩子,打小认死理。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心里有数呢。”
孙经理陪着笑:“解主任,那台凯歌牌14英寸电视机,我已经给您搬过来了,您看……”
解英犹豫了一下,说道:“既然搬来了,大老远的也不容易,那就抬进来吧。”
看来她还是不信我的话。
我闻言从房间里出来,说道:“解阿姨,不是说好我给你装一台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