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延安这个时候,应该已经休息了。但是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件,柳俊必须第一时间给何延安通个气。而且,原则上,他该是第一个给何延安汇报的人。
毕竟是发生在他辖区之内的事件。所谓“嫡系”,就是在这种细节方面体现出来的。当然。何延安与严柳不属于同一派系,身为严柳系的后起之秀,年轻一代的杰出代表,柳俊今后的仕途道路,不可能打上真正的“何派印记”。但现在,尚未达到那个高度。作为何延安点名要过来的“战将”,关键时刻,他自要做出嫡系应该有的表现。
电话响了约莫十几秒钟,那头传来何延安略略带点倦意的优雅声音。
“你好!我是何延安!”
“何阿姨,是我,柳俊。”
何延安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凝神问道:“柳俊,什么事?”
柳俊深夜将电话打到她的床头,可见事情小不了。
柳俊便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东南军区特战大队?”
何延安讶异地重复了一句。
“是的,何阿姨!”
何延安在那边沉默了几秒钟,缓缓问道:“丁玉舟怎么说的?”
“地方上的干部处理,他暂时只对谷从政表了态,要求政法机关依法处置。部队那边,委托常威司令员去沟通。”
柳俊答道。
“那迟固呢?”
何延安一下子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迟固仗着本土干部的身份和势力,对柳俊不服气,公然在工委委员会议上“指桑骂槐”的情形,何延安也是知道的。碍于迟固是玉兰市的干部,又是政法系统的人员。何延安不好插手。眼下这么好的机会,肯定要抓住。
假如能一举拿下迟固,对于稳固柳俊在长河高新区的位置,至关重要。可以说,在长河区九名工委委员之中,迟固的背景和靠山都是最为硬扎的。
“市委政法委书记孟继良提出来给予党纪政纪处分,丁玉舟没有明确表态。”
柳俊伸手抚摸着书桌上的铜错金虎镇纸,感受着那股凉凉的气息,说道。
“嗯!”
何延安点了点头。
涉及到迟安峰,这个态,丁玉舟也确实不大好表。
“何阿姨。我估计丁书记想要保迟固!”
深夜向何延安汇报,柳俊自然并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与何延安保持完全一致的步调,是至关重要的。
虽然发生了今晚这样严重的事件,如果丁玉舟要力保迟固不失,也不是完全做不到的。只要部队那边不再闹腾起来,问题就不是很大。
何延安“哼”了一声。
丁玉舟是省委书记靳秀实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政治理念上,与靳秀实如出一辙。都是那种传统型的领导干部,思想比较守旧,只想四平八稳的做官。保迟固乃是理所当然。
何延安相对年轻,执政理念与靳秀实和丁玉舟自然不大一致。尤其对丁玉舟这种只顾壮大自己小圈子的力量,不惜拿原则交换利益的作法,很不认同。
在丁玉舟这样的干部心目中,“团结好同志”才是放在第一位的。
有了这种理念,长河高新区每况愈下,也就在预料之中了。甚至整个玉兰市的经济发展,也让何延安很不满意。在全国省会城市的发展和建设中,玉兰市是居于中等偏下的。
“你怎么看呢?”
何延安沉吟着反问道。
“迟固必须要拿下,至少不能再留在长河区。”
柳俊明明白白的表了态。
“何阿姨,不瞒你说,整个长河区的治安状况,太不理想了。最基本的保障都不够,谈什么招商引资,更加谈不上加速建设了。”
何延安轻轻吸了一口气,说道:“迟固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些情况吗?还有没有其他的问题未曾暴露出来的?”
听何延安如此动问,柳俊便放下心来。何省长不但支持他的观点,并且已经开始从技术角度来考虑问题了。
“这个暂时还不好说。不过我估计他的问题小不了,与朱龙那个夜总会牵涉这么深,里面肯定还有东西可以深挖的。再说迟固在政法系统的表现也很糟糕,难保没有其他的问题隐藏着……”
“嗯!”
何延安又应了一声。
她相信柳俊说的是事实。这人看问题,往往能抓住最关键的所在。只是,迟固的问题,要怎样才能完全揭露出来呢?
没有过硬的材料与合适的理由,省里也不能随便插手进去。
省纪委那一块,就是省委书记靳秀实,也不能完全掌控。何延安要越过靳秀实,直接鼓动省纪委下去调查迟固的问题,难度有点大。
“何阿姨,我看这样吧,你让审计厅和工业厅的同志,好好清查一下长风公司朱飞跃和裴义仁的问题。他和迟固交情很深。”
柳俊不徐不疾地说道。
这是要“曲线救国”了,彻底拿下朱飞跃与裴义仁,或许便能牵扯出更多与迟固有关联的问题来。审计厅和工业厅都是直属省长管辖的,长风公司也是省管企业。何延安直接指派审计厅和工业厅的同志清查长风公司,正在省长职权范围之内,可以避开省纪委和政法委的途径。
“好,我知道了!”
第七百七十五章 胜负未分
省委常委院一栋别墅之内。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与丁玉舟对面而坐,两人在桌面上摆开了棋局。坐在丁玉舟对面的老人,六十几岁的样子,浓眉大眼,形容威重,举手投足之间,官威尽显。
一名四十余岁,面貌清癯,斯文有礼的西装男子,坐在一旁观战。
威严老人持红子,丁玉舟持黑子。
从这个上头,便可以看得出来,丁玉舟对威严老人比较尊重。
棋盘上的厮杀并不激烈,两人都是采取的防守反击战术,谁也不肯率先进攻,棋局下得温吞水。
“安峰书记,这可不像是你的棋路啊!”
丁玉舟走了一步棋,微笑着说道。
“老了,血气两衰,不能好勇斗狠了……”
安峰书记抚了抚花白的头发,轻叹一声。
无疑。这位住在省委常委院的安峰书记,就是原任省委副书记兼省政法委书记迟安峰,丁玉舟的老搭档,迟固的父亲。
丁玉舟微微一笑,说道:“安峰书记老当益壮!”
迟安峰摆了摆手,又是一声轻叹,说道:“玉舟啊,小固放在你那里,让你费心了。”
丁玉舟脸上笑容慢慢隐去,淡然说道:“小固人是很聪明的,就是有时候比较冲动。年轻人嘛,也情有可原……”
出了这么大一档子事,丁玉舟原本没打算马上前来拜访迟安峰。但是迟安峰亲自将电话打到了他家里,不来也得来了。
仅仅一天之间,特战大队大闹长河区的消息,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不过省委书记靳秀实与省长何延安这两位大班长,暂时谁都没有出面,想是要看看玉兰市的应对之策,方才决定如何出手吧。
涉及到驻军和地方的冲突,任谁都要小心谨慎。
特别何延安,乃是新任东南军区司令员何长征的亲妹妹。这个身份尤其敏感。偏向地方吧,亲哥哥那里不好交代,偏向军队吧,她又是A省的省长。
靳秀实老成持重,事情没有一个比较明朗的局势,也是不会轻易表态的。
“玉舟,市里打算怎样处理小固?”
迟安峰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以他与丁玉舟多年的交情,云山雾罩只会令得丁玉舟反感。
丁玉舟沉吟道:“现在事情尚未完全弄清楚,孟继良提出来给予党纪政纪处分。”
他们两人随口谈论如此敏感的话题,一点都不回避身边观战的西装男子,可见此人是他俩都完全信得过的。
西装男子也一直静静地听着,脸上未曾浮现半点波澜。
迟安峰听了,微微点头。
孟继良不愧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心腹,关键时刻还是很肯出力的。
“玉舟,除了这个事情处置失误,小固还有其他问题吗?”
迟安峰问道。
此事发生之后,必定是有人将详细的情况向他汇报了的。迟安峰得到的消息是,迟固与那个什么夜总会好像也有些牵连。
与驻军起了冲突,听起来很吓人,但只要没有发生重大的人员伤亡或者人身伤害事故,也不难摆平。部队那边,不可能紧紧咬住不放。毕竟他们又没吃亏。而且部队干涉地方政务,原本就是大忌。
倘若迟固还有经济上的问题,那就不好说了,没准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
身在官场,结仇是十分正常的。不要说迟固,性格飞扬跋扈。就是他迟安峰,如此老成持重的一个人,为官几十载,门人故吏遍布全省,仇家却也是到处都有。
“暂时还不清楚。”
丁玉舟谨慎地答道。
迟安峰的双眉就微微一蹙。丁玉舟如此答复,固然是他性格谨慎的表现,却也说明,迟固可能确实还有其他的问题存在。
“丁书记,听说长河区新任的工委书记,是何省长亲自从N省调过来的一个年轻人?”
西装男子忽然开口问道,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丁玉舟瞥了他一眼,缓缓点头。
柳俊到任也有段时间了,西装男子不可能不清楚柳俊的情况,此时忽然如此动问,想必是有原因的。
西装男子微笑道:“这位年轻的小柳书记,在N省宁北县工作的时候,是以强硬著称的。当县长那会,就将县委书记压得透不过气来,最后还是把书记挤走了。嘿嘿,年纪轻轻,手段很是了得。”
“国钊,玉舟不是外人,有话直说无妨。”
迟安峰淡淡提醒西装男子。
“是!”
国钊朝迟安峰欠了欠身子,脸上依旧带着笑,眼神却锐利起来,说道:“爸,丁书记,我这也是一个猜测,做不得准的……我就在想啊。丁书记刚刚交代小固要好好整理一下长河区的治安秩序,马上就发生了特战大队的事情,是不是也太巧合了?据我所知,特战大队是在长河区有一个训练基地,但他们的训练基地不止一个。前两天才从海边过来的。刚刚一到长河区,随即就和公安分局起冲突,不能不让人心里有些想法……东南军区何司令员,可是何省长的亲哥哥……”
迟安峰与丁玉舟的神色,顿时都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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