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迁这厮,长袍马挂,挽着袖子,卷着裤腿,晃荡晃荡,不像人穿着衣服,倒像衣服里面套只猴子,提着个鸟笼,里面关只鸭子,在聚义厅门前显摆,他娘的,见过养鹦鹉的,见过养八哥的,养鸭子还头一遭见,这厮还给取名叫啥灰凤凰……
王矮虎身着新衣裳,双手捧着花盆,里面插支狗尾巴草,像模像样的念叨:妻不在美,贤惠就行;妾不在德,会叫就成;官不在廉,少贪则名;人不在帅,有钱则灵。斯是梁山,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美色入帘青,谈笑有流氓,往来无白丁,可以吹长萧,诵佛经,无赌博之乱耳,无醉酒之劳形,宏伟忠义堂,威武聚义厅,矮虎云,何陋之有?
刘唐书生打扮,左脸那撮黑毛也拔了,头戴博士帽,上插一直花,站在那里吟诗,声音抑扬顿挫,字正腔圆,腔调拉得老长:远看……是座山,近看……还是山,左看……又是山,右看……也是山……怪哉!怪哉!因为,它本来是座山……
【128。】
心里烦得很,一帮鸟人!约鲁智深和武松去后山打猎,两人正为高雅发愁,一拍即合,打猎虽不算高雅,但也不低俗。
三人朝后山走去,鲁智深扛着禅杖走前面,这是他习惯,不论干啥事,总喜欢走前面,当然,掉陷阱里次数也最多;武松悬着戒刀走在后面,他喜欢后发制人;我拎着板斧走中间,并不是因为我喜欢走中间,而是因为,我别无选择。
到后山,鲁智深提议挖陷阱,我觉得这主意不错,两人在马路中央忙的热火朝天,武松坐在树桩上打盹,他这么牛逼的人是不屑做这种杂事的。
我和鲁智深捣鼓半晌,挖出一大坑,深三丈,方圆六尺,野兽掉下去,绝无生还可能。
鲁智深这憨货,难得聪明一会,铺上树枝,杂草,然后撒上一层土,打眼一看,跟周围一模一样。
我很满意,问武松,武二哥,你看咋样?
武松睁开眼,瞟了一眼,伸个懒腰,说挺好挺好,然后问,山上有老虎吗?
我摇摇头,没有。
山上有野猪吗?
鲁智深摇摇头,也没有。
“那你们挖陷阱干嘛?”
“……”
我和鲁智深面面相觑,对啊,忙活了半天,啥用没有。
三人在后山转悠了半天,啥野味都没打到,有些沮丧,躺树荫底下休息,这时,密林深处飒飒作响。
武松一个筋斗跳起来,食指放嘴边,做了个嘘的手势,我在左,鲁智深在右,从两边慢慢包抄过去。
五步远时,三人同时发力,呐声喊,“蹭”的扑过去,是只狼,块头还挺大,呲牙咧嘴,眼露凶光,狼毛倒竖!
说时迟,那时快,武松左手摁住狼头,没头没脑就是一拳,鲁智深抡着胳膊,猛砸狼屁股,我偷空照狼肚子猛踹,打了七八十下,终于气绝身亡。
武松拿戒刀把狼皮扒了,内脏掏空,鲁智深拿铁禅杖把狼串起来,架火堆上烤……
烤了半个时辰,香味四溢,我和鲁智深一人抱着一条大腿猛啃,武松用刀削了块脊骨肉,慢条斯理的嚼。
鲁智深吃了半天,冷不丁冒出一句,这狼肉味道,跟我在五台山吃的狗肉一模一样……
我楞了一下,武松也愣了一下,不过没人搭理他,都自顾自的吃。
三人正吃的口水遍地,军师来了,摇着扇子,笑吟吟的说,“酒香不怕巷子深,肉香不怕在深林,看来我来的正好……”
武松站起来,削了块精肉递给军师,“狼肉,烤熟的。”
军师接过去咬了一大口,流着哈喇子,咂咂嘴说,这辈子还是头一遭吃狼肉呢,一边吃一边吹:这个狼啊,性狡诈,月圆之夜喜乱嚎……
吹了半天牛逼,四人吃的肚子滚圆,心满意足的下山,半路遇到晁夫人,正焦急的四处找他家阿黄……
阿黄不见了,山后一堆骨头,还有一堆燃尽的灰烬,晁夫人去后山找时,不慎掉到挖好的陷阱中,摔断了腿。
晁天王很是恼火,断定是个阴谋:挖好陷阱,杀了阿黄,诱骗他去后山,趁机杀掉他,结果她妇人中了招……
晁天王交代吴军师严查,梁山成立专案组,吴用任组长,组员有我、武松、鲁智深……
查了整整月,提审囚犯五百人次,走访现场三百次,当庭打死嫌疑犯一百人。
未破,此是悬案!
【129。】
梁山召集众头领开会。
朱仝大腹便便,翘着二郎腿,唾沫横飞,他和晁天王是老乡,对宋大哥有恩,是两位头领眼前的红人,谋了个登云县县令的肥差,混的有模有样。这厮靠在椅子上大骂世风日下,他讲一故事,他们县一老头,平常慈眉善目,诵经拜佛,虔诚的很,是方圆几十里有名的大善人,前几天竟把亲生女儿煮了吃了……这厮一边拍桌子一边叹息,亲生女儿啊,活生生的人啊……哎!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个老畜生……
吃人这事,兄弟们也常干,但吃自己的亲人,估计没人能下得去嘴……我也纳闷,世道怎至于如此……
郑天寿,在奉化县当都头,也讲了个稀罕事,他们县有几个大庄,村民们得了怪病,不老老实实在家吃饭,跑外面吃野菜树皮,官路两边全给啃的光溜溜的,树叶一片不留,他家那梧桐树,一觉醒来只剩白杆了,他派官吏打死几个,还是禁不住……这厮瞪着茫然的大眼睛问:树皮真有那么好吃吗?
朱富很在行的说,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贱民们喜欢吃就让他们吃去呗,李云给出主意,说跟贱民们不能讲道理,得往死里治,给打上农药药死几个就没人敢吃了……
会上各头领做工作汇报,内容大同小异,头领是无比英明的,下属是绝对忠诚的,百姓是十分满意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错误是丁点没有的……
只有刘彦这厮不懂眉眼高低,沉着脸说什么灾情严重,许多地方百姓无以为食,以树皮菜叶充饥,严重的地方竟然发生人吃人的惨剧……
不过没人信他的话,都骂他装逼……
【130。】
晚上聚会,佳肴美酒,鼓瑟吹笙,众兄弟你来我往,互相吹捧,其乐融融。
刘彦坐那里,摆着副苦瓜脸,像谁都欠他八百两银子不还似地,没人搭理他,他也不搭理别人,一碗一碗的喝,一会功夫就喝高了,这厮两眼通红,拉着我的手直磨叽,黑哥,我他娘的后悔了……你知道当初我为啥扔掉乌纱帽上梁山吗?因为我看不惯朝廷黑暗,不想跟贪官污吏同流合污,不想看着黎民百姓继续受苦……
这厮说到动情处,拿手往外一指说,我是冲着替天行道的大旗而来,是想建立个清平社会,老百姓可以安居乐业的社会……
这厮端起眼前的酒,一仰头,一饮而尽,用袖子抹抹嘴,打个酒嗝,接着说,我只是个书生,不喜欢勾心斗角,也不喜欢尔虞我诈,只想踏踏实实的为老百姓做点事情……可上山后却发现,梁山比朝廷更黑,朝廷杀个人还给定定罪,还他娘的来个三堂会审,做做样子,你们哪,拿人命当儿戏,说杀就杀,说刮就刮……连样子都懒得做。
别人喝醉了,吹牛逼时拿指头敲桌子,不过都是拿食指和中指迭在一起敲,他不,食指蜷起来,只拿中指敲。
敲完桌子,拿指头对着我说,上山前我很敬仰你们,以为你们是真正的英雄,现在发现,英雄?狗屁!你们他妈的就是一群强盗!
最后这句话声音很大,满屋人都听到了,一时鸦雀无声,宋大哥脸色很难看,他对强盗二字很反感,谁说他是强盗他跟谁急,我倒不生气,比他大度多了,本来就是嘛!
气氛有些尴尬,孙二娘忙过来打圆场,刘头领喝多了,说些醉话。
刘彦这厮不识好歹,冲着孙二娘开骂:孙二娘,你他娘的简直就是阎王爷,你说说,你在孟州坡杀了多少人?还拿人肉做包子,人家来往客商风里来雨里去,赚点辛苦钱,容易吗?一家老小倚门悬望,就等着那点银子开锅下饭,你凭啥抢人银子还将人剁了?
孙二娘笑容僵在脸上,愣在原地。
这时王矮虎起身打哈哈,刘头领喝醉了,我扶他回去。
刘彦这厮一把推开王矮虎的双手,骂道,把你脏手拿开,王矮虎,你他娘的就是个人渣,人家闺女好不容易长大,没等过门就被你玷污了,以后怎么嫁人?三四十的妇女你都不放过,你让人以后怎么活?
大家都看出来了,这厮是疯了,逮谁骂谁,没人上去劝,这厮举着中指,楞着白眼,从左边指到右边,又从右边指到左边,点着在座的兄弟,点一个说一句,强盗。
最后指着宋大哥,来了句,强盗头子,说完踉跄的走了……
我瞟了宋大哥一眼,吓我一跳,杀气!
【131。】
今天很难得,扈三娘不舒服,翠红楼歇业,宋大哥很闲,晁天王也很闲,两人凑一起对着吹牛逼,当然,两人凑一起吹牛逼并不是因为两人和好了,而是除了彼此,都没人可吹。
吴军师摇着羽毛扇,偶尔插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其余兄弟叉手而立,时不时呵呵笑两声。
宋大哥最近刚学会下棋,棋艺进展神速,没几天功夫,就能让人两子,兄弟们无人能在他手下讨到便宜,连自称“赛神仙”的乐和,每次都棋差一招,拱手认输,用军师的话说,宋大哥是百年难遇的奇才,宋大哥慨然受之,到处哀叹一个绝顶高手的悲哀……
晚上趴屋梁上时,还经常跟我念叨:黑厮,你知道吗,一个绝顶高手,在世间找不到任何对手,是很寂寞的,所有的奇招,无人能领会其中的奥妙,苦思冥想的精湛棋艺,无人能欣赏,你知道他心中有多凄凉吗……
我不懂棋,但我大体明白宋大哥的心情,我想,他的棋艺肯定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不然是不会有这番感慨的……
晁天王也会下棋,在梁山也是难逢敌手,两人互不服气,摆上棋坛杀个不亦乐乎。宋大哥嫌小卒太多,忒碍事,两人把所有的卒全拿掉,车对车,将对帅,厮杀开了,晁天王凭空打炮,宋大哥隔日跳车,你来我往,杀的难解难分。
吴军师面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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