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泰闻言摆摆手说:“哪能呀,是让你到大桥镇去挂职,具体工作安排,等你到了之后,镇长秦海会详细跟你介绍的——秦镇长他们听说县里给他们派去个高材生,高兴得这两天尽给我打电话了,知道你今天会来,还说要开车来接你,是我说影响不好,让他们在家等着。”
郭文笑了笑,没有搭腔,自己是青囊,相术风水的本事可能差些,是准时不准,但要说察言观色,那绝对不是盖的,一看就知道王长泰在说谎,心道:“话还不是圆的扁的任你说,是不是真的重视我,只有到了地方才知道。”
拍了一下大腿站起身来,王长泰长出一口浊气,放眼朝他身后一辆刚刚启动的金龙小巴看去,说道:“小郭,本来我是要代表县人大请你吃个饭的,但你看,那是今天最后一班去大桥的车了,而且秦镇长多次要求,说一定要让他们来办这个欢迎会,你看——”
回头瞟了一眼,那屁股喷着黑烟的小巴抖动着,车况差得好似开着开着就会散架一样,郭文眉头皱了起来,想着又要坐车就觉得难受,但怎么办呢,受不了也得受着呀。
“那我可不能误了这班车,得赶紧走,下次有机会,再来烦劳王主任,呵呵……”郭文说得言不由衷,走得却很快,经过郭静的身旁时伸手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大郭,又得坐车了。”
“咋了?难倒要回去?”大郭面露难色,他不是怕坐车,他是舍不得李丽,过往他美女看了也就看了,很少上心,这回是真的冤孽了。
义无反顾地钻进满是汽油味和瓜果皮壳的小巴,抢着坐在靠窗的座位,郭文朝窗外望去,发现王长泰竟然没走,而是碎步跑了过来,在车外拉着自己的手,说道:“唉,小郭啊,说实话,我们是舍不得放人的……可是一方面考虑到大桥镇的具体情况,确实迫切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你自己个人的发展,县里把培养年轻干部当作头等大事来对待的,所以我呀,是舍不得也要舍得呀……”
“王主任厚爱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一切尽在不言中吧,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的……”郭文机械地应着话,肚子空空的啥都没有,又不能买点吃的垫垫,毕竟那样就太扫王长泰的面子了。
“好好干,你回来就是副主任科员了,知道了吗?”王长泰郑重地说。
郭文点点头,用力握了一下他的手,说了声“王主任,你回去吧,天都已经黑了”,尽管肚子饿得咕咕直叫,脸上却仍然洋溢着感动的笑容。
多么希望王长泰能走啊,或许小巴开走之前还能让郭静冲下去买些吃的,可他偏偏站在那,笑得有点苦,却是没有走,过了一会又着急忙慌地翻包,掏出一个大信封递了过来。
“小郭,我差点忘了,你下乡挂职的手续,我都已经提前办好了,你拿着可千万别丢了——”说完,王长泰想了想,猛地拍了下脑门,冲刚刚爬到驾驶座上的司机喊了起来,“师傅,稍等一下,两分钟,两分钟就好!”
看着王长泰急冲冲抛开,一头雾水的郭文不知道怎么回事,却看见他直奔小店,正在那掏钱买吃的,顿时鼻子一酸,他总是个情感丰富的人,很容易被一些小事所打动。
晚上八点左近总算是呜咽着到了大桥镇,找了家饭店让郭静一个人在那狼吞虎咽,郭文拿着挂职的相关手续,问明了道路后,疲惫不堪地走进大桥镇政府,意料中的,并没有人在等着自己,就更不要提什么欢迎会了,夜色中萧索的大楼,只零星地亮着几盏灯,紧闭的大门似乎也在嘲笑他一般。
郭文苦笑了一下,想着也不用去找组织人事办了,肯定是没人会加班的,先找地方住下来好好休息一下吧,记得刚才过来的时候,路口那就有一家旅馆,看上去似乎还不错的样子,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热水。
跟看门大爷说笑了两句,出了院子后径直来到招待所,总台就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小姑娘在玩电脑,拿小眼睛扫了他一下,仿佛他是透明人一样,低头又继续玩扫雷,鹅蛋脸还故意往里头偏过去了些。
“你好,还有房间吗?”郭文倚在台子上,见小姑娘没反映,忍着气敲了敲台面,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有双人间吗?”
“听见了,你囔什么!”摔了一下鼠标,小姑娘伸手拿出个簿子往他面前一丢,满不高兴地说,“套间两百八,标间一百六,身份证拿出来,登个记。”
“这么贵,都赶上省城了,有没有便宜点的,我就一个人。”郭文耐着性子说,他实在是太累了,脚发软都有些站不住,否则就这服务员的脾气,有气力的时候能耍得她跟猴一样团团转,现在就只想赶紧订下住处,然后去找郭静包吃一顿,回来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上一觉。
小姑娘年纪不大,那气势眼神表情却像足了常年坐办公室的,拿长长的假睫毛上下扫了扫,一副“嫌贵你别住”的表情,她往嘴里丢了一粒花生米,嚼得嘎崩响,满不在乎地说:“这价又不是我定的,有意见你找我们经理去,看他会不会给你便宜点。”
这哪是旅馆呀,抢手机关的干部也没这么横的!
郭文没气力跟她见识,嘟囔了一句“什么态度”,转身要走,不料小姑娘脾气大得很,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大叫,“你骂老娘什么?”
简直是不可理喻呀,郭文见过泼辣的,比如李丽,但起码人家泼辣得有道理,可没见过像她这般逮人就咬一口的疯狗,回过头无可无不可地瞟了她一眼,一步一步慢腾腾走过去,吓得小姑娘在柜台里头都往后退了退,紧张地说:“你,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这里可是政府招待所,你要是敢在这闹事,有你苦头吃的。”
看着小姑娘色厉内茬伸手过去拿起电话,郭文咧嘴笑了,问她:“是要给镇长秦海打电话吗?”
小姑娘愣了愣,脸色却慢慢变了,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认识,我们秦镇长?”
觉得有些好笑,自己什么时候喜欢狐假虎威欺负人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像她这样的势利眼,都不用细细打量长相,肯定是妒妇伤财的命。
郭文在心里叹了口气,漠然地拿出身份证递过去,慢声说道:“我是从县里下来挂职锻炼的,刚刚才到——你先给我开个房间,明天我到镇里找财政所问问,看看能不能报销。”
“对不起,对不起,郭,嗯,郭干部,真是对不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家里出了点事,所以刚才——”
郭文摆摆手,止住她的解释,面无表情地说:“能把身份证跟房间钥匙一块给我吗,坐了一天的车,实在是乏了。”
“啊——”小姑娘恍然,飞快拿了一块钥匙牌从里面跑出来,笑得比蜜还甜地连同身份证双手捧到他面前,局促地笑着说,“郭干部,房间在二楼,我带你去。”
看了一眼门牌号,写的却是“庐山”两个字,郭文也没问,说了声“多谢”,顺着她指引的手势往楼上走。
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小姑娘懊恼地虚打了自己两下嘴巴,热情地问:“郭干部,食堂已经熄火了,你要是还没吃晚饭,旁边就有一家夜宵店,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去。”
王长泰买的东西大半都下了郭静的五脏庙,自己勉强吃了点,车一颠簸又全都倒了出来,郭文感觉是饿到一定程度了,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一会我自己出去吃……”
察觉到他的冷漠,小姑娘讪讪得也不说话了,默默送到房间开了门,又去拎了两瓶热水来,然后可怜巴巴地垂手站在门口,眼睛眨巴了几下,委屈得像是要哭出来。
郭文倒不是有意给她脸色看,只是累得有些虚脱,坐在床上缓了口气后,起身打算先洗把脸,结果发现她竟然还在那杵着,于是勉强挤出一丝笑,问道:“房间的电话能打外面吗?”
“可以的,可以的,我来帮你拨……”小姑娘跑进来,经过他身旁时,侧过脸来莞尔一笑,别说,她的面相还真是妒妇伤财的格局,长得虽然不错,但天庭狭窄、水星微陷、口如撮紧故破财飘零、财富散而不易聚,官禄宫过于拥挤加上下阁凸削因而善妒。
本是想等吃过饭回来再给王长泰主任去电话的,可是小姑娘明显在为刚才的冒失而提心吊胆,不让她做点啥怕是不大好,毕竟跟群众打成一片才是王道。
报了一串号码,等她拨通后接过话筒,听到那边传来王主任的声音,郭文说道:“王主任,我是永年呀,我已经安全到了大桥镇了。”
王主任那边似乎有小孩在哭闹,“安全到了就好,有没有见到秦镇长,住的地方安排好了没有?”
瞧见小姑娘给自己泡了杯茶端过来,郭文笑着点点头,微微侧过身子说道:“秦镇长有要事出去办了,我现在人在招待所,打算明天再去正式报道。”
跟王长泰在电话里随便聊了几句,直到话筒传来嘟嘟的忙音,郭文才挂了电话,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小口,对小姑娘说道:“谢谢你了。”
“不用谢,不用谢……郭干部还需要别的什么吗?”小姑娘本来还有些疑虑会不会是遇到了骗子,这下得到证实,心里不免懊悔,暗恨都怪那没良心的家伙劈腿自己的朋友,害得自己心情不好才得罪了县里来的干部。
“没了……”
半夜醒了一次,郭静鼾声大作,睡得很沉,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二天清晨,郭文洗漱一番后,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呆呆地发了一会楞,他始终不明白自己的面相明明没有什么隐患征兆,为何这次出行如此不顺,莫非真的算错了?
取出有些起褶的衬衫和西裤穿上,给了郭静五十块钱,嘱咐他可以四处看看玩玩,但不要惹事,要真遭了麻烦,能忍则忍,忍不了该怎样就怎样,总之别让自己受了欺负。
郭静嘎嘎笑着说让他放心,他就在镇里转转,琢磨下有啥能赚钱的买卖没有。
将文件袋拿在手里带上门下了楼,总台那,昨晚的小姑娘已经不见了,是个比她稍微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