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对自己的仇人痛下杀手,固然是一件相当爽快的事情,可话说回来,对这个老东西的过度打击,并不符合郭守云的利益。就像没有永远朋友一样,在发展的道路上,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做人做到郭守云这份上,那就必须分清恩怨与利益孰轻孰重,若是一门心思的图爽快,过分追求他所说的恩怨分明,那他也走到不今天这一步了。看重恩怨,在必要的时候还必须超脱其中,这才是上位者真正应该秉承的心态。
在郭守云看来,随着远东商业银行摆脱困境,以及维克托与古辛斯基的翻脸,过去一段时间的恩怨就算是揭过去了,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因此也没必要再抓住那一丝仇隙不放。尤为重要的是,现在的五大巨头也已经产生了割裂,作为背叛者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和维诺格拉多夫,他们两个要想避免遭受古辛斯基与别列佐夫斯基的报复,那就必须联合自己这一股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对古辛斯基过分削弱,将有可能打破这种微妙的均衡,这并不符合他郭守云的远景利益。制衡之道永远是权谋术算领域内的顶级法宝,无论是克敌制胜还是据守维存,这个法宝都是维系一切的不二法门,只有把握住五巨头之间的力量均衡,郭守云才能站在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最佳位置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任你风云变幻,我自了然于胸。”
维诺格拉多夫和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来意不难推测,对与郭守云来说,他现在最关心的,是丘拜斯这个家伙又跑回来干什么。前段时间自己大婚的时候,郭守云与丘拜斯这位俄罗斯“私有制改革之父”有过一些接触,不过接触的并不多,只不过交谈了十几句话而已。其实说真心话,郭守云对这位“全世界最顶级的改革专家”一直都是崇拜的五体投地,而这个家伙最令人崇拜的地方,就是他的那套“强盗改革理论”——“无论把财产分给谁,哪怕是分给强盗,只要把财产从国家手里夺过来就好。如果强盗变成了自己资本的有效主人,他也就不会再做强盗了。”听听,啥叫最富有真知灼见的改革家?啥叫眼光最独到的政客?啥样的才是对人性把握最深刻的社会学专家?毫无疑问,仅仅凭借着这一套改革理论,丘大爷就应该当之无愧的得一个诺贝尔奖。仅仅让他主导国家改革显然是屈才了,他还应该被任命为内务部长,因为按照他的逻辑,对付强奸犯的最有效方法不是坐监,也不是押赴刑场,而是应该给他们说个媳妇,毕竟“如果强奸犯有了自己的媳妇,他们也就不会再做强奸犯了”。
当然啦,丘拜斯的“强盗改革理论”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也好,是荒谬绝伦的悖论也罢,这些都不是郭守云所关心的,他真正的关心的,是丘拜斯什么时候能正式主导俄罗斯的国家改革大计,以及他这次重回远东的真实目的。
骗子的小脑袋一刻也闲不住,有人说思考是一个很累人的活,而勾心斗角则可算作是累人累到登峰造极的一项工作,可对与郭守云来说,这些事却是一种乐趣,是枯燥人生中最富有色彩的调剂品。
车子在哈巴罗夫斯克市中心快速的穿行,在经过远东商业银行总部的时候,郭守云朝外面打量了一眼,只见此时进出银行的人络绎不绝,可以想见,他们中绝大部分人恐怕都是前来存款的,连续的利好消息以及增息的新举措,对于远东的储户来说是极富诱惑力的。现在国家经济不景气,大肆消费并不符合民众的心里,相对来说,他们更愿意把钱存起来,存到一个可以百分之百信任的地方,以应对将来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而此时的远东商业银行就像是一条血口大张的纸鳄鱼,它一方面贪婪的吞噬着眼前可以吞噬的一切东西,另一方面却无法承受即将到来的涨潮。郭守云琢磨着,这次与古辛斯基的交手,在某种程度上说对自己还是有利的,至少现在远东人对远东商业银行的信心更足了,要不了多久,银行的储蓄款将会再次充裕起来,而这些资金又能让他做出更大的投资了。
圣人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正因为如此,所以圣人就等同于穷人,他们那点出息,全都集中在不现实的高谈阔论之中了。“花别人的钱,办自己的事,世人爱说啥说啥去吧。”这才是郭守云的致富逻辑,同时,也是这个时代里所有富人一直秉承的逻辑。
看看这些进出银行大门的人们,他们俨然就是郭守云这一小撮人所圈养的羔羊,他们拼死拼活的挣下的一点积蓄就如同他们身上长附的羊毛,从春到夏,从夏到秋,羔羊们辛苦积攒的一层羊毛,就为了过冬的那一捧干草,转瞬间便被收割的干干净净。可悲的是,这样的收割,还不是偶尔一次的骤现,而是延续世代的恒久轮回——羔羊是羔羊,羔羊的儿子也是羔羊……没有一瞬间的基因突变,准确的说,羊不想法子去做狼,那就永远摆脱不了被人收割的命运。
经过离奇的一世轮回,郭守云已经彻底从那个披着狼皮的羊,彻底蜕变成真正的狼了,而从这一点上看,阿芙罗拉作为一头羊,冒冒失失冲出来郭守云的游戏圈子里来,的确是自寻死路。她看不透,狼有狼的圈子,羊有羊的圈场,一头鲜鲜嫩嫩的小羔羊,非得去狼的游戏里转一圈,那会有什么结果?
阿芙罗拉一伙人对于郭守云来说也好,对于古辛斯基他们来说也罢,只不过是一个白驹过隙般的存在罢了,除了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利用一下之外,她们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乔斯巴耶夫作为阿芙罗拉的父亲,他充当了一回莫斯科打击郭守云的工具,那场计划失败了,郭守云放他离开远东,可是他终究没能活着回到莫斯科,他没有利用价值了,而且知道的东西也太多了,所以有人不希望他活着回去。而这次也是一样,阿芙罗拉走上了她父亲的老路,很可悲的成为了别人手上的斗争工具,因此,即便郭守云放他们离开远东,他们也不可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因为他们同样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一场开始于郭守云与五巨头之间的战争,短短一两周的时间,伤亡惨重:远东与新西伯利亚两大帮会的火并;远东商业银行新主体楼的坍塌;莫斯科七处别墅的爆炸案以及莫斯科河中一夜出现的四具艳美裸尸。当然,这还不包括那些为平息这些案件而被推出来的替罪羊。好啦,现在一场隐性的战争告一段落了,战争中死了多少人,有多少家庭走向破碎,有多么恶劣的社会影响,这些都不是郭守云以及五巨头这类罪魁祸首所需要关心的,他们现在需要关心的,就是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合作,反正大家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大可以相逢一笑泯恩仇。
第二一四章 桑拿房“三兄弟”
豪华而宽敞的桑拿房里,仅在腰间为了一条白浴巾的维诺格拉多夫,半躺半倚的栽倒在木质长凳上,而在他的身边,一位赤身裸体、身材曼妙的女郎,正半跪在地上为他做着精心的腿部按摩。
在桑拿房的左侧角落里,光屁股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正与郭守云凑在一起玩扑克,那精致的纸牌此时早已湿透,但是这两个无聊的男人仍旧是玩了津津有味,就好像那印着半裸女郎的扑克牌,比他们身边的两位赤裸佳人更有诱惑力一般。
“哧!”
随着一瓢清水泼入炭炉,一股灼热的水雾再次弥漫开来,桑拿房里的温度,也在顷刻间攀升上去。
“啪”的一声,将手中的水瓢扔回到身侧的水池里,丘拜斯扭扭他那因为肥胖而挂满皱褶的大屁股,以考拉爬树样的动作,一步一挪的蹭回到桑拿房内那张唯一的软床上。
“哎呀,累死了。”一头栽倒在床上,老丘同志四仰八叉地躺在那,深深的叹一口气,说道,“我说你们三个够了没有?差不多的话咱们就走人吧,时间不早了,咱们是不是该去谈谈正事了?”
郭守云和霍多尔科夫斯基在玩的是梭哈,不知道是吃牢饭吃的,还是本身就比较晦气,十几把的牌局,郭守云就愣是一把都没赢过,幸好他们玩的赌注不大,几十万的输赢,这两个年轻的财爷谁都不会放在心上。
“要谈正事哪里都能谈,”作为赢家,霍多尔科夫斯基显然不打算现在就结束赌局,他拿着自己的两张牌,一边示意身边的女郎继续分牌,一边扭头说道,“只要大家有心达成一个共识,那就什么都好办。而且啊,照我看,在这种地方大家更容易坦诚相待……你们说……哎,干什么呢?!”
最后这一句话,霍多尔科夫斯基是对郭守云说的。这小子很不地道,趁着对家说话走神的工夫,他晃晃悠悠的将小脑袋探过来,试图偷窥霍多尔科夫斯基手上那两张牌,没想到却被人家抓了个现行。
“嗯,米哈伊尔这话说得不错,”一直在那里闭目养神的维诺格拉多夫闻言睁开眼,他挥手示意身边的女郎退到一边,而后翻了个身,趴在长椅上,瞅着对面的郭守云说道,“其实这次过来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鲍里斯和古辛斯基他们两个做老大的时间也不短了,即便是论资历,他们也该把权力让出一部分来了吧?难得这次适逢其会,古辛斯基这只大头鹅彻底开罪了维克托,咱们要是不趁此时机翻了他的底,那以后再想找这种机会,恐怕就很难啦。”
“嘿嘿,终于轮到我郭某人翻盘啦,”好像一点都没听到维诺格拉多夫在说什么,郭守云将分牌女郎刚刚掀到他面前的那张黑桃Q抓在手里,眉开眼笑的哼哼道,“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
他这智取威虎山是用中国话哼出来的,在场的老几位谁都听不懂,可有一点大家都明白,那就是郭守云不傻,他现在打的主意,就是不对古辛斯基痛打落水狗。
“到你啦,我的米哈伊尔老哥,你跟不跟?”哼唧了两句,郭守云撩撩眼皮,瞅了身边的霍多尔科夫斯基一眼,嘿嘿笑道。
“跟你一万,”霍多尔科夫斯基想都想就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