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辛格先生说,他在来莫斯科之前就听说过您的名字了,对于您过去所做的、并且现在仍旧在从事一些善举,他表示由衷的钦佩与感谢。”翻译凑到桌前,随着老头的每一次语气停顿做现场翻译,同时,还飞速的在记事本上做着记录。“他说,他很愿意与先生做朋友,并希望您将来去美国的时候,能够给他一个做东道主的机会。”
也许是对翻译的转达并不满意,老头握着郭守云的手,扭头将一句话着重的重复两次。
“基辛格先生说,他是希望与您结交私人间的友谊,是不带任何政治立场与利益关系的友谊。”翻译慌忙解释道。
可以看得出来,基辛格作为一个出色的外交家,他是懂得俄语的,甚至可以说他在这方面相当的精通,他完全可以不用翻译直接与俄国人交谈。当然,在这方面郭守云也有一些了解,在外交场合下,一个参与交谈的外交家是不能随意用外语交谈的,他们有自己的制度、规定需要遵守。否则的话,这些翻译所作出的笔录,很可能会给他们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那绝对是我的荣幸,”郭守云也没参加过什么正式外交会面,更不懂的在这种场合下应该如何措词,因此,他的回答只能是尽可能的简练,免得某个地方出了漏子。
第四八六章 斗智
郭守云或许不知道,他这种谨慎小心的说话态度,正好迎合了外交场合下的基本规矩——言多必失,而且在这种场合下的任何一个失言,往往就意味着一场很大的风波。
面对郭守云这一句言简意赅,但是意思又相当到位的回答,老头的脸上闪过了一丝赞许的微笑,他放开手,转头对自己的翻译又说了几句话。
“基辛格先生这次来莫斯科,专门为先生准备一份礼物,”翻译将手中的黑色公文包放在会议桌上,从中取出一个很精致的紫色木匣子,双手捧着递到郭守云面前,说道,“他说这可以算作是一份简单的见面礼,也可以算是对先生善举的一项不成敬意的报偿。”
“哦?”郭守云先是疑惑的朝老头看了一眼,这才接过盒子,掀开盖子看了看。
不大的小木盒里并没有放置什么精美的手工艺品亦或是象征性国礼之类的东西,在那铺就了金丝绒的盒子里,仅仅摆放了一个平平整整的信封,上面既没有留名也没有书写任何字样,甚至连最基本的字母都没有。
“这是?”郭守云用两根手指头将信封捏起来,惑然道。
老头显然没有出言解惑的意思,他笑容满面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那意思就是让郭守云自己拆开看。
“里面会是什么东西?”郭守云的心里现在充满了疑惑,他很自然的拿起稍显沉重的信封,随手将木盒放到旁边的会议桌上,这就准备去启封。
“咳!”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站在对面沉默不语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忽然听似不经意的咳嗽了一声,也就是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咳嗽,令郭守云一下子提高了警惕。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朝会议室的门口看去。这一看不要紧,他背后的冷汗差点没直接流出来。只见就在门口的位置上,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两名手持相机、胸前挂着蓝色记者牌的家伙,看他们那架势,只要自己把这信封里的东西取出来,那“咔嚓咔嚓”的闪光灯马上就要亮起来了。
“王八蛋!”差点没直接把手里的信封扔出去,郭守云心里咒骂一声,“难怪老东西刚才要郑重申明结交什么不带任何政治立场与利益关系的朋友,感情这朋友的第一个陷阱,前脚打后脚的就跟过来了。”
到这个时候,郭守云即便是不开信封,也大其概能猜到里面是什么东西了,很明显,这里绝对是一份对郭氏集团有很利益,从而令他很难舍弃的条约文件,甚至可能就是王安公司的某种收购合同尾款。基辛格当面把它作为一份礼物交给自己,而一旦自己在这个时候把东西拆开,同时,这幅场景还被记者拍了去,那明天,也许等不到明天,美国甚至是俄罗斯的一些报纸上肯定就会登出一些消息,比如说:郭氏集团总裁某某人,与美国前国务卿、华盛顿特使基辛格先生就某某问题展开友好协商,并达成某某合作意向,双方协商的氛围如何如何融洽云云。而在这些报道的后面,再缀上郭守云翻看文件时拍下的现场照片,从而进一步证明报道的真实性。
类似这样的猜测绝不是捕风捉影,在外交政治场合下,此种陷阱可以说是数不胜数,郭守云前世经常看到这样的报道:往往是某一国的媒体上登出消息,然后涉及这一消息的另一国立刻出面反驳,双方基于这么一个消息大大口水仗,最后弄的结果是信的大有人在,不信的同样大有人在。
郭守云为人已经够小心的了,他每迈出去的一步可谓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可即便如此,今天仍旧是险些落进了陷阱里,要不是霍多尔科夫斯基不失时机的那一声咳嗽,他这一回所面临的麻烦恐怕就大了去了。
至于说这些麻烦具体是什么,郭守云几乎不用想也能明白。像基辛格这样一个美国政客出面为郭氏解决商业利益问题,而且解决的地点,还是在克里姆林宫内,这样的事实表明了什么?他郭守云在背后与华盛顿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或者说他们在策动什么样的政治阴谋?这样的事情,列宁格勒那边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猜测,北京同样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猜测,而这种猜测无疑对郭氏集团非常不利。当然,面对这种局面,郭守云也可以出面否认,但事实是,且不说他的辟谣之举能不能彻底打消各方的顾虑,就说到手的东西吧,如果信封里装的真是涉及王安公司的收购文件,那么他的否认还有什么价值?难道他舍得彻底放弃王安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换句话说,眼前这个信封对郭守云来说,无疑就是一个潘多拉魔盒,只要他打开了,成堆的麻烦就会像魔鬼的诅咒一样纠缠上他,除了彻底向美国人靠拢之外,他似乎再没有更好、更保险的选择了——而美国人所希望看到也正是这一种结果。
几乎是在看在记者的那一瞬间,郭守云便意识到这信封自己必须要,同时呢,又绝不能在这个场合下打开。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的想法是很好的,可做起来就不那么容易了,试想,他总不能随手把信封装进兜里,然后嬉皮笑脸的给人家来一句“里面东西我回头再看”吧?这样的做法也太幼稚了,不说别的,这种外交场合下出的洋相要被人传出去,他郭守云还要不要面子了?不要忘了,这是基本的外交场合,而他郭守云也是一个有身份的人,那种与他身份不符的举止,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做的。最重要的是,那样的做法等同于退缩,等同于面对挑战时做了逃兵,这是一种懦弱的表现,郭守云也不屑为之。
“怎么办?怎么应付过这个令人头疼又尴尬的场面,”郭守云的脑子转的像F1的车轮似的,极力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琢磨出一个对策来,将眼前这个难题应付过去。
“该死的记者!”在脑子里飞速构思对策的时候,郭守云还不忘咒骂两句站在门前的记者,他可以肯定,门前那两个记者绝对是美国人,如果是俄罗斯记者的话,不管他们是属于哪家报纸的,也绝不敢进来参这一脚,除非他们觉得自己活的太滋润,想要早点去死。
郭守云的思虑尽管很快,但他在灵光一现,考虑清楚危险之后,再去思索应对之策,这整个过程也有十几秒了,而在这个过程中,整个会议室里,包括克里姆林宫安排的服务人员在内,十几双眼睛全都盯在他的身上,大家都在等他作出下一步的举动。在这种情况下,他根本就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了。
“呵呵,看来郭先生是遇到难题了,”就在郭守云苦思而无良策的时候,站在对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说话了,他这么长时间以来,估计还是第一次用“郭先生”这么正规的称呼,“看起来他能意识到这份礼物的分量不轻啊,怎么样,用不用我为您代为开启?”
霍多尔科夫斯基嘴里这么说着,微微侧过了身,一脸平静的笑意,那样子,就仿佛是很随意的提出了一个建议一样。
手里拿着那个沉甸甸的信封,郭守云看着对面的损友,心中骤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他知道自己刚才钻进了牛角尖,其实眼前这个问题并不难解决,毕竟在这个不大的会议室里,还有一个能与自己打配合的朋友。把信封交给霍多尔科夫斯基来开启,再经由他之口宣读出来,那实际效果与自己亲自开启并无太大差别。不要忘了,霍多尔科夫斯基这家伙现在就要变成郭氏集团的合作人了,而且还是集团的股东之一,同时呢,他本身也是这次会面协商的重要角色之一,完全有资格在这种场合下展现存在。当然,现在最重要的一点,还是门口两个记者手中只有照相机,而没有该死的摄像机,即便信里装着的是王安公司的协议文本,他们也没本事把一个人口述的内容拍摄下来。
“那实在是太好不过了,”就坡下驴,郭守云态度从容地笑道,“礼物的分量如何倒是次要的,主要是我的英文水平实在逊色,基辛格先生有翻译,至于我,看来就不得不借重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的帮助了。”
也许是受到了一个“代启”思路的启发,郭守云在开口的一瞬间,又为自己想到了一个理由,这个理由的出现,令他赶到有些可惜,如果刚才能想到的话,那就不用霍多尔科夫斯基出面结尾了。他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随手找一个人来开信,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基辛格出面阻止,或是宣称里面的文件是由俄文书写,那就有些露骨了。
不过事后的惋惜没有半点用处,在将信封交给霍多尔科夫斯基的那一瞬间,郭守云深深感觉到一种疲惫与无力——在纷繁复杂的政治斗争中,一个人的大脑与智慧是绝对不够用的,看来郭氏集团真的有必要组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智囊团了。
第四八七章 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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