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样他还能走的舒服一点。”听筒里传来老头的最后一声叹息,然后就是咔嗒一声轻响,滴滴的忙音随即响起。
“啪”的一声,将电话听筒扔在桌子上,郭守云一转身,急匆匆的奔出书房。他就算是再没脑子,也知道老岳父说这番话的意思了,毫无疑问,现在知道雅科夫回远东的人并非只有列宁格勒。五点,五点之前,而现在距离大舅哥进入哈巴罗夫斯克,还不到四个小时,这也就是说,准备除掉雅科夫的人,应该是紧跟着他前后脚进入哈巴罗夫斯克,甚至……对方甚至是直接从日本跟踪过来的。
郭守云的确希望雅科夫能够死,可他不希望对方现在死,而且还是在自己的地头上被人宰了,这种事很麻烦。
“怎么啦?”看到男人面色铁青的从楼上下来,正坐在客厅里与叶列娜坐着说话的莎娜丽娃立刻预感了什么,她站起身,迎上前问道。
“没时间多说了,马上召集人,跟我去金达莱,越快越好!”郭守云脚下不停,径直朝大厅门口走去。
“哦?”莎娜丽娃一怔,下意识的扭头朝叶列娜看了一眼,却正好看到这女人面带微笑的放下茶杯,不紧不慢的从沙发上站起来。
带着自己的保镖,与别墅区六七个佩枪士兵,郭守云一行人只用了十几分钟便赶到了“金达莱”私人会所,从时间上来看,距离老头规定的最后时刻,还差了十几分钟呢。但是,当步入会所正厅的时候,郭守云便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来晚了。
在会所的正厅里,作为会所负责人的金诚基,正面色苍白的瘫坐在一张为客人准备的豪华沙发上愣神,对他来说,郭大老板的朋友死在了他的地头上,而且死状凄惨,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因为这么一件事,把郭大老板惹恼了,那且不说人家会把他怎么样,至少,平壤那边就饶不了他,在人民军的队伍里,犯了错误所需要接受惩罚,可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
“郭,郭先生,”看到郭守云面无表情的带人走进来,金诚基打个激灵,从沙发上蹦起来,急匆匆的跑过来,试图抢着解释一些什么。
“人呢?”郭守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因此并没有感觉太多的意外。他打算对方的话头,沉声问道。
“我,我们没看到,”金诚基显然误会了郭老板的意思,他忐忑地回答道,“我,我也是刚发现的,至于是谁做的,我,我也不知道……”
“我是问我的人呢。”瞟了地方一眼,郭守云不耐烦地说道。
“哦,在六号,六号包房……”慌忙回到了一句,金诚基转过身,一路小跑的在女侍应的手里抢过钥匙,这就替郭守云一行人带路。
“大概什么时候发生的?”跟在对方的身后,郭守云一面朝回廊的方向走,一面皱眉问道。
“我也不知道,”金诚基哭丧着脸,磕磕巴巴地说道,“先生走了之后,您的朋友就自己要了一个房间,然后还要了两支……咳咳,之后,就把服侍他的人都赶了出来,说是要好好休息一下,准备明天重新做人。再之后,也就是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排水房那边说有大量血水流出,我才察觉到不妙,紧跟着上楼去看,就发现……发现出事了。”
说话间,一行人上了二楼的走廊,按照郭守云的记忆,豪华的六号包房,应该在走廊的左侧尽头,那里的位置相对较偏,雅科夫别的地方不选,却偏偏选了那里,也算是命中注定要倒霉了。
站在紧锁包房的门口,金诚基没有直接去开门,他犹豫了一下,回头对郭守云说道:“郭,郭先生,您还是不要进去了,里面还没来得及收拾,而且,而且场面有些……”
“开门!”郭守云懒得跟他废话,因此语气不耐的直接说道。
“那,那您用点这个,”金诚基知道自己拦也拦不住,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管细长的油膏,递给郭守云,说道,“抹在鼻子下面,可以去味醒脑,免得一会儿,一会儿有什么不良反应。”
郭守云将油膏接过来,却没有往鼻子上抹,他等着对方将门打开之后,便急不可耐的快步走了进去。
“呕!”
才迈进去两步,郭守云就觉得一股浓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那气味之重,令他胃酸狂涌,一阵儿干呕之后,险些当场吐了出来。迫于无奈,他也顾不上考虑什么了,直接拧开金诚基交给他的油膏,手脚利落的在鼻子下面抹了一点。顿时,一股清凉的薄荷气息穿鼻而入,将那股令人反胃的血腥味驱散无遗。
“是我们自己人做的,”和他比起来,紧跟而入的莎娜丽娃要显得镇定许多,她用食指掩住鼻子,在偌大的汤池房间里扫了一眼,语音微微发颤地说道,“是二局的人动的手。”
趁着莎娜丽娃说话的工夫,郭守云也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况,用一个词来说,他所看到的一切就是“触目惊心”。只见偌大的一个浴室卧房里,大理石地面上淌满了鲜血,而在血泊正中央的位置,则摆放了一把椅子,瘦如干柴的雅科夫此时就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他那双没了皮、肌肉裸露的干手,就平平的摆放在大腿膝盖上。最令人感觉毛骨悚然的是,杀手在动手杀人的时候,显然相当的镇定从容,按照莎娜丽娃的说法,他是把雅科夫的整张外皮都剥了,而在剥皮的同时,还伴随着放血的方式。
从医学的角度来说,人在大量失血的情况下,会出现晕眩昏迷的状况,但如果主意把握住一个度,也就是说把血量流逝保持在一个临界点上,失血者反而会出现短时间内的精神亢奋、神经麻痹的生理矛盾现象。曾经的克格勃二局,有专门的小组做这方面的研究,而他们的研究成果,就被用在了惩罚叛徒方面。
每当采用这种方式处罚叛徒的时候,行刑的人往往都是高手,他们对人体的血脉运行、肌理特征相当熟悉,每一滴血放出来,每一刀划下去,他们心里都有数,因此,也能让叛徒在亢奋中,始终保持一种病态的清醒,从而,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将自己的皮肤一点点的剥下去,露出内里的脂肪与肌肉。
第六一六章 无人性论
别看莎娜丽娃出身克格勃,可因为级别太低的关系,她以前只听说过这种方式,却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如今,她也算是开了眼了。
试想一下,在过去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准确的说,也就是半个多小时,杀手需要悄悄潜进雅科夫的房间,然后制服他,再有条不紊的实施整个行刑过程,这人……至少有一点可以看出来,有人对这位前克格勃远东局负责人恨到了极点。
而雅科夫呢,他在过去这半个多小时的时间里,承受了一种什么样的痛苦?他就坐在那,口不能言,但心里却清楚明白,整个大脑都是清醒的,而后,眼睁睁看着人家给他一点点放血,同时,一点点剥去他手上、腿上、胸前、小腹上的皮肤。等他因为亢奋、惊恐,而导致血脉流速加快,失血量加大,并最终意识模糊的时候,对方已经完成了主要工序,将那身曾经为他所钟爱,并为他带来巨大权力的克格勃制服,重新穿回了他的身上。
现在,雅科夫坐在椅子上的样子稍带了几分威严,蓝色的克格勃制服、红蓝相间的军帽、几枚端正戴在胸前的勋章,在某种程度上回放了他身上曾经具有的那份威严。看着他,郭守云甚至在片刻间出现了某种错觉,恍惚中,他又回到了两年前的某一段时光:相貌英俊的雅科夫坐在沙发上,两腿搭在不远处的茶几上,面色坦然的说“现在国家的形势复杂,这明天会是一个什么局面,谁都说不好。你说在这种情况下,权力有什么用?也许明天一觉醒来,那昨天还是万能的权力,就变的一文不值了……”
那时的雅科夫可谓是意气风发、年少有为,言辞之间,充斥着一股外溢的自信与张狂……当时,他好像也是穿着这样的一身制服。而今,短短两年时间,他就坐在一把椅子上,永久性的将人生定格了。
张眼闭眼,一切恍然如昨,放眼来看,却已人世两隔。这个人,他活着,郭守云不放心,可真看他就这么死了,而且是穿着这身制服,摆出这么一个坐姿,以这么一个凄惨的方式死了,郭守云又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那冰冷了许久的心窝子,似乎一瞬间被人倒进了几罐子油盐酱醋,泛出来的滋味令人倍觉难受。
“他干净了,”慢走两步,靠到男人的身边,素来心狠手辣的莎娜丽娃嘘口气,幽幽地说道,“肮脏的血液与被玷污的肌肤,全都没有了,他走的很干净,这就是行刑的目的。”
站在两个人的身后,叶列娜没有说什么,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墙上一副油墨画,画中那个半裸抱罐的女孩儿,看上去似乎很美。
“郭先生,这,这怎么处理?”金诚基搓动着双手,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蹦出那么一句话来。今天在他的地头上,先后死了两个人,还有一个重伤,这说起来可不是什么大吉大利的事。
“要不要查查是谁做的?”莎娜丽娃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用查了,”叶列娜终于还是开口了,她斜倚在墙上,脸上带着一丝诡异的笑容,说道,“如果想要找出凶手来的话,先生只需要安排人在会所大门口喊一声就足够了,这个人会站出来自首的。可关键的问题是,这么做有意义吗?雅科夫的命运,从他离开日本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好了,谁也改变不了,有人要遮口,有人要清理门户,还有人要拿他做更大的文章。最后,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用什么方式去死罢了。”
郭守云没有说话,他叹口气,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了一支烟卷,打算朝嘴里放。可就在那烟卷还没有放嘴里的时候,他的手一抖,烟卷从他手指缝里滑落下去,在地上跳动两下,打着滚的栽进了血泊里。
“算了,”看了那根猩红的烟卷一眼,郭守云忽然感觉到一种发自内心的疲惫,他默默转过身,竖起两根手指头,轻轻一摆,说道,“不用查了,反正大家都知道是谁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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