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听了,哑口无言。
无论如何,不能给伤心的张伟和谭玉芬火上浇油了。
楚天舒说:“伟哥,我刚才给公安局的朋友打了电话,根据你提供的线索,他们很快就会抓住那几个骗子。嫂子,你们的钱还是有希望追回来的。”
尽管是违心之语,楚天舒还得装出一副很有信心的样子。
谭玉芬抹了一把眼泪,说:“小楚,不管怎样我倒挺得住,只是担心盈盈她爷爷会受不了。”
是啊!老爷子刚过六十岁,这辈子命很苦,很晚才结婚生子,张伟八岁那年,妈妈不幸患上了胃癌,家里贫困无钱医治,早早就辞世了。
老爷子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的把张伟拉扯大。
高中毕业之后张伟没考上大学,老爷子就把他送到部队当了兵。
张伟退伍回厂里没两年,厂里经营不善,举步维艰,老爷子就办理了提前退休手续,孤苦伶仃地住在厂里分的五十多平方的房子里。
老爷子一生要强,身体还算硬朗,生活上一直坚持自理,从来不给张伟和谭玉芬他们添麻烦,得空还能帮着照看一下盈盈。
张伟和谭玉芬对老爷子也很孝敬,虽然经济条件不是太好,但隔三差五地谭玉芬总要做点好吃的给老爷子送去,每个星期两口子也会带着盈盈去看望爷爷,一家人其乐融融,倒也过得开开心心。
可是,两家的积蓄全部被骗,老爷子的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琢磨着如果不是他乱参合,至少谭玉芬不会把钱存到那个信用社里去。这两天,老爷子着急上火,愁眉苦脸,一下子憔悴了不少。
看着老爷子难过伤心,发誓要让老爸度过幸福晚年的张伟是心如刀绞,他按耐不住怒火,才一时冲动要拼了命去宰了那个骗人的亲戚,为老爸出这一口恶气。
楚天舒听了,手放在张伟的腿上,诚恳地说:“伟哥,你可不能做傻事啊。嫂子,盈盈,还有老爷子,他们可都指望着你呢。”
张伟重重地叹了口气,闷声闷气地说:“唉,兄弟,厂快子没了,门面房也要拆除了,我……一个大老爷们,连老婆孩子都养不起,真是没脸见人啊。”
楚天舒心里猛地一沉,说来说去,又说到仪表厂的改制上来了。
如果按照凌云集团的竞购方案,厂子异地重建作为凌云志汽车配套生产厂,又拿出一千万元来作为培训基金,那么像张伟、谭玉芬他们这一大批具有一定经验和技术的中青年职工,重新上岗一定会成为厂里的生产骨干。
以凌云集团经营思路和管理水平,实现盈利指日可待,从楚天舒了解到的集团员工收入体系来分析,生产一线骨干们的工资待遇不低,完全可以让一个家庭过上相对优裕体面的生活,各项保险和福利也有了保障。
但是,如果按照整体转让的方案,下岗工人们只能拿到一次性补偿,像张伟他们工龄短的,要想到了退休年龄能领到养老金,享受医疗保险,就得个人缴纳剩下二十多年的各项保险,拿到的补偿款可能还不够交这些年的公积金和保险的。
楚天舒不敢多解释,只安慰说:“伟哥,大家要有信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张伟眼巴巴地看着楚天舒,说:“吴总带着几位车间主任们一直在向政府相关部门反映下岗工人们的难处,他们的答复也是快要有结果了,可是,这结果到底是福是祸,谁又说得清楚呢?”
谭玉芬也是一声长叹:“唉,我听老万等几个议论,说这厂子要是卖了,几千号人连哭诉都无门了。”
懂事的张盈盈趴在妈妈的怀里,亮晶晶的大眼晴也盯着楚天舒看。
楚天舒站了起来,大声地说:“伟哥,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做傻事,骗子会有公安机关来处理,被骗的钱他们也会帮着追回来。你这股子劲儿,还要用到团结带领下岗工人们维护自身权益上来。”
向晚晴也对谭玉芬说:“嫂子,我们电视台也会跟踪报道仪表厂改制的全过程,我相信会有一个好结果的。”
谭玉芬搂着张盈盈,一个劲儿地点头,可眼泪却还在止不住地流,既为积蓄被骗而伤心,也为今后的日子而担忧。
张伟也站了起来,拍着楚天舒的肩膀,说:“好,兄弟,我听你的。”
楚天舒感觉肩上的压力猛然沉重了起来。
他从谭玉芬手里拿过那张存单,说:“嫂子,你把存单放我这,我给公安局的朋友们说说,看破了案能不能把你家的钱优先发放一部分。”
临走之前,向晚晴和白云朵还是不太放心,又劝慰谭玉芬千万别发愁了,不能叫钱憋屈坏了身体,一定要坚强起来,把张盈盈带好,把老人安抚好。
张伟和谭玉芬抱了孩子,强颜欢笑地送楚天舒等人出了简易宿舍。
楚天舒说:“伟哥,嫂子,外面风大,快回去吧。案子和厂子有什么消息我都会及时和你们通气的。如果有什么困难,你们也别客气,直接跟我说,我们会尽力而为的。”
上了车,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白云朵问:“老楚,伟哥他们的钱,雨菲他们追得回来吗?”
“够呛!”楚天舒把童丹元的回答说了一下。
白云朵问:“那你把存单拿过来了,回头怎么跟嫂子他们交代呢?”
开着车的向晚晴在后视镜里白了白云朵一眼,说:“你傻呀,天舒这么做是为了宽他们的心,如果张伟他们家真急需用钱了,我们得把这钱先垫出来,懂吗?”
“哦,我明白了。”白云朵恍然大悟。“老楚,你真够哥们。”
“不是我够哥们,是他们实在太苦太难了。”楚天舒缓缓地摇了摇头,说:“伟哥和嫂子都是很要强的人,如果他们遇到了困难,也不一定肯接受别人的帮助,我拿着这个单子,说是公安局追回来的钱,他们就算是有疑问也好接受了。”
白云朵用钦佩的目光看了楚天舒一眼,暗想:还是他想得周到。
车缓缓地行使在灯红酒绿的大街上。
向晚晴又主动问:“天舒,放假前听你说,仪表厂竞购节后可能就要正式启动了,为了保障下岗职工的权益,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楚天舒开玩笑说:“呵呵,你不怕再次从‘第一现场’栏目下岗啊?”
向晚晴笑了笑,说:“怕,怎么不怕?你知道吗,待在老年节目组里,和一大帮老头老太太打交道,我都快憋闷死了。”
楚天舒不解地问:“那你怎么还想搅合进来呢?”
第156章 果不其然
向晚晴正色道:“你看看伟哥他们家,家具是破旧的,电视是老式的,小盈盈连台钢琴都买不起,日子过得多难啊。上次给郑小敏做节目,我还体会不到他们的难处,今天见了,灵心不安啊。如果他们的权益都有人要去侵害,真是天理难容!”
楚天舒想了想,说:“晚晴,那你能不能向台里申请做一个专题,全程跟踪报道仪表厂竞购的全过程。”
“可以。”向晚晴点头,说:“国企改革,舆论监督不可或缺。”
楚天舒说:“不!你不能把这个作为报选题的理由,那样很有可能通不过。我觉得,你可以从国企改革破冰之旅这个角度去策划,或许更有说服力。”
向晚晴兴奋地说:“天舒,没想到,你的新闻敏感性比我还强啊。”
楚天舒忙说:“哪里?我列席过好几次改制领导小组会,听过市领导多次的重要指示,也听懂了仪表厂这次改制的重要意义。所以,就能更准确地理解和把握领导们所需要的宣传口径。”
两人紧接着又讨论起一些策划的细节和视角,似乎忘记了后座上还坐着一个白云朵。
听楚天舒和向晚晴说得十分投机,白云朵心里有点不太舒坦,同时,她也感觉到,她的这个不舒坦,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嫉妒在作怪,而是带有自卑和失落。
无论是从事业支持上还是从思想默契上,白云朵不得不承认,向晚晴与楚天舒之间有着更强烈的共鸣,他们如果生活在一起,可以互相促进共同进步。
白云朵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自己真的只有做二奶的命了。
节后第一天上班,一个个都显得有几分兴奋又有几分疲惫。
大概因为是放假之后的头一天,委领导都到齐了。
楚天舒到各位领导的办公室转了一圈,一是问候,二是看看有什么要交办的事情。
关浩宇黑着一张脸,对于楚天舒的问候,连眼皮都没有抬。
楚天舒没多在意,反正主持了办公室的工作之后,也没见过他有多少的笑脸。
黄如山在办公室里踱步,看到是楚天舒站在门口,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连口都没让楚天舒开。
一转弯,楚天舒又去了段青山的办公室。这位平时不苟言笑的纪委书记,今天却很热情地和楚天舒打招呼,脸上也多了几分笑容,说了几句鼓励和关心的话。
最后,楚天舒到了简若明的办公室。
简若明虽然穿着和往日没什么不同,但脖子上多了一条天蓝色的纱巾,就这么简单地一点缀,却起到了画龙点睛的效果,整个人顿时生动了许多。
见了楚天舒,简若明说:“小楚,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
“有事吗?”楚天舒问。
“当然有。”简若明眉头跳了一下,说:“通知各部室,九点开全体大会。”
“什么?”楚天舒几乎要叫了起来。
简若明脸色严峻了起来,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让你通知你就去通知。”
自从为了传达“入乡住村”的文件精神之后,国资委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召开全体大会了。
一般来说,需要全体人员参加的大会只有三种可能:第一种,学习传达市委市政府的重要文件精神;第二种,各部室职责分工和调整;第三种,重大的委领导人事任免。
节后第一天,市委市政府似乎不可能会有重要的文件精神要学习传达,各部室的负责人也不可能在不开委党组会的情况下做出调整,唯一的可能就是委领导有变化了。
即便是要开全体大会,按照惯例,也应该是一把手关浩宇让办公室通知啊。
楚天舒联想到住院期间王致远透露的消息,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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