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瓷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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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瓷商-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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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有半点人味儿吗?”

陈司画拉了关荷一把,低声道,“先保护玉婉要紧!别逼急了他!”关荷已然是手足无措了。卢玉婉趴在她怀里啜泣着。关荷轻声道:“别怕,咱们走。”陈司画扶起了苏文娟,朝卢王氏深深地看了一眼。卢王氏见她们都出去了,对卢豫川道:“豫川,你究竟想怎么样?”

“我只想按照叔叔的遗命去做,继任卢家大东家!”

“你叔叔死前并无遗言留下,你怎么知道他会把卢家大东家之位传给你?”

“叔叔是没有遗言,可留世场建窑之际,叔叔当着全镇人立誓,我是卢家老号唯一的继承人!”

“这番话,你敢对整个钧兴堂的人说吗?”

卢豫川不卑不亢道:“言之凿凿,犹在耳畔,豫川有何不敢?只是婶子敢吗?”

“那就好!”卢王氏站起来大声道,“老爷殡天,想必此刻钧兴堂所有的人都在院门外守候了!你若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我就把三件宝物给你!只要你还有半点良心,半点人情,我就不信老天会让你说得出口!你做了这么多忤逆不道之事,你就不怕话一出口,就遭天打雷劈吗?”

“都什么时候了,婶子还拿天命来威胁我?”卢豫川不屑地一笑,收起了枪,做了个请让的手势。卢王氏颤巍巍走出了房门。卢豫川紧随其后。院中的几个女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小院门外,钧兴堂上下百十号人听到了大东家房里的哭声,都赶过来在门口站着,有的哭泣,有的木然,场面凄凉而混乱。他们一见卢王氏和卢豫川出来,都明白是来宣布卢维章遗命的,便立刻安静了下来,一道道目光打在二人身上。

一阵冷风吹过,激得卢豫川颤抖了一下。他虽然自信已经控制了整个局面,却还是有些顾虑,便把最后的底牌也亮出来了。他附在卢王氏耳边道:“婶子,豫川今天既然敢这么做,必定是筹划得万无一失了!一会儿若是婶子有半点反悔,你的宝贝孙子卢广生,怕是要随他爷爷而去了。”

卢王氏的身子剧烈地摇晃起来,她想要说什么已经来不及了,只听见卢豫川高声道:“各位,我叔叔卢维章已于今晨丑时仙逝了!按照叔叔的遗命,豫川现在正式接管卢家,继任大东家!”然后,他谦恭地对卢王氏道:“婶子,你说话吧。”

卢王氏但觉眼前一黑,一口气没上来,居然昏了过去。人群里一阵骚动,卢豫川扶着卢王氏,急中生智道:“婶子伤心过度,人事不省了!豫川刚才说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吗?”

众人不约而同地保持着沉默。这里不是钧惠堂,他们又都是卢维章、卢豫海父子使唤了几十年的人,对他们父子的忠心非同一般。故而一个个冷眼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在唱独角戏。卢豫川怒道:“你们都是聋子吗?”

有人高喊道:“三少爷呢?怎么不见三少爷!”

“还有二少奶奶和姨太太呢?”

“夫人昏倒了,应该马上抢救!”

卢豫川心里一阵慌乱,声嘶力竭道:“你们到底听不听叔叔的遗命?”

此刻,一个悠远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我的遗命是什么,你非要听听不成吗?”

卢豫川毛发皆竖,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愣在当场。人群里一片哗然:“是大东家!”“大东家没死!是卢豫川胡说的!”

关荷和陈司画一左一右扶着卢维章,掠过了卢豫川的身子,来到了众人面前。人群又一次安静下来,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全都哭泣不止。死而复活的卢维章仿佛秋风吹来的一片落叶,静悄悄站在卢豫川面前。卢维章看着他,轻轻道:“豫川,扶你婶子回房休息吧。今天大家都累了,我也累了。”卢豫川战栗不已,缓慢地摇头道:“叔叔,这都是你的安排吗?”

51天意如此,岂在人为(4)

卢维章苦苦一笑:“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哪。我快死的人了,可你还年轻,日后还要好好过日子呢。”卢豫川仿佛一个巨大的冰块,而卢维章的话语有如烈日当空,融化出他两行眼泪:“叔叔,过了今天,我还能活下去吗?”“活啊,好好活下去。听叔叔的话,什么也别想了,文娟在房里等你呢!就当是一场梦吧。苏东坡说得好,人生如梦啊。”

远远的,老平快步跑了过来,在卢维章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卢维章点头,道:“好生招待他们,豫川的客人,不要怠慢了。”老平愤愤地看了卢豫川一眼,跑了下去。卢维章回身,朝早已看得呆若木鸡的人群道:“大家都散了吧。今晚的事,谁都没看见,谁都不知道——都记住了吗?”

下人们见大东家发话,便压住狂乱的心跳,一个个站起来悄然离去。卢维章拍了拍卢豫川的肩头,叹道:“你莫怪叔叔对你用计啊。真金拿火才能试出来……不过刚才那会儿,我差点真的一命呜呼了。你这个孩子就是太顽皮,哪儿有对弟弟动刀动枪的?哥哥教训弟弟,打一顿,骂两声就行了。就跟你爹以前教训我那样。”说着,他一边摇着头,一边自己朝小院里走去。卢王氏已经悠悠醒来,给陈司画和关荷扶着,闻言无不惊愕失色。她们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卢维章真的就这么放过卢豫川了吗?

卢维章蹒跚地走到小院当中,停下了脚步。他慢慢地扬起头,看着头顶上浓黑如墨的天穹,他的脸色又灰又暗,刀刻似的道道皱纹里,渗着的不知是血还是泪。卢维章闭目良久,方才霍然开目道:“天意如此,岂在人为!大哥,你让维章跟你一块儿走吧,你何苦要我留在这个世上,看着自己的亲人骨肉相残!”

他的声音并不高,更像是跟对面的人在闲聊。但这些话语却如同滚滚巨雷,深深地震撼着在场的所有人。苍穹无边,夜幕低垂,星子暗淡,明月当空。世间一切仿佛在这一刻统统静止下来,万事万物都在静静地看着一个伤心欲绝的老人,在呢喃中缓缓倒在地上,宛如深山幽谷中轰然倒下的一棵老树,如同浩渺大海上,一个被高高掀起、又重归海洋的一阵巨涛。

52含笑而逝(1)

天色大亮,苗象天和往常一样来到总号,见原本应该熙熙攘攘的总号大院冷冷清清,门可罗雀,不由便是一愣。门房老汉跑出来急道:“老相公,你还不知道吧?钧兴堂的人跟钧惠堂的人干起来了!总号的人都去钧兴堂劝架去了,连杨老相公都去了!”

苗象天这才知道卢家昨晚已酿成大变,暗叫一声“坏了”,立即对身边的一个心腹小相公道:“你这就去禹州,请衙门赶紧派官兵过来,就说,晚了曹利成大人的儿媳妇就性命难保!”小相公吓了一跳,立刻打马直奔禹州方向而去。门房老汉见苗象天朝钧兴堂方向疾驰而去,唉声叹气地自言自语道:“这大东家病了,二爷又不在,剩下个夫人能干什么?卢家行了一辈子的善,怎么弄得自己人动起手来?这不是让别家看笑话吗……”

卢豫川没有能回到钧惠堂,四个家丁夺了他的枪,把他架到了一个偏房里,重重地关上了大门。卢豫川并无半点反抗,只是说了一句:“好好照顾大少奶奶。”老平怕他寻短见,特意让两个家丁寸步不离地伺候着。天亮之后,卢豫川在钧惠堂豢养的那些心腹下人见他一夜未归,也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都围在钧兴堂门口叫嚷不绝,口口声声让钧兴堂交出卢豫川,否则便破门而入。老平奉了卢维章之命,领着钧兴堂的家丁守住了大门,几杆火枪也架在门口。老平等人个个如同石雕般一语不发,任钧惠堂的人破口大骂,却是寸步不让。双方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动手的可能。神垕的人们刚睁开惺忪的睡眼,就看到了这一幕家族内讧的情景,不多时便引来了数千人的围观。卢家老号两个堂口闹起内讧,卢维章生死不明的消息霎时传遍了全镇。

苗象天赶到的时候,钧兴堂门外已是人山人海。钧兴堂和钧惠堂本就是隔街相望,此时整条大街早被堵得严严实实。杨建凡领着总号的人挡在两帮人中间,苦口婆心劝了半天了。钧惠堂的家丁头目叫李二来,人称李二癞子,是神垕镇最有名的地痞流氓。也不知卢豫川许给他多少好处,杨建凡七十多的人了,又是点头又是哈腰地说了半晌的好话,居然是水泼不进。李二癞子恶狠狠地朝老汉叫道:“老东西,滚到一边去!老子找的是卢维章,他要是不把豫川大爷给我囫囵个儿交出来,我让钧兴堂鸡犬不宁!”

杨建凡气得浑身乱颤,他的三个儿子杨伯安、杨仲安和杨叔安见老父受辱,当下便一拥而上,要跟李二癞子动手。李二癞子嘿嘿冷笑着,从腰里拔出一把尖刀,指着他们道:“你们找死啊!再敢嚣张,老子白刀子进去,绿刀子出来——专扎你们的苦胆!”围观的人一见亮了刀子,纷纷惊叫起来,场面越加混乱。

苗象天在马上看得真切,放声大叫道:“谁敢在钧兴堂撒野?就不怕豫海二爷回来,一个个活剥生吃了你们!”

钧惠堂的人一听见“二爷”两个字,都是一哆嗦。卢豫海不到二十岁就被冠以“拼命二郎”的名号,十几年来神垕镇里谁敢跟他叫板?李二癞子对挤进人群的苗象天道:“你少拿卢老二来压我!告诉你,卢老二早他娘的一命归西了!”

苗象天临危不乱,平静地笑道:“李二癞子,你说二爷死了,是谁告诉你的?”

“这个你别管!反正卢老二就是死了!”

“众位都听见了吧?”苗象天朝四周喊道,“李二癞子说二爷已经死了!人命关天,我是卢家老号的二老相公,东家死了人,我不能袖手旁观!李二癞子,你敢跟我一起,现在就去报官吗?”

“人不是我杀的,我去报什么官?”

“人是谁杀的,自然有官府去查!你既然知情,为何知情不报,反倒来这里逞凶滋事?难道杀二爷的人跟你有关系吗?难道是你亲眼所见吗?难道二爷就是你亲手杀死的吗?”苗象天上前两步,咄咄逼人地发问。

“你放屁!”李二癞子终于意识到中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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