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瓷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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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瓷商- 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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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利成!抚台大人容禀,这神垕镇有两个大家子,一户是卢家,一户是董家,两家的恩怨几十年了。董家的大东家董克良,跟老连的儿子连鸿举是磕头拜把子的弟兄,不然老连就真的有千里眼顺风耳,怎么偏偏就知道神垕那里有个卢豫江,还在他娘的寿筵上大讲维新变法呢?这里头难免有些玄机啊!”曹利成见已经说开了,索性继续给连逢春猛上眼药,道:“抚台大人,老连这一手阴得很哪!他是一省的学政,又是藩台,无论是征求贤良还是抚安民政,都是他职责所在。区区一张招贤帖子,他自己就能发,何必非要烦劳抚台大人下钧令呢?”

裕长多少听出了些门道,不由大怒道:“他娘的老连,难道是给我下套不成?”

“正是!”曹利成心中暗喜,脸上满是义愤道,“抚台大人、老连和我,咱们三人日夜商议皇上的新政,都知道眼下不是新政可行之时,只要太后老佛爷不发懿旨恩准,多少新法都是一纸空文!老连撺掇着您下钧令召集维新人才,看上去是让您在皇上面前露脸,其实若是在皇上面前露了这个脸,老佛爷一旦出山,您在老佛爷那儿就会碰一鼻子灰!眼下的情形再清楚不过,老连看中的怕不是我这么个正三品的臬台,或许是您这个巡抚之位!”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是再愚钝的人心里也该是雪亮了。裕长气得拍案大骂不止。曹利成又道:“抚台大人钧令已出,巡抚衙门、学政衙门肯定留有档案,学政衙门是老连的地盘,别人水泼不进,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把柄啊!不瞒大人,我已经告诉卢家的人,让他们迅速送卢豫江出国留洋,以避风头!”

“做得好!”裕长大声道,“此事务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不能让老连得到一点风声。”

曹利成这才放下心来,又跟他没话找话地议论了半天,就是不肯离开。裕长知道他的心思,便笑道:“老曹,你忙你的去吧。等钧令追回来了,我立刻让人通知你,当着你的面烧毁,你看如何?”

“既然如此,卑职就告退了!”曹利成见心思被他点破,也只好告辞出去。他满腹心事地离去后,一个幕僚从侧室出来,道:“抚台大人,您真的打算烧毁那道钧令吗?”

裕长微微冷笑了几声,道:“一个连逢春,一个曹利成,都把老子当猴耍!哼,老虎不发威就被当做病猫……鬼才会烧了那钧令!我正愁没东西制住曹利成呢,这可倒好,自己送上门来了!”

曹利成回到自家书房,这才感觉到汗透重衣。猝不及防之下,他和卢家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刚才真可谓是九死一生。虽然暂时化解了危局,不过没能亲眼看见钧令被毁,他心里多少还有些不安。裕长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是个糊涂虫,可在大事上从来不犯混,谁能保证他就对自己言听计从呢?自己栽赃给老连,老连自然也能栽赃给自己,万一裕长信不过自己,把钧令扣在手里当做日后要挟的撒手锏,那可就糟了!想到这里,曹利成再不敢怠慢,立刻写了封密信,让人快马加鞭送给卢豫海,催促他尽快送卢豫江出国,也把开封府里自家的难处讲了一通。卢豫海接到密信,心里暗暗叫苦,马上就去后宅求见老娘去了。

卢王氏对那天卢豫海的搅席深为不满,卢豫海几次来请安,都不许他进门。最后还是架不住关荷和陈司画的苦劝,这才让他进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好骂。卢豫海也不反驳,待老太太气消了,一脸郑重地把老三惹下的祸事陈述了一遍,最后道:“娘,如今就是这么个局面。要么让老三出国留洋,要么全家一起等死。老三出去了,就算卢家还躲不过此劫,好歹在外头还有一脉香火。娘要是舍不得老三,那就让人家一锅端了吧!”

卢王氏听得瞠目结舌,惊道:“真会如此严重吗?”

“卢家几次遭难,不都是因为朝廷吗?娘,事不宜迟啊,一旦风声突变,老三就是想走都来不及了!”(小说下载网 。。)

“咱老亲家是豫省的臬台,也保不住卢家?”

卢豫海真的急了,大声道:“娘,卢家成了窝藏奸党的要犯,你以为曹利成还会让玉婉进门吗?这些当官的只想着保官捞钱!到时候玉婉想嫁也嫁不出去,成了望门寡,那不是毁了她一辈子吗?”

卢王氏心下大乱,慌张道:“要走,你们俩都走!还有豫川,你们兄弟仨带着广生和广绫一块儿走!我们几个娘儿们留在家里头,看朝廷能怎么着我们!”

59戊戌二字缺一笔(4)

卢豫海哭笑不得道:“娘,豫江可以走,大哥也可以走,我能走吗?老号这么大的摊子,我一走还不是树倒猢狲散了?”

卢王氏淌泪道:“我当初就不想让老三去什么景德镇,你非不听我的!怎么样,上了贼船了吧?上船容易下船难哪……苏茂东那个老王八蛋怎么管的老三,那天还跟我吹嘘呢!你把他叫来,我不当面骂他一顿,不解我的心头之气……”

卢豫江留洋之事最大的阻碍就是卢王氏了,眼下她也不得不点头应允,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多了。烟台汇昌洋行的詹姆斯很乐意帮这个忙,回信说他七月底八月初要回国探亲,可以让卢豫江作为随从一道赴英。卢豫江自然是急不可待,而卢王氏却一心要他过了八月十五再走。卢豫海再三劝说,老太太只是流泪不许。卢豫海万般无奈之下当机立断,瞒着老太太送走了卢豫江,对外声称由杨伯安送三爷去开封府治病,实际上田老大早在开封等候了,一接到卢豫江立即走河路入山东,一路马不停蹄送到了烟台。八月初五那天,卢豫海接到弟弟从烟台打来的密电,只有三个字:弟走矣。

卢王氏这才明白卢豫海兄弟俩已然瞒天过海得手,自己这个老太婆却还蒙在鼓里,喜滋滋地准备八月十五一家团圆呢!当下便是放声痛哭,水米不进,竟要绝食自尽。卢豫海还没劝几句,老太太就哭道:“豫江这一走,我这辈子算是见不到我家老三了,我活着还有个什么劲?走就走了,非得这么急吗?临行前连句交代的话都没让我说!再过几天就是八月十五了,连中秋节都不让团圆!”卢豫海心里也是哀伤不已,只能陪着老娘一起哭,一起绝食,跪在门外恳求老娘原谅。

卢家老号老夫人、大东家母子一起绝食了,谁还敢再生火做饭?初六一天,关荷带头没用膳,陈司画领着俩孩子不甘示弱,也断了炊,全家人一个个都傻了眼,无奈纷纷效仿起来。从初五晚上到初七上午,上至卢王氏和卢豫海,下至看门老汉,都是整整一天多没吃饭!到了初七上午,除了卢广生和卢广绫实在熬不过,由晴柔带到没人处悄悄吃了两块点心,其余的人大多饿得头重脚轻,有气无力了。

苗象天就是这个时候闯进钧兴堂的。老平强打精神道:“老苗,你这么慌张干什么?”苗象天急得嗓子都哑了,道:“大东家呢?”“在后宅老太太院子里跪着呢!”

苗象天跑出去几步,又折回来,纳闷道:“大东家又怎么得罪老太太了?”

“还不是三爷的事?老太太舍不得三爷走,非要过了中秋节,大东家瞒着她送走了三爷。这不,老太太发脾气了,要绝食,全钧兴堂的人一天多没吃饭了。幸亏您上午来的,要是下午来您就等着收尸吧!”

苗象天瞪了他一眼:“你也一把年纪的人了,说这不吉利话干什么?告诉你,这封电报一送到老太太那儿,老太太立刻就会吃饭!”老平不解地看着他,苗象天笑道:“快去厨房吧,叫人点火做饭!”说着,他一溜烟跑向后宅。

卢豫海果然还在院子里跪着,房门紧闭。卢王氏大概也饿坏了,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院子里一片死寂。苗象天轻轻叫道:“大东家……”卢豫海浑身无力地哼了一声,双眼微启道:“你看着办吧,不行跟老杨商议,还有怀英、廷保、柱裕他们呢。”苗象天忍住笑,道:“大东家,是京号和津号的急电,刚刚送到的。”

卢豫海身子一震,赶紧接过去。两封电报上不过寥寥数语,卢豫海扫了一眼顿时来了精神,腾地站起,却重重地摔倒下去。苗象天赶紧扶住他道:“大东家,两条腿跪麻了吧?慢点走!”卢豫海哪里还慢得下来,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口,朝里大声道:“娘,您听好了,皇上下旨了!皇上因病无法治理朝政,太后老佛爷再次临朝训政,下令逮捕康有为梁启超等维新党!老三幸亏走了,要是他现在还在神垕,没准明天就有人来抓他了!”

话音没落,陈司画就冲上来打开了门。卢豫海朝里一看,关荷坐在床边垂泪,卢王氏病恹恹地靠在床上,道:“老二,你说什么呢?”“娘,老三走的是时候!皇上,不,太后开始抓维新党了,原来的新政全部作废!京城已经戒严,见一个抓一个,统统难逃一死!”卢王氏惊得坐起来道:“真的吗?老三呢?上船了吗?”“老三初五的电报,已经上船出海了。娘放心,他坐的是英国人的商船,朝廷不敢去查。”卢王氏连连念佛道:“佛祖显灵,菩萨保佑,让我家老三逃过一劫啊!”关荷见她转忧为喜,便抹泪赔笑道:“老太太,今天吃饭不?”卢王氏一时没明白过来,纳闷地看着众人。陈司画笑道:“老太太,您不吃饭,全钧兴堂的人都不敢动筷子,广生和广绫也是两天没吃东西了,饿得直哭呢!”

卢王氏这才恍然大悟,气得笑骂道:“你们——你们都是傻子啊?我不吃饭,你们怎么不吃!我五六十岁的老婆子了,饿死也就饿死了,广生和广绫才多大点,让他们陪着我老婆子挨饿?没见过这样狠心的爹娘!快让厨房做饭去!”

光绪戊戌年的八月十五终于到来了。神垕镇一年里春节、端午、中秋是三大节,跟往年的大操大办相比,卢家这一年的中秋佳节过得格外平静,甚至是悄无声息。全家人还都笼罩在绝处逢生的侥幸之中,只是在后宅卢王氏那个小院里摆了一桌酒菜。毕竟是团圆之夜,卢豫海特意让人把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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