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半边脸是肿的,好象被人踹了一脚的样子,我问张洪武,刚才我出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张洪武还没等说话,那个喜欢多嘴的小孩爬过来说:“蝴蝶大哥,刚才真好玩儿,咱们王大哥跑到窗口上吆喝肚子疼,让所长带他去医务室看病,出去了一会儿段所就进来问,谁欺负他了?大家都明白这老家伙是出去点‘眼药’了,大家就把他‘滚’别人饭吃和折腾别人的事儿报告了段所。段所直接就把他给提溜了回来,让大家开他的批判会……这不,会议刚刚结束,大家正在帮他提高思想认识呢。”活该,这小子就应该这样收拾收拾他,我笑了笑:“王哥,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啊,你欺负别人够了,该别人欺负欺负你了。”王千里的脖子似乎已经不好使了,连头点得都很吃力:“蝴哥,我知道,我再也不敢了,其实我就是一个膘子,我以为这个号子就数我来的早,我应该当老大,可是……”
“放肆!”多嘴的小孩忽地蹿过去踹倒了他,“敢跟蝴蝶大哥犟嘴?改你的路程,去他妈美国伦敦!”
“小蚂蚱,”张洪武指了指多嘴的小孩,“交给你个任务,现在你就是审判长了,开始审判王千里。”
“好,我最喜欢当官了,”小蚂蚱欢天喜地地坐了回来,“全体审判员起立……不用起了,现在我们改革审判程序,不用那么客气,直接把这个杂种判了死刑拉倒!王千里,听候判决啦,我宣布,罪犯王千里……操他娘,你犯什么罪进来的?哦,销赃罪……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千八百八十条之规定,判处你死刑,你上诉不上诉?”
“太简单啦,太简单啦,”小蚂蚱旁边的一个鬼剃头挥着干巴巴的胳膊嚷嚷道,“应该审问一下的。”
“那……”小蚂蚱看了看我和张洪武,“我听两位大哥的,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你真他妈不称职,应该判他个QJ罪。”张洪武正色道。
“他不是QJ的怎么办?”小蚂蚱摸着光秃秃的脑袋,很为难。
“操他妈,我还不是杀人的呢,”我突然一阵烦恼,“就这么审,现在法律在你的手里。”
说实话,我本不应该这么无聊的,可是那一阵我好象已经不是自己了……记得有人说过,环境造就人,我的理解是,人处在什么样的环境下,就变成了这种环境下的人。如果我还是外面的杨远,这样的事情我也许连看一眼都不会看一眼,甚至我会把他们轰散了,这也太没意思了嘛,可是那一阵我仿佛又回到了十七八岁的样子,心里充满了仇恨,看谁都觉得不顺眼,甚至对这样的场面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这或许就是当年刘队对我说过的,人都有恶的一面,好人把恶的一面压制住了,坏人把恶的一面释放出来了……现在我应该是处在后者了,好在我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小蚂蚱听我这么一说,立马来了精神:“大哥有令,现在我代表法律,你就是QJ犯啦,判决如下……”
鬼剃头蔫蔫地嘟囔了一句:“这个审判长确实没什么水平啊,没水平,没水平啊。”
小蚂蚱顿时恼了,把脖子一横,瞪着鬼剃头说:“我没水平你来来?我看看你是怎么审的案子。”
鬼剃头偷眼看了我一下,继续嘟囔:“大哥没发话,我不敢。”
我把两只手交叉起来放的后脑上,倚着被子扫了他一眼:“你来。”
鬼剃头猛地蹿了起来,一把将小蚂蚱拽到了身后,扑通坐到了王千里的对面:“被告王千里,把头抬起来!”王千里哭丧着脸说:“周审判长,咱们快一点儿行不行?我快要坚持不住了。”鬼剃头哼地一声把脑袋别到了一边:“你折腾我的时候可没可怜我坚持不住,来吧你就。”我冷眼看了看旁边的人,大家的眼睛无一例外地闪着熠熠的光芒,好象一个淫棍趴在女厕所墙头上的样子。我无声地笑了,这帮孙子看来是寂寞草鸡了,有戏就看,他可不管这场戏以前看没看过。我记得当年我也这样,甚至还亲自“判决”过一个偷生产队里一麻袋玉米的伙计死刑,还立即执行。
“被告王千里,本审判长下面向你宣读法庭纪律,”鬼剃头煞有其事地托着空手掌念道,“听着,庭审期间我们保障被告人的各项权利,你可以喝水、放屁、打嗝等等,但是不许对抗公诉人的指控……请大家肃静,庭审马上开始,请公诉人潘金莲宣读对你的起诉,”鬼剃头一抹脸清了清嗓子,学着女人念道,“被告人王千里在1989年3月8日晚10时许光着屁股窜到我家,对我进行性骚扰……”念到这里,小蚂蚱不高兴了,猛拍了地板一掌:“老周,你懂不懂法律?公诉人是国家机关,你这意思是被害人当了公诉人?再说,性骚扰能算QJ吗?你这样根本判不了人家死刑,整个一个法盲,胡鸡巴咧咧嘛。”鬼剃头的脸一红,没理他,继续念,“对我进行QJ,具体步骤我控诉如下,被告人王千里冒充我丈夫武大郎,半夜钻进了我的被窝,当时我还以为是我丈夫卖烧饼回来了,就跟他来了一把。这一把我俩是这样干的……”小蚂蚱又急了:“别忙别忙,这属于犯罪情节,必须让被告人陈述,赶紧换人,赶紧换人。”
这一次鬼剃头接受了小蚂蚱的建议,微微颔首道:“有道理,下面由被告人王千里陈述,大家鼓掌欢迎!”
还真的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走廊上也有这样的声音,我抬眼一看,一个武警的脸贴在小窗口上,双目炯炯。
王千里对这一套好象轻车熟路,张口就来:“一点儿不错,那天我冒充武大郎把潘金莲给收拾了,回答完毕。”
大家一齐啊了一声,一下子炸了营:“就这么简单?这不是糊弄法官嘛,重新来重新来!”
王千里似乎觉得自己的面子实在过不去了,两只眼睛直瞟我,那意思是,兄弟,没办法,别笑话我啊。
我把眼翻到了天花板上,那里有一缕阳光特别鲜艳,把灰黑的天花板照得像一幅油画。
王千里叹了一口气接着“陈述”:“我是这么办这事儿的,我吧……咳,我吧,我先在门口把裤子脱了,偷偷摸摸地进了她家的卧室,那天武大郎正好没在家,我就拿着个烧饼往身上蹭了蹭,这样做证明我王千里很有脑子,可以让潘金莲闻到烧饼味儿,以为是他男人来家了。我吧,我……我没QJ啊!”王千里突然哭了,“谁他妈QJ了谁不得好死!我是通奸啊……大伙儿给我评评理,我跟她都将近一年的关系了,操了也不知道多少把了,连她身上哪里有个瘊子哪里有块痣我都知道,这怎么能算QJ呢?我冤枉啊,就这一次……不对不对,我这是说到哪儿去了?”
我听出来了,这还真是歪打正着,胡乱一审还真审出了个QJ犯!我笑了,原来这小子是个假销赃犯,怕承认自己QJ在看守所里吃亏,所以乱编了个罪名。我理解,这种情况不但看守所里有,连劳改队里都有呢,有些朋友甚至被人发现了《判决书》还在嘴硬,死活不承认那是自己的,尽管自己知道别人不会相信,他也这样顶着,总比亲口说自己是个QJ犯要好,这好象在心理学上也有个术语,我听胡四说这叫“死猪不怕开水烫”,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眯缝着眼睛装做没听出来,我想看看王千里是怎么自圆其说的。这很有意思,让我沉重的脑子得到了休息,哈。
“嘿嘿,王大哥,”小蚂蚱凑了过去,“我知道了,你是个QJ犯。”
“别胡闹,我怎么能是个QJ犯?多丢人?”王千里的冷汗又流了下来,“我这是太重视这次审判了,入戏了都。”
“严肃点儿!”鬼剃头一把将小蚂蚱推回了床位,用一根指头挑起了王千里的下巴,“需要我再次宣读党的政策?”
“不用宣读了,不用宣读了,”王千里是个很油滑的人,还想做最后的一次挣扎,“我真的不是QJ犯。”
“来人呐!”周审判长蓦然色变,“把公然藐视法律并咆哮公堂的杂种王千里押赴刑场,斩了!”
一个体格类似林武的小孩忽地站了起来,在王千里的面前来回走了两趟,嚓地站住了,大号菜刀般的手掌立起来在王千里的眼前一晃:“王叔,你经常让我斩别人,今天该斩你了,我这鬼头刀的威力你是知道的,忍着点儿啊你。”王千里一下子泄了气,双腿抖动了几下勉强站住了:“别斩我,我交代……”号子里又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故事很乏味,王千里的确是个收破烂的,跟我没上班之前一样,也在一个废品站里当过磅员。他有个女同事,据他说长相跟刘晓庆有的一拼。年初他跟她勾搭上了,经常趁她丈夫不在家的时候“热闹”一番。那天他们俩又在“刘晓庆”家“热闹”,被他丈夫发现了。原来人家两口子感情还不错,出现这种情况,那女的自然要给丈夫一个说法,就翻脸说王千里QJ她。正好王千里的“单亲孩子”趴在人家的裤头上,王千里就解释不清了。她丈夫先把王千里打了一顿,然后提出要公了还是私了?王千里就问他,私了多少钱?对方说至少两千,王千里没有那么多钱,杀价说一千,人家两口子不乐意,就这样,三个人拉拉扯扯就去了派出所。进了派出所就由不得三个人了,管你是公了私了,先抓人要紧。从三月份王千里就来了看守所,一直纠缠到现在也没理争出到底是QJ还是通奸来,估计还得拖。
“老少爷们儿,你们说我冤枉不冤枉?”王千里还真像是被冤枉的,哭得一塌糊涂,“她还在咬着我呢。”
“好了,你他妈就算是冤枉的,但是你把逼真操了这个不假吧?”张洪武摔了他一鞋子。
“操个把逼才到哪儿?”王千里这次是真的站不住了,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谁没操个逼?呜呜……”
鬼剃头忍住笑,继续审理案件:“好了,本庭现已查明,被告人王千里犯有QJ罪,证据确凿,本人也当庭供认不讳,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千八百八十八条第一款,关于严厉惩处QJ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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