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把他绊了个嘴啃泥。过后我跟他闲聊,健平说,远哥,出去以后我要跟着你混,跟着陈广胜混没意思……我们俩谈了很多,他的脑子清醒极了,甚至还劝我别找小广的麻烦了,他说,你们俩都是不错的人,千万别再发生什么冲突了,你们俩都是我的大哥……可是现在他成了什么?他在胡四的办公室里从桌子上抓起钱撒腿冲出屋子的那一刻,跟一条狗有什么两样?是白粉害了他……李俊海,你害人不浅啊,我要让你再也不能害人,我要让你在监狱里呆上一辈子,直到把牢底坐穿。
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地摸出了手机,三两下就拨通了小广的手机:“广哥,你办完事儿了吗?”
小广的嗓音很沮丧:“没有啊,健平见了我就跑,怕我打他……算了,以后再说吧,你在哪里,我去见见你。”
我想了想,开口说:“我这里很忙,春明也出去办事儿了,改天再说吧。”
小广叹了一口气:“刚才我又接了关凯的一个电话……唉,我没法不管他了。”
我说:“那你就管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办吧,注意别跟常青发生冲突,咱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小广嘟囔了一句什么,怏怏地挂了电话。
“蝴蝶,别怪我多说话,类似小广这种鼻涕汉子,你去管他干什么?你不知道他现在在社会上都成什么了?”金高瞥了我一眼,“这事儿我得向着常青说话,你小广不知道常青跟关凯闹到什么程度了?你瞎鸡巴搀和什么呀。再者说了,他明明知道常青是咱们这条线上的人,大小也应该给你个面子吧?我看他这是彻底‘愚’了,脑子连个小孩儿都不如……再说那个关凯,那是个什么玩意儿?街面上谁不知道那是个白眼狼?用人的时候靠前,不用人的时候,他隔你远远的。依我看,这种人应该把他归类到李俊海那边去,咱们应该帮着常青砸挺了这个混蛋。”
我摇了摇头:“没意思,砸他用不着咱们出面,掉价儿……不管了,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
金高沉默了半晌,悻悻地拨了一个电话:“常青,今天没事儿吧?”
常青在那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阵,金高挂了电话,冲我一笑:“本来我想劝劝他,人家常青不听,呵。”
我冲他喷了一口烟:“刚才还说我多事儿呢,你呢?”
“我这不是想让他安稳安稳嘛,他安稳了,咱们大家都安稳……常青这小子也是个一根筋,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刚才还没等我开口,他就说,他正在‘忙活’关凯的事儿,他看见关凯正在往小广家的方向走……”
“别唠叨了好不好?”我打断他道,“让我的脑子清净一会儿,一听这事儿脑子就乱。”
“看来今天晚上关凯要出事儿……”
“管他呢,他死了该谁的事儿?”
“用不用给小广打个电话让他防备着点儿?”
“没这个必要,常青不会伤害小广,我的话他还是听的。”
花子端着几盘菜进来了,我没让他走,示意他坐下,问他:“请贴都写好了没有?”花子说:“写了一部分,还没写完,天顺正一个一个的想呢,累得这家伙直淌鼻涕。远哥,有些多年不联系的朋友也得写吗?”我点点头:“凡是能想起来的全写,我家亲戚那边我自己来。”金高笑了:“哈哈哈,这是要指望这个发财?”花子说:“大财是发不了,估计这次收他个十万八万的没有问题。”我摇手不让他们说了:“别这么下作,这样干主要是为二子高兴。”
金高和花子喝着酒,我又给芳子打了一个电话,芳子说,你就别操心家里这边了,有我呢。我问,二子在家干什么?芳子说,抱着你爸爸的照片说话呢,跟个真事儿似的,唠叨了一个多钟头了。我嘱咐她给我爹上好香,挂了电话。花子用筷子沾了一滴酒,洒在地下,摸了我的手一把:“远哥,最近给老爷子上坟了没有?”我说,上了,老爷子什么都知道了,他听说二子要结婚了,一定会很高兴。花子咧着嘴笑了:“哈哈,远哥是个孝子,以后大家都应该像你这样。”金高嘟囔道:“我太粗心了,也应该给我妈去上上坟了……”我转头问花子:“广元的骨灰还在天顺那里吗?”花子说:“十五那天我跟天顺一起去把他送到了广华陵,这事儿你别操心了,我们找的是最好的位置。”
心莫名地有些忧伤,感觉自己的灵魂飘向了这些故去的人……我默默地走到窗前,外面很亮堂,但是看不见太阳。一些残雪挂在树枝上,风吹过去,它们一片一片地往下落。我小的时候也经常在这样的天气里,趴在我家的窗台上看外面,我的目光看不远,因为我家有个很高的院墙,院墙挡住了我的视线,我只能看见瓦蓝瓦蓝的一方天空,只能看见我家院子里那些枯萎的向日葵杆。杆上也有这样的残雪,可是它们不会被风吹落,它们化成了冰粘在上面,等太阳出来的时候才会消失。我弟弟也喜欢跟我一起这样呆望窗外的景色,他很沉静,依偎在我的身边不说话,我们俩经常这样,一看就是一上午,或者一下午。起床很早的时候,我俩还会躺在被窝里看着黑夜在窗外如何消散,看着初升的太阳如何映红了我家的院子。有时候我们还会看见我爹在院子里做操,嘴巴里哼着广播体操的音乐,热气会从他的头顶上冒出来,晨曦一照,泛出五颜六色的光来,我爹是那么的健康,那么的英俊,那么的快活……
金高和花子说话的声音很小,嗡嗡嘤嘤的,像我家院子里飞舞的蜜蜂发出的声音。那些蜜蜂可真够忙碌的,它们从初夏的时候就来了,一直忙碌到深秋。我们家的院子里有很多花花草草,它们一刻不停地从这朵花飞到那朵花,有时候蝴蝶也来添乱,它们飞得不忙碌,它们飞的姿势很优雅,扑闪扑闪地追赶蜜蜂。我弟弟经常坐在院子里的那块大石头上盯着它们看,不时吆喝一声,嘿,嘿嘿……我能看见我爹进门了,他悄悄把自行车支在门后,然后就蹑手蹑脚地靠近一只停在花瓣上的蝴蝶,猛一出手,然后就笑嘻嘻地冲我弟弟扬起手,傻儿子,过来拿。我弟弟跑过去,他够不着我爹的手,就那么一蹦一蹦地往上跳,我爹哈哈地笑着,绕着院子跑。我弟弟不干了,他坐在地上哭,地上的尘土被他蹬起来,像是在扬场。我爹就把那只蝴蝶往天上一扬,走到自行车上摘下挂在车把上的包,从里面抓出三两颗糖果,蹲在我弟弟对面逗他,叫爸爸,叫爸爸,不叫不给。我弟弟不哭了,一把抱住了我爹的腿,嘿嘿地笑。
眼前模糊了,我以为我哭了,使劲摇了摇头,感觉很清爽,我没有哭,原来是天黑了。
花子什么时候走的我不知道,回头只看见金高在抽烟,烟头一明一灭,像鬼火。
我记得我姥姥在我们家住的时候,经常指着远处隐约的灯光说,那就是鬼火,鬼魂们寂寞了就在那里跳舞。
我爹知道了就对我说,别听你姥姥胡说,世界上没有鬼魂,人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可是直到现在我还是相信我姥姥的话,我相信世上有鬼魂,不然我为什么会经常看见我爹呢,那么清晰。
“蝴蝶,七点多了,警察们开始行动了吧?”金高灭了烟,闷声问我。
“警察要行动?行动什么?”我突然有些紧张,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抓恭松啊,恭松七点半在通远宾馆……”
“哦,”我吐了一口气,“应该早布控了……李俊海,你跑不了啦。”
“蝴蝶,我觉得应该派个人过去看看,作到心中有数。”
对,我应该随时掌握这个事情的进展情况!我稍加思考,抬头对金高说:“你去对春明说,让春明到那附近去观察着,有什么情况赶紧打电话,别人我不放心。”金高说:“春明中午就走了,好象有人请他吃饭。”我猛然想起来了,春明被刘三喊去喝酒了,拍拍额头笑了:“哈哈,我这脑子要生锈了……”金高站起来就走:“还是我去吧,我很关心李俊海的下场。”我喊住了他:“你不能去,李俊海的人都知道你跟他的过节,或许他的人也在附近盯着,让花子去,别告诉花子是去干什么,让他找个隐蔽的地方盯着门口就可以了,花子干这事儿合适。”金高迟疑了一会儿,走到门口把花子喊了上来,嘀咕了几句,花子转身就走。我抬头看了一下挂钟,七点一刻,去的正是时候。
春明怎么还不回来呢?我坐到办公桌后面,拨了春明的手机,关机,继续打,还是关机。我有些纳闷,春明从来没有关机的习惯,这是什么意思呢?心里隐隐有些紧张,莫非春明出了什么事情?按说不应该啊,春明是被刘三喊出去的,经过春明的“攻坚”,这阵子刘三已经跟春明成了哥们儿,出事儿也不应该在刘三的酒桌上出啊……那么他为什么关机?路上出了事儿?出车祸了?不可能,出车祸他也不应该关机的……我的手心开始出汗,猛地拍了桌子一下:“大金,不好!”金高被我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什么事儿?”我招手让他靠过来:“春明关机了。”
“操,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关机怎么了,谁不关机?”
“你不知道春明的习惯……”我把刚才想的那些告诉了他,“你分析一下是不是出事儿了?”
“有可能!”金高跳了起来,“刘三在哪里请春明?不对……谁知道刘三的电话?”
“稍等,”我翻出了老七的手机号码,直接拨了过去,“老七,你知道不知道刘三的电话?”
老七的声音很紧张:“远哥,我在常青这里……他把我给抓来了。”我厉声喝道:“我不管你在哪里,告诉我刘三的电话号码!”老七说话仿佛在哭:“我不认识刘三,怎么会知道他的电话?”我啪地扣了电话,一步跨了出来,谁知道刘三的电话呢?那五,对了,那五应该知道,我跳回去直接拨了那五的手机,响了很长时间,那五接了电话:“谁呀,是不是远哥?”我说,那五,我有点小事儿想接触一下刘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