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传来一阵抽烟的声音,胡四一定是把烟当成了吹火筒:“兄弟,你走吧,后面的事情有我。”
“也就是说你承认老唐的事情也有你的一份了?”我故意把话说得绵里藏针,“承认了就好,现在我已经跟小杰联系上了,万一我感觉不好,后面的杨远就是第二个小杰了。”胡四的话接得很快:“别这么想,你还没走到那一步。听我的,你先离开这里,很快我就会把事情给你弄妥帖了,一旦事情安稳下来我就跟你联系……我想好了,年我要回去过,我不能呆在深圳了,挂电话吧,我马上动身。”我的心放了下来,冲天吐了一口气:“好,我正准备走。四哥,我杨远这百十来斤就交给你了……你回来以后先帮我把春明送到他大哥那里,然后让我弟弟去我爹那里,后面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这里先给你磕头了……挂电话吧。”胡四顿了顿,开口说:“放心走吧,我很快就跟你联系。”
“慢着,”我从草垛后面转了出来,“告诉祥哥,我这个电话号码除了咱们三个人知道,别人不能随便告诉他,万一……”猛一抬头,宋文波呢?我的心猛然一凛,“你别给我打这个电话了!我马上换号码!”来不及关电话,我疾步冲了出来。四周静悄悄的,一阵风卷着细碎的砂雪当头扑了过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宋文波跑了!怎么办?我愣在那里,脑子一下子就空了。呆了好长时间我才猛然惊醒,赶紧走!这里不能呆了。我撒腿往来时的大路跑去。
手机在我的手里亮着,随着我的跑动不停地晃,我以为自己拿了个手电筒,脑子一阵纳闷,我拿这玩意儿干什么?提起来一看才知道自己没有挂电话。我边跑边将手机贴紧了耳朵,胡四在那边喊:“刚才怎么了?你怎么慌了?”我猛喝一声:“来车了,我得赶紧走!”一把关了电话。刚跑了几步,手机又响了,我知道这是长法的,慌忙站住了:“长法,是你吗?”果然是长法的声音:“远哥你在哪里?车已经到了。”我抬头往前方看去,一辆长排货车停在路口。我稳了稳神,借着月光打开手机把那张卡抽了出来,折断,丢进路边的一堆乱雪,箭步冲到了车边:“赶紧走!”
长法从驾驶室里跳下来,反手拉着我蹿到了车后面:“远哥,你不用跟司机照面了,我跟你一起走。”
我边掀盖住货物的大篷边说:“你不要跟着我,回去告诉司机一直往龙口方向走就可以了,到时候……”
长法蹲下,扛着我的屁股猛地将我扛上了车厢:“不行,你一个人走我不放心!别罗嗦了,旁边的那个箱子是空的,赶紧进去。”我来不及跟他说什么了,心里一阵感动,扒开身边的一个空冰箱盒子就钻了进去。长法把大篷盖好,敲敲我藏身的盒子说:“你不是要去蓬莱吗,到了蓬莱我停车。”我敲了敲盒子回应了一下,心底蓦地升起一股悲凉,我他妈怎么混到如此地步了?莫名地,竟然想起了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狼被猎人追杀,也是跟我现在一样藏身在类似这样的东西里面啊……我是那只惊慌失措的狼,谁是东郭先生?狼最终被人打死了,打死我的人现在在哪里?莫非正在路上等着我?车开动了,后面颠得厉害,我蜷缩在盒子里,像一只被不断拍打着的乒乓球。路上万一遇到追杀我的猎人,长法和那个司机会不会就是东郭先生?我猛地打了一个激灵,难说啊,宋文波刚才的表现已经类似于东郭先生了……不对,他不是东郭先生!他的头脑异常清醒,他也不是跟我一样的狼,他应该算是什么呢?脑子乱了,乱到我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我到底是谁了。车猛地颠了一下,我的脑袋从盒子里被顶了出来,眼前一片漆黑。
我伸直腰,掀开大篷的一角往外看去,村庄已经远离了我的视线,车好象驶上了通往国道的大路。
宋文波此刻应该在哪里呢?我缩回身子冥思苦想……这个混蛋该不会是直接奔了派出所吧?
车厢不颠了,我知道这是上了国道,心情稍微平静了一下,似乎有一种小鸟出笼的感觉。
万一宋文波真的去了派出所,我还应该去蓬莱吗?心又紧了一下,身子不由自主【文】地又直了起来,突然有一种想【人】要跳车的冲动。我用双手扒住【书】坚硬的纸盒子,一把扯开了【屋】大篷,寒风一下子把我的嘴巴堵住了,胸口那里似乎有乱草一样的东西在堵着。我这是要往那里去?真的要跳车吗?我糊涂了……跳了车我应该去哪里?就这么在空旷的原野上没有目标地跑吗?眼前乱跳着一些模糊的人影,我爹,我弟弟,芳子,胡四,金高,董启祥……我赫然看见了小杰,他提着一把乌黑的猎枪,狼一般的掠过我的身边,我大声喊——小杰!小杰!等等我……小杰不回头,一眨眼就没影了。我忽然就想哭,我想他了,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很久就在潜意识里跟他一同奔走在荒野里,我只知道现在的我与他是同一类人了。心突然就安定下来,我慌张什么?小杰像我这样已经好几年了,他曾经慌张过吗?答案是否定的,他才是真正的汉子!在外面流浪的这几年,他几乎没有闲着实现自己的诺言,杀仇人、折腾凤三、折腾孙朝阳……
心安静下来,血却沸腾起来。我不能害怕,我不能慌张,我要保持冷静,还有很多事情我还没有去办呢。
我的血液仿佛在燃烧,烧得我几乎坐不住了,我恨不得马上就到蓬莱。
我打算好了。到了蓬莱以后先找个小旅馆住一宿,然后去烟台找我那个最铁的兄弟,最后去找小杰!
小杰会在哪里呢?我把拳头捏得咯咯响,无论你在哪里,我相信,只要我静下心来好好找,一定能够找到。
车速越来越快,耳边全是忽忽的风声,我感觉自己似乎插上了翅膀。
宋文波临阵脱逃是什么意思?我无声地笑了,呸,还他妈什么意思呢,还能有什么意思,害怕呗。
我突然理解了宋文波,他一个庄户流求没经历过大事情,遇到这种情况还会怎么着?一个字,躲。
我断定宋文波不会去派出所报案,我太了解他了,这个人还没下作到那个地步,他是真的被我吓着了。起初他真的想帮我,他以为我干了一点儿不大的事情,谁知道后来……呵,我无聊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是什么好鸟,平常不搭理人家,出事儿了就腆着脸去找人家,活该人家不帮你。我的心逐渐敞亮起来,此刻的宋文波一定是跟我一样——跑了,他的跑跟我的心情不一样,他是连害怕加内疚跑的,最多跑到一个离我远点儿的地方躲几天,然后就回家了。我呢,我他妈跑得跟一条丧家犬没什么两样!我记得林武曾经跟我说过这样一件事情,他说,几年前他把一个欺负胡四的人给砍了,跑到他当时最铁的一个哥们儿家里躲着。刚躲了没几天,警察就来抓他了,幸亏他的腿快,不然当场就被警察抓了。等事情消停下来以后,林武去抓他的这个哥们儿,抓了好几个月也没抓到,人家早跑了。
嘿嘿,我笑出了声,娘的,我比林武可幸运多了,至少宋文波比林武那个哥们儿实在。
冷啊,脑子里不再胡思乱想的时候,我就开始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膝盖冰凉。
路上几乎没有遇到什么车辆,感觉有路灯闪亮的时候,天已经开始放明了,车速慢了下来。
车平稳地靠在了路边,长法在拍打我的盒子:“远哥,蓬莱到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联系到了小杰
第二百三十二章 联系到了小杰
三个月以后,我到了甘肃。这是一座荒凉的小城,街道上几乎没有车辆,晃来晃去的全是面带土色的行人。我无聊地蹲在一个面摊门口,端着一碗比面盆还要大的拉面胡乱挑,我的食欲差极了。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看不见太阳,太阳似乎也被黄沙掩埋了。好歹吃了几口面条,我站了起来,把手抄在袖口里,漫无目的地朝西面溜达。
我在这里等小杰。我跟他联系上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可真不容易。狼狈地逃到蓬莱的时候,我让长法走了。临走,长法从腰上递给我一把他用了好几年的五连发猎枪,枪筒被他锯得几乎没有了,只露出三指长短。我收下了,跟他匆匆拥抱了一下,闪身进了一个胡同。估计他们走远了,我找了个带棚子的三轮车,塞给司机一把钱,让他带我去烟台。到了烟台已经是早上七点多了。估计我那个朋友还没有上班,我直接去了他家。他正在吃饭,见我灰头土脸地进来,大吃一惊。我没跟他多罗嗦,拉着他去了一个小饭馆。吃饭的时候我告诉他,我把人打了,打得挺厉害,希望能在他这里躲几天。朋友很实在,没有多问。吃了饭直接把我带到了他一个亲戚家里,对人家说我是来联系海米的,现在行情不好,先在这里住几天,等联系好了就走。这样,我在他的那个亲戚家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其间,我让朋友帮我买了一个手机卡,跟金高联系上了。金高告诉我,芳子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警察去找过她好几次,她只是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二子火化了,是他和胡四操办的,骨灰送到了我爹的旁边。春明的尸体送回他家了,他妈去世了,是他大哥接的,他大哥什么也没有说,把金高和胡四推出来就蹲下哭了。警察还在调查,饭店几乎开不下去了。
我让金高转告芳子,我挺好的,现在不方便见她,等我消停一阵就回去自首,让她放心。
金高说,芳子现在班也不上了,什么话都听不进去,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整天不出门。
我已经麻木了,告诉金高,你就照我这样说,实在不行就把饭店给她,让她忙碌起来,总这样可不好。
金高说,我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等芳子接过饭店去,他就来找我。
我想了想,说,你先别着急,在那里帮帮芳子,等她安顿好了咱们再联系。
沉默了一会儿,我问:“唐一鸣那边有什么动向?”
金高说:“一切照常,估计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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