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是三十多万啊,有这三十多万不去拿,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膘子”。
我的热血又沸腾起来,坐不住了,跳下炕一趟一趟地绕着房间走。
裤腰上的BB机响了,是铁皮房打来的,又发生了什么?我连忙走了出去。
“远哥吗?”是花子的声音,“我把二子送去学校了,跟老爷子一起去的,嘿嘿……”
“别笑,就这么点事儿吗?”我放下心来,这也值得你忙着找我?
“别急呀,”花子还在笑,“老爷子跟我絮叨了一路,哈哈,兴奋得像个新郎官。”
“兴奋什么?学校又让他教课了?”我实在想不出来我爹有什么可兴奋的。
“不是啊,他给你找了个对象,”花子大声嚷嚷,“人民教师!老爷子的同事!”
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又来了,这事儿他曾经跟我提过。前几天,他们学校的刘老师去我家串门,跟我爹两个人在我爹那屋窃窃私语了好长时间。刘老师出来以后,冲我笑眯眯的,直问我生意做得怎么样,还夸我是个有为青年,响应国家号召先富了起来。当时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还跟他开玩笑说,没富呢,一个卖鱼的能富到哪里去?他说,就是你们这样肯吃苦脑子又活络的人才能富起来呢,邓小平说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通过你们这一检验,党的富民政策还真就体现出来了,你看看,车都置办上了。从他的话里我听出来了,他可能对我有什么想法,就没怎么搭理他。刘老师一走,我爹就把我喊到了他那屋,我爹说,刘老师的女儿从师范学校毕业了,分在他们学校教英语,很不错的一个姑娘,就是胖了点儿,平常话也不多,很本分很要求上进的。我明白了,这俩老人是在给我做媒呢。心里想着芳子,我哪能答应这事儿?我就敷衍我爹,我说我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没混成个国务院总理,着急找对象干什么?事业为重啊。我爹还想唠叨,我借口走了。
后来,我爹又跟我提起过这事儿,旁敲侧击地想知道我在外面有没有中意的人。我告诉他,你别费那些心思了,现在我还不想操心这事儿,再说,我就是想找对象了,也用不着你们操心啊,国家都号召自由恋爱呢,我得自己去找,你们这么办跟旧社会的包办婚姻有什么两样?说小了你们这是插手子女的婚姻,说大了你们这是犯法啊,干涉婚姻自由啊。我爹就不说话了,他似乎觉得我说的有些道理,可是脸上的表情还是讪讪的,不甘心的样子。我就给他分析,我说刘老师那天为什么说那么多废话?什么先富起来,什么车都置办上了,这分明是看好了我的钱嘛,你说这样的丈人我能要吗?我爹上火了,一拍桌子说,人家刘老师不是那样的人,三十多年的老党员觉悟就那么低?反正刘梅这闺女不错,你再好好想想。气哼哼地走了。
“哦,我知道了,”我对花子说,“别听他的,他是让儿媳妇给想晕了。”
“那也应该啊,再说那个女的还真不错,老爷子把照片都给我看了,真漂亮啊……”
“是不是叫刘梅?她长什么样?”我突然就有点儿好奇。
“对,是叫什么梅,圆脸蛋,大辫子,戴个酒壶底眼镜,一看就知道是把过日子的好手。”
“去你妈的,”我听出来了,他在拿我开心呢,“好了,好好看着门,有事儿呼我。”
“远哥,别挂电话,”是那五的声音,“阎八爷疯了,到处找你,要让你主持公道。”
“又怎么了?”我想笑,好啊,这小子快要成没头苍蝇了。
“挨打了,他揪着青面兽让青面兽给他把门头上的屎擦干净了,被青面兽劈了一铁锨。”
“谁给他抹的屎?”
“不知道啊,反正人家青面兽不承认,老憨也不承认,说他血口喷人。”
“阎坤呢?让他接个电话。”我决定安慰他一番,这时候安慰他,他会拿我当爹待的。
“又去派出所了,他让我告诉你,回来以后在市场等他,他有话要对你说。”
“好,我下午就回去,你们都给我好好卖货,别搀和这些鸡巴事儿。”
“对了,建云哥回来了,他说中午要请你吃饭,你中午回来吧?”
建云回来了,那就证明钱他已经拿到手了,年前我就把专门给他开的那个帐户给他了。
我想了想,对那五说:“你让建云在那里等着我,我尽量赶回去,时间不一定。”
那五很能罗嗦,又开始喋喋不休:“呵,建云哥发了,大哥大都置上了,小分头倍儿亮……”
我挂了电话,转身就走,小卖部窗口支出来的挡板把我的鼻子碰得直发酸。
回屋子刚躺下想要梳理梳理思路,门就被推开了,小杰拉着天顺站在门口傻笑。
我坐起来,盯着天顺看了一阵,冷不丁叫了一声:“蘑菇溜哪路?什么价?”
天顺一楞,随即冲我一抱拳:“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正晌午说话,谁也没有家!”
小杰笑弯了腰,咚咚地跺着脚:“哈哈哈哈,我操啊,玩儿土匪那一套?”
胡乱笑了一气,天顺就一屁股坐在了炕上:“还他妈没消息,孙朝阳这个老狐狸!”
我扔给他一根烟,问道:“你没联系大牙?”
天顺说:“联系了,大牙说这几天孙朝阳只字不提那事儿。”
我说:“那就再等,注意,千万别亲自去找大牙,就在电话里联系。”
天顺嘿嘿笑了:“这我知道,我半年多没跟大牙见过面了。”
我赞许地拍了拍天顺的肩膀:“你行,干大事儿的苗子,滴水不漏。”
小杰拿着刚买回来的两个砖头般的大哥大,摆弄得吱吱响,我推他一把,让他别出声。
小杰自嘲道:“嘿嘿,我这是穷人得了个毛驴子,稀罕个没够啊。”
我没理他,给天顺点上烟让他继续说。
天顺嘬嘬牙花子,矜持地说:“远哥,不瞒你说,我早就惦记着想‘黑’姓孙的一把呢。去年我‘捅咕’大牙,我说你整天提着脑袋给他卖命,将来一旦出事儿你就是一个死,孙朝阳呢?他在幕后操纵着,一点儿证据都没有,谁也拿他没办法。没有证据,谁敢说他说贩毒啊,现在的法律不是严打那几年了,很讲究程序的。所以,倒霉的就是你们这些现场交易的。当时大牙就有点儿动心,他说,下次拿了大钱,我直接跑人。我能让他这么干?我也想弄点儿钱呀,我就吓唬他,我说,能跑了你穿棉裤头的?孙朝阳知道你‘黑’了他的钱,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抓住你的,他要是狠起来,比公安还要厉害,不抓回你来,他是不会跟你拉倒的,抓回来也不会按法律程序来,直接杀人。大牙就害怕了,这才跟我设了这么个计策。”
“哈哈,”我笑了,接着问,“孙朝阳这个生意是买方还是卖方?”
“不一定,”天顺说,“有时候买,有时候卖,不过这次是卖。”
“那就更好了,”小杰插话说,“交易完了,钱是在大牙手里的,跟在咱们手里一样。”
“是这么个理儿,”天顺点点头,“先让买方走,让大牙稍微一磨蹭,机会就来了。”
是啊,绝对不能动买方,一来是,人家既然敢操这种买卖,就一定有点儿来头,我不能把对手树得太多;二来,这样对我们有好处,孙朝阳那样的老狐狸是谁也信不过的,出了事情他也许会以为是被对方“黑”了呢。我眯着眼睛继续想,到时候让天顺他们提前埋伏好了,只要买方一走,天顺他们就冲进去,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钱就到手了,我,或者小杰在半道接他们。天顺一走,剩下的事情就看大牙的了。大牙既然敢提出干这事儿,就有他的打算,他是不会轻易让孙朝阳知道内幕的。最正的口子是让孙朝阳以为是跟他交易的那帮人干的,只要他的脑子一乱,后面的就好办了……我问天顺,你再好好想想,大牙这个人牙口到底怎么样?天顺一拳捣在炕沿上,绝对没问题,上次连公安都糊弄了呢。我放心了,随口问道:“现金交易?”
天顺回答得毫不迟疑:“绝对现金,这事儿不罗嗦,这是他们那一行的规矩。”
我有些不明白:“这些家伙也太大胆了,没想想有多少人惦记着他们的票子?”
小杰把大哥大往炕上一丢,接口道:“财神爷操小鬼,玩的就是现钱!要不拿了货跑人算谁的?”
我笑了笑:“也是,每一行有每一行的规矩,不说它了。天顺,听我的啊,下一步你这样,找个机会给大牙打电话,让他这几天千万别让孙朝阳看出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然后嘱咐他,到了那天就是天上下刀子也得想办法通知你,交易完成以后让他在旅馆里稍微磨蹭一下,让对方的人有时间走人,然后跟他说,让他受点儿委屈,适当挨两下揍,这也是为他好。”
“咳,这个也用得着嘱咐?”天顺把手在眼前一摆,“谁也不傻呀。”
“那好,”我拿过一个大哥大递给天顺,“你暂时用着这个,方便联系。”
“我操,先进啊,”天顺把大哥大一抛一抛地玩,“咱这通讯设备赶上港台匪帮了都。”
“哈哈,这才到哪儿?”我一笑,“好好干吧,干好了我连车都给你买。”
我把另一个给了小杰,沉思了一会儿,抬头对天顺说:“你先回去,有事儿跟小杰联系。”
天顺边往裤兜里掖大哥大边问:“昨天那票办砸了?”
这嘴真快,我横了小杰一眼,轻描淡写地说:“无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买卖有的是。”
天顺走到门口,我又叫住了他:“这事儿千万不能告诉别人,你杰哥开枪了。”
天顺夸张地呲了呲牙:“操,我‘膘’了?闲着没事儿我说这个干什么?”走了两步又回来了,“远哥,常青和广元那天问我,吃孙朝阳咱们心里没底,是不是跟远哥汇报一下?我暂时没放声。要不告诉他们?给他们吃个定心丸也好啊。”
小杰用大哥大猛一指他:“走!就跟他们说,我参与这事儿,我代表谁他们知道。”
天顺一走,我拍了拍小杰的肩膀说:“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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