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声说:“去见一个人。”
天顺似乎猜到了是去见谁,一把攥住了我的手腕:“杰哥有消息了?”
我点点头:“是,我也是刚听说的。”
天顺激动得喘气都不顺畅了,促声问:“他怎么样了?广元和常青呢?”
我边拉他上车边说:“别慌,见了小杰就知道了。”
“远哥,万一遇到麻烦,动家伙吗?”上了车,天顺还在激动着。
“看情况再说,估计应该没什么麻烦,五子是个不错的伙计。”
“五子没问题,我说的是万一碰上这个……”天顺做了一个帽徽的手势,“怎么办?”
“这个没什么商量,走人。”其实我的心里也没底,但是我确定,绝对不可以跟警察发生冲突。
“丢下兄弟不管呀,”天顺撇了一下嘴巴,“这不是我天顺干的事儿。”
我使劲拧了他的大腿一把:“闭嘴,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你先做好了死的打算?”
天顺被我拧得呲牙咧嘴,连连摇头:“我错了我错了,听你的还不行嘛。”
我催促了一声快开车,低下头轻声对天顺说:“别说话了,当心被别人听见。”
天顺刚想说句什么,就听见车厢里有人喊道:“老少爷们儿,旅途劳累,大家都来做游戏啦。”
我操,哪里都有干这个的。我听阎坤说过,李俊海从市场走了以后就曾经在长途车上干过这种“买卖”,用三张扑克牌来回倒腾,让大家猜那张红的在哪里,猜中的,操作者给钱,猜不中,这个人就得给庄家钱。这里面有技巧,庄家是永远都不会让你猜中的。有的人眼见得那张红的在那里,认为千真万确,绝对有赢钱的把握,押上钱单等天上掉馅饼,结果馅饼没接着,倒把血本赔了个精光。经常有因为被人看出端倪而大打出手的,当然,真正的旅客永远是菜板上的肉,而设局的人因为吃的就是这碗饭,自然就是切肉的刀。天顺好奇,想过去看看,我拉住了他。
车开得很快,我估计再有半个小时就可以到达济南,摸出大哥大给五子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半小时以后到大观园门口去接我。五子好象喝酒了,大声嚷嚷,你快来,我给你准备了两个小妹妹,“海”漂亮。我开玩笑说,你可别给我动啊,我很“护食”的,动了我的“饭”,我跟你拼命。五子笑得像个老头咳嗽,咳咳,那你就赶紧过来。
刚收起电话,一个刀条子脸就晃了过来:“哥们儿,设备挺先进嘛,过来玩儿两把?”
我抬头冲他笑了笑:“我不会玩儿啊,你们继续。”
刀条子脸不依不饶,伸手过来拉我:“不会就学嘛,毛主席不是还说在战斗中学习战斗吗?”
我让他一拉,顿时感觉刀口那里疼得钻心,脸就拉长了:“撒手。”
“哎?你他妈还挺楞啊,”刀条子脸一下子撒了手,转头嚷嚷起来,“哥儿几个,碰上个吃生米的!”
“哪儿呢?”一直没有开张的那几个“跑江湖的”呼啦围了上来,“就他?活够了你?”
“大哥,”我坐着没动,陪个笑脸道,“我没干什么呀,消消火,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你他妈还不容易?”刀条子脸一把抢过了我的大哥大,“不容易你他妈还拿这玩意儿?”
“这是什么东西?”一个看上去像头儿的胖子拿过大哥大端相着,“收音机?”
我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天顺悄悄站到了他们的身后,我急忙冲他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动。那几个人好象从来没见过大哥大,互相传着看,还是刀条子脸见多识广,点着大哥大说:“都土鳖了吧?这叫大哥大,跟电话一个功能。”
“妈了个逼的,这么有钱?”胖子扒拉开众人,用手一指我,“你他妈是个贼吧?偷的?”
“哪能呢大哥,”我压住火,依然笑,“是借朋友的,在外面办事儿还方便。”
“哪儿的?”胖子用大哥大猛砸了我的脑袋一下,我的头嗡的一声,我几乎要跳起来了。
“大哥,咱们下去说话好吗?”天顺挤了过来,拉拉胖子,“这儿说话不方便。”
“你们一块儿的?”胖子傲慢地乜了天顺一眼。
“一块儿的,咱们应该是一路人,说不定还认识呢,下车吧,下车我请大家吃个饭。”
胖子把脑袋伸到车窗外面看了看,抽回脑袋冲天顺一笑:“兄弟不错,外面正好有个饭店。”
刀条子脸嘭嘭捣了两下车棚:“停车,停车!”
车一停下,我就被这帮人挟着下了车,肝区隐隐作疼,心头的火也慢慢上升。小子们,一会儿我就收拾你们,就你们这些操行,我揍你们连手都不会用,怕脏了,就用脚踢,专踢你们的屁股!天顺也下来了,挥着手冲车上嚷,走吧走吧。司机嘟囔着说那帮“跑江湖卖艺的”还没给车钱,天顺把一张钱团成一个球丢过去,又挥手。刀条子脸箭步冲到车前,一把将那个钱团抢在手里,一脚一脚的踢车门,快滚快滚,滚慢了大爷一把火给你把车点了!我转身看了看四周,哪里有什么饭店?这整个算是一个荒郊野外嘛。看来这帮小子想动粗的,不但抢了我的大哥大,还要抢我身上的钱,弄不好连命他们都想要呢。行,那我就打发你们个满意。我很明白,依我现在的体力根本没法跟他们徒手搏斗,只有玩儿“烈”的了。我暗自庆幸,幸亏临走的时候带了家伙。车开走了,尾气犹如扬起的黄尘。
“吃饭吧?”胖子一手捏着我的大哥大,一手搂着我的脖子想往路沟旁的麦地里走。
“吃饭……”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他就好拿出刀子来了,我有这个预感,一把掏出了手枪。
“啊?!”胖子一下子吓傻了,“哥们儿,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要你的命!”我猛地把枪顶在了他的胸口上。
“伙计们,快来救命——”他还没喊完第二声救命,枪就响了,是天顺的枪,很沉闷。
我看见刀条子脸像一条被打了一闷棍的狗,歪歪斜斜倒进了路沟。旁边的人全吓傻了,一个个像木桩一样钉在地上,连跑的勇气都没有了。唉,天顺总是沉不住气!我用枪顶了顶胖子软绵绵的肚子,柔声说:“还吃饭吗?”
“不吃了不吃了……”胖子几乎要瘫倒了,“大哥,饶了我吧,我真不知道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这倒提醒了我,我立刻用在监狱学来的东北话说,“知道有啥用?整死人为原则。”
“大哥,都是我不好……我有眼无珠……”
“这是哪里?”我夺回我的大哥大,又用枪顶了他一下。
“快到济南了……”胖子似乎意识到我想放了他,献媚道,“大哥,我帮你拦辆车……来了,来了!”
我转头一看,路上果然来了一辆大客车,收起枪,闷声说:“滚蛋吧,别再让我碰上你。”
那边,天顺一脚一个将那些“跑江湖的”一一踹进了路沟,冲上马路招手拦车。
胖子还想说点儿什么,我反身一脚将他踹进麦地里,忽地冲上了刚刚停住的客车。
五子果然喝酒了,脸红得像一只刚从热锅里捞出来的猪头。几个月没见,这小子越发胖了,走起路来像头怀孕的狗熊。天顺眼尖,老远就看见了正在大观园门口来回踱步的五子:“远哥,是五子,咱们直接过去?”
“别急,”我把天顺拉到一个墙根下面,盯着四周看了许久,没有什么异常,“把他叫过来。”
“五子!”天顺是个急性子,没挪步先喊上了,“我操你娘,你在那里晃荡什么?”
“我操!仇人来啦,”五子眯缝着眼看了天顺一会儿,咧开大嘴笑了,“自投罗网!哈哈哈。”
“我他妈什么时候成你的仇人了?”天顺当胸拍了他一巴掌。
“别闹,远哥呢?”五子摸着胸口四处打量,“不会是怕我揍他,不敢来了吧?”
我从墙角闪出来,哈哈一笑:“你他妈是个妖精?我还不敢来?怕你吃了我不成。”
五子就地打了一个旋风腿,踉踉跄跄地冲我扑了过来:“哇呀呀,贼将,拿命来!”
我害怕他不小心碰了我的伤口,往旁边一闪,五子一下子扑到了一个过路的女孩身上。
那个女孩冷不丁被人抱了一下,很是恼火,圆睁双眼,骂了一句什么,五子不让了,非让人家说清楚刚才她骂了什么不可。那个女孩也不含糊,横着脖子又骂了几声,我这才听清楚,她好象是在说五子他妈是个神经病,养了一个半膘子出来。五子火了,抱着那个女孩就举过了头顶,看那意思是想把人家摔到地上。女孩吓得哇啦哇啦直叫唤,引得过路人呼啦一下围了上来。五子更来劲了,举着女孩,像链球运动员那样马不停蹄地转起了圈儿。我怕出事儿,一把抱住了陀螺般转着的五子,把那个女孩接下来,刚想对人家解释几句,脸上就猛然一疼,抬眼一看,那个女孩撒腿钻进了人缝。没来由地挨了一巴掌,我的心懊丧极了,拉着五子就走:“真他妈不仗义,找个女人来给你报仇。”
五子也笑了:“哈哈,好玩儿啊,一踏上济南的土地先吃了一巴掌。”
我没兴趣跟他闹玩儿,急急问道:“小杰呢?”
五子冲天打了一个酒嗝:“刚才我跟他通过电话,他‘窝’在那里等你呢。别急,先给你接个风。”
我哪有那心思?猛推了他一把:“见了小杰再说,走!”
五子往前趔趄了几步,回身问我:“远哥带着电话没有?”
我摸出了大哥大,五子突然拍了一下脑门:“我这脑子啊……杰哥不让你的电话里有他的号码。”
我收起电话,转身往旁边的一个电话亭走去,五子在后面念叨了一串号码。看来这是小杰的新大哥大号码了,我想记下来,立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能大意,这个号码很快会被警察掌握的……我木着脑袋拨通了这串号码。对方嘟嘟响了好几分钟,没人接,我的心咯噔一下,怎么回事儿?他为什么不接电话?我把话筒递给五子,问他是不是号码错了?五子闭着眼睛想了好久,肯定地说,没错,就是这个号码,我再打打试试。五子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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