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哥可能是见我的目光柔和了下来,轻松地笑了:“蝴蝶,你上起火来很吓人。”
天顺也稳定了许多,抱着膀子倚回了座位。
“涛哥,你得理解,”我咽了一口唾沫,“我在你们这个地方,人生地不熟……”
“再怎么说,我也得讲点儿江湖道义不是?”涛哥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假哈欠,“能干那样的事儿?”
“我还是不明白,”这时候,我反倒想套他点话了,“你叫我来,不会是单纯开酒楼的事情吧?”
“当然,”涛哥的表情很不自然,“我受了别人的委托处理一个人,我想好了,把他交给你。”
我正想问问这个人是谁,门就被推开了,五子站在门口咋呼道:“酒来了,人也来啦!”
天顺瞟了门口一眼:“你他妈整天弄这些一惊一乍的事儿,是谁?”
五子嘿嘿一笑:“猜猜。”
天顺悻悻地翻了个眼皮:“你二大爷?”
五子一把将那个人拉了进来:“你二大爷!仔细看看!”
我一怔,阎坤?心不觉又是一阵抽搐。
阎坤的脸肿得像个猪头,眼睛眯缝着,跟用刀子割了两条缝差不多。他好象看不清楚里面都坐了谁,像根木桩子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五子撇开他,一把甩了衣服,从沙发后面拽出一瓶啤酒,喀嚓咬开瓶盖,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抹着嘴巴嚷道:“我操他妈的,累死我了,这小子跟个死猪似的,以为我要把他沉塘呢,死活不跟我走。”
涛哥把身子倚到靠背上,乜我一眼,嘿嘿一笑:“蝴蝶,人来了,你看着处置。”
阎坤的耳朵好象出了毛病,像个瞎子那样,转着脖子想要听清楚刚才涛哥说了什么。
这次我该好好收拾他了!胸口闷得难受,全身的血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凝固了,想站起来,竟然没有了力气。
五子又灌了一口啤酒,歪着脑袋看我:“你怎么了?说话呀。”
天顺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鸡啄米那样一个一个地看我们,脖子扭得咔咔响。
“这位朋友,别在那里傻站着,”涛哥用指尖点了点茶几,“挪挪脚,过来坐着。”
“涛哥,你是在叫我吗?”阎坤的身子直打晃,他似乎站不住了。
“操你妈的,不叫你还能叫谁?跪下爬过来!”五子将手里的酒瓶子猛地摔在阎坤的脑袋上。
酒瓶子撞上阎坤的脑袋以后,砰地弹到了门框上,阎坤像一只听到枪响的兔子一样,一抱脑袋半跪在了地上,随着五子的一声“爬!”,阎坤手脚并用,急速地爬到了涛哥的脚下,一路血迹。涛哥用脚尖勾起阎坤的下巴,阴森森地说:“朋友,你也知道害怕?你他妈捅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害怕?知道今天谁来了吗?来,往左边再爬两步。”
“啊?是远哥!”阎坤这才看清楚坐在黑影里的是我,“远哥,你不是饶过我了吗?”
“你们见过面?操他娘,朝阳这是弄了些什么鸡巴事儿!”涛哥失望地哼了一声,“你们谈吧。”
“慢着,”天顺跳过来横在了我和阎坤之间,“阎八,你怎么得罪了远哥?”
“远哥,你饶了我吧,”阎坤看了天顺一眼,没看清楚,继续跪在那里磕头,“饶了我吧。”
“阎八,”五子踹了阎坤的肩膀一脚,“跟大家说,你是怎么得罪远哥的?”
瞧涛哥的意思是想看我的笑话,我突然改了主意,不能让他说,太掉价了……作为老乡,我是不会在外人面前做出一点儿影响家乡观念的事情的,我杨远还没傻到那个程度,再说,我怎么处置阎坤自己心里早有主张,凭什么让你们这些外人看出来?我把天顺推到一边,点上一根烟,定定地瞅着阎坤:“你不用求饶,告诉我,你是怎么来的?”
“远哥,我也不知道啊,”阎坤极力想把眼睛睁得大一点儿,但是他的努力失败了,除了从那里挤出几滴脓水以外,眼皮依然像张饺子皮一样,紧紧地包着里面的馅儿,“迪哥把我揍了一顿……后来,我就见着了涛哥……”
“哈哈,不赖不赖,”五子又启开了一瓶酒,咕嘟咕嘟地往阎坤的脖颈里面倒,“你以为你是个神仙?还是他妈驾着云彩来的?或者你是个大款,还是他妈打了个飞机来的?告诉你吧,是爷爷我去押你过来的,憨腚眼!”
我吃了一惊,怎么会呢?我刚刚从孙朝阳那里出来就接了你的电话呀,难道这个电话不是在济南打的?你这么做是什么意思?那一刻,我突然发觉自己是那样的渺小,感觉我的周围全是陷阱,一下子对所有的人和事产生了怀疑,这种怀疑伴随着我直到现在。我知道五子对我没有什么恶意,可是我不明白,这么一点小小的事情,他们为什么要搞得如此神秘。我突然就想小杰和金高了,他们才是我真正的兄弟……我无力地叹了一口气:“五子,别折腾他了。”
五子的口气跟小迪一个样:“操啊,真的?俺的老哥哎,你没有火性吗?你是个男人吗?”
天顺彻底忍不住了,一把揪住了阎坤的头发,把他的脸反上来,厉声问道:“你到底干了什么?”
一揪头发,阎坤的眼皮就被提了起来,他看清楚了天顺,一咧嘴哭了:“我把远哥捅啦……”
天顺丢下他,反身来拉我的衣服:“伤在哪里?”
我打开他的手,大吼了一声:“你他妈有完没完了?我说了算,这事儿过去了!”
“好,哈哈,好,”涛哥摸着大腿沙沙地笑了起来,“蝴蝶跟我一个脾气,爱面子啊,哈哈。”
“涛哥,你的情谊我领了,你得告诉我,朝阳哥把阎坤交给你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想让我养他两天,”涛哥收起笑声,正色道,“这小子养不活,我怕他连我也杀了。”
“我还是不明白,我跟阎坤的事情关朝阳哥和你什么事儿?还他妈一惊一乍的。”
“兄弟,你不了解朝阳啊,”涛哥无聊地摇了摇头,“算了,不说他了,说了你又好上火了……既然你想放了这个杂碎,我就听你的,本来嘛,我就想交给你处置他。我有什么权利管这些事情?呵呵,你们那里的朋友在我心目中都不错,我没有打算想搀和你们的事情,你,孙朝阳,甚至凤三,我都想交往,但是,你们谁说的话我也不想听,因为我总归是个外人。我跟你说实话吧,孙朝阳把这个杂碎交给我就是想让你暂时找不着他,他想好好研究研究这个杂碎,可是你一个叫李什么海的兄弟把孙嫂绑架了,孙朝阳就不打算继续玩下去了……蝴蝶,不是我说你,你们这么个玩法很没意思啊,哪有搀和家里人的?这样下去还怎么混?这不是街上的下三烂玩的把戏吗?操,不说了,在这个问题上我是倾向于孙朝阳的,我从来没听说过孙朝阳还为了屁大点的事儿闯进人家家里的……好了,你看着办吧。”
江湖水深啊,脑子里蓦然就想起了胡四的这句话,他们怎么知道得这么多呢?
五子不相信似的看着我,目光闪烁:“远哥,真的?这么做可没有什么形象啊。”
我的心堵得更厉害了,不这么做我在那里等死?再说,我也没想到李俊海会这么做啊。
涛哥悠然嘬了一下嘴巴:“呵呵,你不会嫌我说多了吧?”
“涛哥,你这么说我不同意,”尽管我的脸在发烫,可我必须狡辩一下,不然他们会瞧不起我的,“你知道孙朝阳把我喊到他那里去是想怎么折腾我吗?说出来我都替他害羞,他想把我扣在他那里,逼我承认他的‘货’是被我‘黑’的,在那种情况下你让我怎么办?换了你,你也不可能那么老实吧?本来我很尊重他,可是没有他这么干的吧?”
涛哥哧了一下鼻子:“呵,自己干了什么自己知道,说那么多有啥意思?”
看来孙朝阳或者凤三跟他说了不少事情,我冷笑道:“涛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涛哥把腿架到茶几上,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人生如梦啊,谁都有老了的时候,做人得留点儿后路。”
听这话的意思是我在欺负老人,我是那么种人嘛,我笑道:“哈哈,你这话我越来越听不懂了。”
涛哥用脚打着拍子,瓮声瓮气地说:“你到了我这岁数就懂了,呵,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
“你他妈的跟个老鼠似的贼头贼脑的听什么?”五子抽了阎坤一鞋底,“想他妈挨揍了?”
“五哥,我没听什么呀,”阎坤极力地翻着眼皮,“我在想心事……我在想怎么赔远哥的损失呢。”
“不用你想了,我都替你想好了,”五子又抽了他一鞋底,“倾家荡产,把钱都给远哥!”
“那也赔不过来我对远哥的内疚啊,”阎坤这小子老毛病又犯了,嘴像抹了蜜,“远哥就是我后半生的亲爹。”
涛哥哗地把一口酒喷了个满天飞:“我操他娘的,眼界大开啊,嗑瓜子嗑出个臭虫来,什么人都有!”
阎坤不失时机地跟了一句:“涛哥,我不是个臭虫,我是个屁,你说什么时候放我就什么时候放。”
五子也忍不住笑了:“这话对头,你他妈就是一个屁,放不放我们说了算。”
阎坤咧着满是血痂的嘴唇嘿嘿了两声:“是啊是啊,刚才远哥说了,他要把我放了。”
这他妈是个什么玩意儿?我只觉得嗓子眼里一阵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让我有一种强烈的想呕吐的感觉。我把脸别到一边,使劲喘了几口气,皱着眉头对天顺说:“顺子,求求你,把这个杂碎撵出去,快,快。”
天顺走到阎坤的跟前,像提溜小鸡那样把阎坤提了起来:“八爷,别在这里恶心大家了,走,出去玩儿。”
阎坤瞪着惊恐的眼睛冲我嚷道:“远哥,别让我出去,出去我就没命啦。”
这话说得蹊跷,我问五子:“谁在外面?”
五子扑拉着胳膊笑成了一团:“哈哈哈哈,你不知道,刚才我让服务生伺候了他一把,哈哈!”
看着阎坤扭曲不堪的脸,我蓦地有些怜悯他,指指旁边的座位让他坐下,不再理他了。
涛哥瞥我一眼,把腿拿下来,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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