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有如远方火焰般的光芒,在魔术师的眼里摇晃着。他的嘴角却带着一丝讥讽地上扬着,他向我笑道:
“就这样,我开始寻找机会、制订行动计划。到目前为止,我们的计划进行得还是很顺利的。其中很大的一个原因,应该是因为有一个优秀的伙伴在帮我。所以。白户,我很感谢你。来,你看那个数字。”
小塚老人指了指屏幕上那个比别的股价大上一号字的松叶银行的股价:
170元
“我的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如果你能感受到那三位数字在又哭又笑、在避开自己害怕的事、在兴奋地跳起来的话,我要教给你的课程就完全结束了。接着,你只要一个人在市场中存活下来,一点一点成长就行了。但我不建议你过跟我一样的人生。”
我的视线也紧紧地盯着屏幕上闪耀的数字。我现在虽然还不能感觉到这三个数字的哭笑,但却分明感到这三个数似乎已经完全无法支撑住自己的重量了,它正摇晃个不停,仿佛马上就要塌掉一般.我似乎看到了一座就要倒下的斜塔,在眼神之中,它变成了小塚老人、波多野夫妻,以及这城市里每个松叶银行的受害者。
我开始用自己燃起了火焰的心思考着。我要打倒那个数字,要把它打入十八层地狱!这是我们精心策划的复仇。
数字啊,到时你就尽情哭喊吧。
时间过得飞快,9月之后,转眼就进入了10月。早晨与傍晚的风开始让人觉得有点凉意了,不过白天还是和夏天一样,一股股热浪残留在东京上空。虽然众议院顺利通过了《金融再生法案》,但股指却还是在低位运行,好不容易才勉强保住13000点.
那个周末,我又泡在此刻已沉迷在她身上的保坂遥家。我们尽情地在床上滚来滚去,直到中午时分,才意犹未尽地出门散步,顺便到玉川高岛屋的咖啡店吃午餐。吃完之后,又到百货公司闲逛,也许是因为爱情的原因,我们变得非常大方,只要是喜欢的东西,就会豪爽地刷卡买下。之后,我们抱着新买的东西先回她家一趟,然后趁着傍晚的天色,又出来泡到酒馆里小酌几杯。等到9点之后,我们又迫不及待地跑回家中,花上足够的时间来探索彼此的身体。这样的假曰,真是既懒散荒唐又时尚流行,总之是让人销魂的。关于和比自己大的女性交往这件事,我开始有了新的观点。我发现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使我像在她这里一样,放松到这种地步。
至于小塚老人交办的所谓“重要情报的收集工作”,则全都被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我不想硬从保坂遥口中问出松叶银行的什么内部情报,我觉得为那事破坏我和她之间的关系是不值得的.所以,如果我真的得到了这类情报,那一定是我不小心问的,抑或是这性感风骚的女人一时兴起说出来的。
但我还是很担心,无论用哪一种方法刺探了情报,她都会受到深深的伤害。
星期曰晚上,我们一如往常,不知道达到了几次高潮之后,衣服也没穿,光着身体就睡了。那次我真的陷入了沉睡之中。
张眼醒来,已是半夜时分。也不知为什么,当我睡得正熟的时候,却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我看。
我第一个反应是朝床垫旁边看。只见白色床单的另一端,穿着睡衣的保坂遥起身坐在床头,在黑暗中一直盯着我。吊兰的叶尖从窗帘杆往下悬着,在她散乱的头发后方描绘出锐利的轮廓。当时我就觉得自己的体温急速下降了。
保坂遥讲话了:
“对不起,我最近和町屋站前分行的关根君聊过。听说你不只是受害人自救会的秘书,而且还是一个传出不少负面流言的街头投资家的个人秘书。”
我刚睡醒的头脑几乎无法活动,这是审问的最佳时刻。我一时陷入焦虑之中,保坂遥的眼神毫无怯意,视线一直停在我身上,继续追击:
“那个人也担任受害人自救会的顾问,而且还在松叶银行的股票上投资大笔资金。这件事,你也知道吧?”
如果我说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或许比较好,但我还是很干脆地承认了。和女'生交往的时候,坦诚是最基本的美德。
听到我的坦白,保坂遥的声音变得凄凉起来:
“你突然接近我,一切都这么顺利,我本来觉得有点奇怪。可是,我告诉自己,这是我暌违多年的幸运春天,并一直以此来欺骗自己。可是关根君却告诉我,你和小塚先生都对我们公司的第三者配股增资很有兴趣。”
我好像被什么东西蜇了一下,整个背部都冒出了冷汗。暗暗的寝室里,她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只讲一次,请你听好,第三者配股进行得很顺利。虽然丰海汽车退出增资名单,但以松叶集团的企业为中心,增资额上调到了4000亿的规模。我们预定在年底前发行普通股与优先股的形式实施增资。这个月中旬,公司应该会正式发布此事。”
我从床上跳了起来。她抱着自己的身体发着抖,抖到连肉眼都看得出来的地步。
“遥小姐……”
“什么也别说。这情报你爱怎么用就怎么用。我并不觉得变额保险有其正当性,也没有宣誓要效忠银行。不过,我必须弄清楚的一件事是,你到底是不是单单只为了情报才接近我的。我现在都已经快崩溃了。我无法接受一个喜欢我的人却暗藏阴谋地待在我身边。你一露出笑容,我就极度痛苦。你说,现在我把这件事讲给你听了,你还会和我继续交往吗?”
讲到最后,保坂遥眼里已经满是泪珠,最后终于串成泪滴一滴滴地掉在她胸前的睡衣上。我把床单递给她,抱紧忍住呜咽声哭泣的她。这是“秋天的买卖”开始以来我心情最差的一次。即便如此,我脑子里还是有极其清醒的部分,正计算着松叶银行增加到4000亿的第三者配股增资带给市场的冲击。
我稍稍陪着保坂遥哭了一下,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对即将到来的前景欣喜不已。
在一周开始的星期一,强烈地震袭击了东京股市。倒不是因为有什么新闻,而是长期以来对于金融体系怀抱的不安感,在市场中增强为警戒感,使曰经平均指数的收盘价跌破13000点,创下12年8个月以来的最低点。上周末针对即将破产的金融机构紧急投入公共资金的声明,原本就是市场里的预期结果,所以称不上是大好的消息。东证一部所有股票基本平均跌破500点,创下15年来的最低点。东证一部指数(TOPIX)也跌到低于当时视为支撑线的1000点大关。那天早上,我把周末从保坂遥那里取得的第三者配股增资的情报告诉了小塚老人。
确认过股市行情比上一个交易日跌了275点,以12948点收盘后,老人的动作变得狂躁起来.他打完几通电话后,用一种非常有活力的声音向我说道:
“开始准备最后的买卖吧!今晚你能睡在这儿吗?”
我向他点点头,在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比最后的买卖更重要的呢?
他在黑檀木书桌上用笔记本电脑操作了两三下鼠标,然后按下Enter键。敲完回车,他用一种毫无表情的神色,非常简单短促地发出了他的宣战公告:
“这样就可以了。明后两天我们要向松叶银行发动总攻。”
小塚老人从位子上站起来,穿上上衣对我说道:
“现在时间还很早,不过为了帮你打气,我请你吃鳗鱼如何?”
在“秋天的买卖”正式启动的那个傍晚,我和小塚老人一起来到尾竹桥通的一家小鳗鱼店,我们挤在人群当中,一面轻啜啤酒,一面等着鳗鱼烤好。
向总资产53兆元、日本第三大的大型都会银行发动总攻的前夜,是一个散发着淡淡芳香、有一些迷醉的奇妙夜晚。
当天晚上,我们熬夜监视国际金融市场的变动。在看盘的时候,小塚老人向我说明了他安置的另一颗炸弹,当时是晚上9点,纽约时间刚好早上7点。交易室的屏幕上,经济新闻专业网站“财务预测”(Financial Forecast)发布了当天的第一则新闻。看到头条新闻,我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因为那内容翻译过来,大概内容是这样的:
“松叶银行美国分行(Malsuba Bank America,MBA)因为俄罗斯债券的衍生性商品投资而蒙受巨额损失。MBA今天下午将修正已发布的财务报表。MBA正式承认,由于该公司投入以俄罗斯债券为主体的衍生性商品交易,因而损失30亿美元。为此,总裁兼执行长栗林均将引咎辞职。记者注意到,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高度重视此事,即日起将展开深入调查。”
在这篇报道中,情报来源指明写着是松叶银行美国分行的监察人亚兰.杰佛瑞的代理人。我把目光从屏幕转向小塚老人,问他:
“真的有监察人亚兰.杰佛瑞这个人吗?”
他以毫无幽默感的语调对我回答道:
“嗯,当然有啊。他目前正在进行长期疗养,媒体很难马上找到他。”
我在脑中粗略估算了一下。当时的汇率是一美元兑135日元,30亿美元的话大约相当于4050亿元。可能只是碰巧,但美国子公司的损失,差不多就和松叶银行总公司的第三者配股增资额相当。
“你不会为了安排这件事,专程跑到美国去了吧?”
不知为何,小塚老人看起来很焦虑,像是明明已经推倒了第一张骨牌,却发现其他骨牌没有任何反应一样。不过,“财务预测”是经济金融的专业新闻网站,在网络上的名气也是数一数二的,全球各地只要是关注财经的,都会订阅它的新闻群组。松叶银行的子公司出现巨额损失的新闻,必然会在这一瞬间出现在数百万台的显示器上。明天一早,在日本各地金融机构服务、负责短期资本市场放款业务的那些人,毫无疑问也会收到这项情报。我真是佩服小塚老人这先发制人的一拳。老头子的声音又恢复冷静。
“MBA应该会拼命否认这个消息。不过,事情要完全解决,应该也要花个两三天。不知道今天在纽约市场,MBA的股票会被抛售到什么程度。第一场比赛要分出胜负,关键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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