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等到下午3点结束营业前不久,我总算把户头里的钱全都领出来了。我把拍完了的摄像机,连同手提包一并交给在外面等着的栗山记者。现场的工作算是告一段落了。
我现在虽然还没有走火入魔,但对股价确实有着一种非比寻常的敏感和执著。而刚才我在分行一楼排队时,我就用手机确认了松叶银行的收盘价:
144元
前一天的收盘价是170元,才一天的时间股价就跌了15%以上。我踏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小塚老人那里。东京股市收盘后,我和老头子还是待在交易室里看电视。
果不其然,下午1点过后,播放町屋站前分行挤兑风波的,只有BS东京电视台一家而已。观众的回响出乎电视台意料,致使该台在3点的新闻时段,又播放了栗山记者的紧急报道。挤兑客户多达600人。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如那位电视台记者所言了。
下午5点开始的新闻节目里,Bs东京的母电视台IBS电视台再接再厉,把这则新闻当成“独家”,在全国各地播映。我所拍的既不鲜明又晃来晃去的银行内部画面,在高画质的新闻画面中,显得异常鲜活。哭泣的银行职员、向警察质问的老人们,以及一脸受伤的表情,默默排成一列等着领钱的储户,这都是很出色的素材,画面的鲜活是不言自明了。
后来的发展就如滚雪球一般不断扩大。晚上10点以后的新闻节目中。东京各大电视台,全都以自己的方式播报了町屋的挤兑骚动事件。
那天晚上,我仍然睡在小塚老人那里。一方面,我很在意半夜开盘的纽约股市MBA的股价变动,另一方面,精神亢奋的我就算回自己家也是睡不着的。与其回去对着白墙板,还不如就着屏幕与电脑主机的热度,在略为温暖的地板上包在睡袋里。
顺便提一下,第二天松叶银行美国分行的股价,又回到比情报炸弹爆炸前的股价低两成的36美元处。其实MBA的新闻原本就只是三段式火箭的第一段而已,已经完成,可以功成身退了。它的火苗已经蔓延到日本松叶银行总部来了。在别的地方燃烧着的MBA的余烬,不管恢复多少股价,都已经和我们的买卖没有关系了。
对安排这回挤兑事件的我们而言,作战到底能否成功,全赌在第一天上.不过,对大多数住在町屋的储产以及全国的电视观众来说,第二天起他们才正式登场。
既然观众们需要新鲜的东西,那我们也不能让他们失望。和头一天一样,我和辰美又赶早将剩下的100多个临时演员召集起来。虽然我内心觉得这并不一定是必要之举,但既然已经准备了“炸药”,那就彻底地在战场上派上用场吧.
电视报道的威力真是惊人,天还没有完全亮,公交车以及地铁刚开始发车的时候,松叶银行町屋站前分行就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了,当然,这些人都是闻风而至的市民储户啦。昨天我看见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自行车,现在已经收拾得千干净净了,因为前去报道的媒体太多了,他们为了抢占有利地形,都小心地在原来放自行车的地方用粉笔圈出一块地方来,在不侵犯别人地盘的前提下,精心地利用着自己的“领地”,果然如栗山先生所料,现场已经一字排开十几台摄像机了。
据一家仔细得有些过头的电视台的晨间新闻记者盘点,站前分行汇聚的挤兑储户人数在开门之前就已经超过了2000人。各家电视台的平面媒体绝不会放过任何风吹草动的,他们以下町为中心,耐心而细致地报道着蜂拥而来的储户和现场情景,那些满脸焦虑地到松叶银行各分行提取存款的客户成了那一天最抢眼的新闻人物。从电视里可以看出,不仅町屋站前分行,现在千代田线沿线、西曰暮里、北千住、绫濑和松户等地的松叶银行,全都和町屋一样,陷入了挤兑客户的海洋之中。每家松叶银行分行门前,都排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长龙。
到现在为此,小塚老人已经把他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接下来该关注的焦点,当然是松叶银行的股价会因这次挤兑事件跌到什么程度。虽然这一两天我们投入更多精力的是一些粗鲁的社会手段,但当看到电视里出现这样的场景时,我们又重新恢复了自己投资家的本色。
该是出手的时候了。但在这个时候,我心里是没有底的,虽然小塚老人看上去悠哉悠哉,但我感觉他还是比较紧张的。
我们的买卖真的能够取得完美成功吗?现在完全是个未知数。
因为融券卖出的股票在还没回补前,获利是无从确定的。
接下来的日子是痛苦的,前方不知是陷阱还是天堂.反正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我和小塚老人星期三一整天都在胃疼。
总攻发起的第二天,东京股市果然掀起一股风暴。然而面对这股风暴,我们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出现的并不是我们所期待的下跌行情,反而是前所未有的不断暴涨的行情。当然,出现上升行情与政府的调控无关,而是因为大量外资的介入。外来资本显然清楚地意识到国会正在审议的金融机关早期健全化法案对日本经济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们把原本在股价期货指数的短仓部位卖掉。为了套利,当然就会增加现股的买入。我注意到,只要是曰经平均指数体系中的股票,他们基本每只都买了至少30万股。
热捧指数股,目标明确,于是开盘时13000点的股指,转眼间就出现了不可逆转的上攻行情,收盘时大涨800余点,平均涨幅超过6%,这是今年以来排名第二的牛市纪录.
受股市冲高的影响,外汇市场的曰元也在急涨,星期一的时候一美元还是兑135元,而到现在,竟一度上涨到一美元兑.122元。据分析人士介绍,之所以出现这种隋况,是因为美国的避险基金为了赚回在俄罗斯及南美等新兴市场上投资所造成的损失,而对持有的美元部位进行整理导致的。日本的投资机构当然也会追随美国的行动:为了防止手里持有的外债贬值,他们必然会大量卖出手中持有的美元现货。
这种上涨的行情对我们来说,真是来得不是时候。我们最担心的就是,这市场整体急速上涨的浪潮,会影响我们对松叶银行的攻击.
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情景是,整个东京股市都陷入一种疯狂买入股票的狂潮之中,股民们对在这个时候买入股票充满了安全感,而且最令我们担心的是,大多数银行股的股价在这一天均出现了大幅上涨。
当然。经验丰富的松叶银行也不会乖乖地站在那儿挨打的。果不其然,上午9点,松叶银行总裁上冈尚盛出现在财政部的记者会场上,召开挤兑风波后的紧急记者会。与上冈总裁同时出现的,一个是金融监督厅的厅长,一个是曰银总裁,看来他们为这场电视观众抚慰行动作了精心的准备。那意思分明就是说,松叶银行既有政府的支援,又有银行的援助,请广大市民绝对安心。
上冈总裁说完,长相很帅的厅长就开始在一旁帮腔,他大声保证松叶银行的业务内容与其他大型都会银行相比毫不逊色;而日银总裁也明确表示,只要松叶银行提出要求,他的银行就会随时向松叶银行提供紧急融资。在这次记者招待会上,松叶银行还声明子公司MBA深陷俄罗斯投资巨亏事件,其实是个假新闻,目前松叶银行已经委托了美国联邦调查局就此进行彻底调查。
新闻发布会上最搞笑的是,上冈总裁最后作总结性发言时所说的话,居然跟我前一天在町屋站前分行那位中年职员叫嚷时的话完全一样:
“松叶银行绝对没有问题的,请各位放心。”
我看着冠冕堂皇的松叶银行总裁说出这些话来,不由得笑了出来。
不过到收盘的时候,对我和小塚老人来说,感觉还是比较轻松的,因为虽然整个日本股市和汇市都是一片上涨,但松叶银行的股价却还在一点一点地往下滑,我想如果不是股市行情帮了他们,恐怕他们现在只有坐在那里哭泣了。
收盘价如下所示:
119元
而在这一天,其他所有的都会银行股全都大涨,而松叶银行一天之间下跌了25元,所以总的来说,这已经算得上是暴跌了。
当然,这个战绩是不能令我们欢欣鼓舞的,因为我们已经用掉了所有的底牌,虽然每张牌都造成了预期的冲击(甚至比预期的还要好),但市场的反应总体来说还是比较迟钝的。电视台现在终于找到一个令人兴奋的话题了,|Qī|shu|ωang|它们每隔一小时就把挤兑事件的画面和总裁的记者会一并拿出来播一遍。看来越是搞不清楚原因的社会问题,越是报纸社会版的绝佳素材。
整整一天,小塚老人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屏幕,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焦虑,缓缓地向我这边问道:
“股价难道只能跌到这个程度吗……白户,你认为呢?”
我此刻正在屏幕上拼命地搜寻着各种经济指标。在这个时候,我这样做不知是否有益,但为了让自己骚乱的心绪平静下来,我必须得从一大堆数字中寻找一些平衡.
现在看来,挤兑风波的影响正在慢慢减弱,如此一来,我们就得把宝押在明天股市会不会继续上涨上了.如果股指继续跟今天一样急涨不停的话,松叶银行的负面消息也许就会被全线飘红的势头给淹没。所以,我再也不能跟以前那样无视股指的涨跌了。我一边用鼠标点着一个个页面,一面回答小塚老人道:
“我哪能知道呢?我看现在问题的焦点就是外来资本的动向,未来的事,谁也无法预知吧?”
小塚老人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睛从屏幕转向交易室的空中,深深地伸了个懒腰。
“是啊,未来的事,谁也预测不到,那就不去预测吧。今晚再陪我去鳗鱼店撮一顿吧?既然无法预知,那就静观其变吧。”
我点着头站起身来,随着小塚老人来到了尾竹桥通的鳗鱼店。我就着干烤鳗鱼串喝日本清酒,不知为什么,竟感觉不出任何好吃的味道来,而且还有阵阵的困意袭来。老头子似乎也不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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