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又拿出抽屉里的计算机,盘算着如果一开始就投入100万元的话,那么15年内能增值到什么程度。当然,这一切都是我在纸上谈兵,算不得数的。因为市场行情就跟小塚老人说的一样,任何人都不是圣人,并不是行情涨我们就能赚到钱的。价格波动得愈是比想像中激烈,股票的买卖就愈难做,而如果操作得对,那么即使在行情下跌的情况下(只要能顺利把股票卖出去),也是有可能赚到大钱的。我分析这15年间的价格变动,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是:股价的变动非常单纯,比如说朝泡沫经济发展的前5年,股价先是暂时在箱型范围內持续波动了一阵子,然后出人意料地往上直冲。在这种情况下,基本上只要维持买入的态势,就一定能赚钱。而泡沫经济之后的10年里,情况则恰恰相反,在这个时期,只要保持卖出的理念就一准没错。
我着了魔似的计算着15年的股票收益,直到窗外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我才得出一个自认为正确的答案,拿出本子一看,真是令我大吃一惊,因为算出来的获利率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一一获利是原有股本的5600%。即,如果一开始投入的本金是100万元的话,那么15年之后,账面上的资金将会超过5600万元。
当然,这是处于真空状态下操作股票才能做到的。我想除非是未1…先知的神仙,任何人都是拿到不到这份高回报的。
算完这笔账后的好几天,我一直如影随形地紧盯着松叶银行的股价.
自从那天给我讲述了箱型原理之后,小塚老人再也没有传授我什么新的股票买卖技术。当然,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工作人员,对于老人家布置给我的任务,我还是会不折不扣地完成的,比如说每天从头到尾读完报纸,每天向小塚老人提一个问题。当然,现在的我跟以前相比,一个明显的变化就是热情已经高涨到不可言说的地步,甚至可以说恨不得立即就上手实战。
但出于对金融市场的畏隕,我还是觉得有必要继续谦虚学习才是,所以现在对于每一天的提问机会,我都会无比珍惜。
比如现在,我就要开始发问了。我向站在沙发旁边的小塚老人问道:“如果我想深入地领会现有的经济机制,那必须回溯到多久以前才够呢?”
听到我的这个问题,小塚老人脸上明显露出了“好难”的表情,他用那只枯瘦的手按了按太阳穴,沉思了一下,然后才答道:
“要了解现代经济机制,当然没必要对经济学进行一番考古式的研究了。我跟你说,学习有关经济的历史和知识,跟实际的投资活动完全是不相干的两码事。在这个问题上你千万不要搞混了。打个比方说,那些钢琴工厂的工人,或许清楚地知道最左边白色琴键的A音钢琴线的张力是多少,也非常明白哪个国家哪座山坡上能得到上好的、适合钢琴材质的云杉木。但是,他完全可以对钢琴的渊源或历史一窍不通。了解钢琴的渊源和历史,并不一定会使他成为钢琴制造家。只有实际弹奏过、认真研究过,历经无数次失败与成功之后,那些工人才会在制造钢琴的时候得心应手。当然,这也和天分有关。不过……”
说到这儿的时候,小塚老人竟突然笑了起来。他看着一脸茫然的我,顿了顿说道:
“不过,光靠技术,工人的钢琴制造技术也是无法有深度的,这一点你也应该记住。我看得出来,你有一颗向学之心,这很好。但我个人认为,要想了解现在的经济机制和状况,对经济泡沫期的膨胀与破灭进行一番研究还是有必要的。所以,如果你真想对经济规律有所了解,那就从1985年在纽约召开的G5会议开始学习吧。”
“能否简单地跟我讲讲呢?”
虽然我知道这样问会被小塚老人误解为很懒,但事实上不是这样的,因为只要小塚老人能讲个梗概,那我之后看资料时,就会容易理解得多。也许小塚老人天生就是一个好老师吧。我真后悔为什么在大学时代没有碰到这样一位好老师。我有这样一种感觉,以前的那些教授,就像浮在煮面条水面上那种经过冷冻干燥处理的干虾皮,而站在我面前的这位老人就眼那皮刚被剥下来的新鲜甜虾一样,我听他讲的知识,既刺激又有乐趣。面对这样的好老师,除了把他当圣人,把自己当他的首席弟子虔敬地洗耳恭听外,我实在想不到任何别的好办法。
“现在美国是世界第一经济强国,所以一般来说,大一些的事情往往跟美国有关。我们将要说的这个事,也是从美国惹出来的。当时,里根政府正为财政与贸易的巨额赤字苦恼不已,无奈之下,他们便于1985年在纽约广场饭店举行了一次国际政策协调会,会上初步达成了美元贬值的协议。到第二年的东京峰会时,曰元对美元的汇率已经一口气从1美元兑240日元,升值到1美元兑170日元了。而且,曰元还在持续缓缓升值。虽然这是国际政策协调会决定的政策,但日本国内也很怕会因此而导致经济出现破坏性的不景气。不过,当时的日本经济很强势,所以即使l美元兑日元已逼近两位数,它也还是愈挫愈勇,能够挺得住,一时间,‘日本第一’成为当时非常流行的一句口号,全国人民都因为日本拥有全球最强的制造业以及出口竞争力而雀跃不已。”
小塚老人说着,又走到窗前去看了看天空,他的语气是那么淡定,就跟一个战士在回忆过往的战斗一般。从他那如黑色弹珠般的眼睛里,映照不出任何东西。悲伤、后悔、反省,似乎全都有一些,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真是个难以捉摸的老人。
“正是由于当时全国上下的一致松懈与自负,泡沫的成分已经在悄悄地越堆越高。更加不巧的是,为了防止出现区域性的经济恶化,美国率先降低了主要利率。到1987年的时候,为了维持利率上的平衡,日本也应美国政府要求,把利率降到了历史性的低点,也就是2.8%的利率。大家几乎是可以用无息一般的低利率向金融机构贷款,老百姓和机构借钱容易.便大量地把借来的钱用到买股票、土地等方面去,而大量资金的涌入也使得这些资产出现无止境的增值。虚荣的国力强盛更使得日本人沾沾自喜,他们到处叫嚷赶超欧美。就在这个时候,全球史上最大的泡沫来临了。”
说到这的时候,小塚老人像是抱着一颗大球似的举起了双手。接下来的瞬间,他浮起青筋的手掌相互用力拍了一下。
“啪!”
好像两根枯树干相撞一般。小塚老人细眯着眼睛,声音低沉地说道:
“泡泡就这样破灭了。这种爆裂可是内部爆炸,也让日本人的国民性格彻底显现出来。日本人有一种出于嫉妒的洁癖。央行总裁说,不会让任何一颗泡沫跑掉。而那些正为没有享受到泡沫经济好处而懊恼不已的大众们则全都拍手叫好,以为这样就可以赶上发财的末班车丁。大家都在追赶泡沫的脚步,浑然不知危险的临近。所以在泡沫破灭的那一瞬间,全部国民全都傻了眼,但他们的劣根性又使得国民全体一致选择了破罐破摔。更可怕的是,他们都放任金融机构不管。直到现在,有些问题都还无法强硬地从根本上解决,因为这些问题牵涉面太广了。转眼之间,自负的日本人不再自信,‘清贫’成了接下来的流行口号。当然,开始的时候人们还感觉不到信用急速收缩的可怕。而事实上,超过1000兆的股票和土地资产全都和泡沫一起消失了。这一次泡沫破裂的影响是深远的,所以即便10年之后,我们的国家依然没有从那次‘激烈地震’的余波中缓过劲来。日本全国预算也才70兆元左右,这场‘地震’对日本的影响,就跟一个年收入700万日元的中产家庭,突然面临着1亿元的负债一样。那种惨状是可想而知的。”
我听得都有些咋舌,我想要是我老爸跟银行借了1亿元,那肯定一辈子都还不了了。既然还不了,那就只好任人拿走房子和土地,然后灰不溜秋地宣告破产了。如果要保住那点房产和土地,那就得把子孙好几代搭上,一点一点地还钱。l亿元,那还不得还上个100年呀。
看来泡沫经济的苦难十字架,还不只是老爸那一代的问题,恐陷还必须由我们这一代人来收拾残局了。一想到这么艰巨的任务要由像我这样一批整天在街头玩游戏打手机的愚蠢家伙来解决,我的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没底。
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我一直跟一只猎豹一样静静等着,在“市场”的丛林里,我隐身而卧,只等着心目中的猎物出现。我感觉我的学习就是在“猎豹”那快要爆发的筋肉里积蓄能量,以便我的出击准确而致命。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跟松叶银行股票的波动保持同一个频率了,这一周松叶银行的股价到达450元后,第二周就开始急速下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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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股价跌破400元的那个星期四下午,我等得实在是受不了了,我一定要出击,不能再等了,所以几经犹豫,最后还是拨了小塚老人给我的那个电话号码。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打电话给证券公司,而且是真刀实枪的买卖交易电话。所以即便我再强装冷静,手心的汗还是出卖了我的内心。我用湿透的右手握着话筒,故作沉稳地与证券公司接通了电话,那边响起一个悦耳的男声:
“你好,这里是标准证券。”
“你好,我叫白户,想找一下大桥先生。”
“啊,我就是大桥。我从老师那里已经听过关于您的情况了,白户先生想必相当优秀吧。听老师说您现在是他的秘书。”
真是个善于逢迎的家伙。不过从电话里听到的声音来看,他应该是个非常有干劲的中年人。看来小塚老人没跟别人提我的成绩单只有两个“优”的事情。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便对他说道:
“请您不要那样客气。嗯,我想请你帮我买进。”
“好的,请说。”
“松叶银行2000股,请务必在明天早上开盘时买进。”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