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穿青绸面皮袍,腰悬长剑,眉头深锁,满脸怒容,眼中竟似要喷出火来,不住价的催马狂奔。
这人是辽东天龙门北宗新接任的掌门人“腾龙剑”曹云奇。
天龙门掌剑双绝,他所学都已颇有所成。
白脸汉子是他师弟“回龙剑”周云阳。
高瘦老者是他们师叔“七星手”阮士中,在天龙北宗算得是第一高手。
那富商模样的老者则是天龙门南宗的掌门人“威震天南”殷吉,此次之事与天龙门南北两宗俱有重大干系,是以他千里迢迢,远来关外。
四人**所乘都是关外良马,脚程极快,一口气奔出七八里后,前面五乘马已相距不远。
曹云奇高声叫道:“喂,相好的,停步!”那五人全不理会,反而纵马奔得更快。
曹云奇厉声喝道:“再不停步,莫怪我们无礼了!”只听得前面一人舌头打滚,都的一声,勒马转身,其馀四人却仍是继续奔驰。
曹云奇一马当先,但见那人弯弓搭箭,箭尖指向他的胸口。
曹云奇艺高人胆大,竟不将他利箭放在心上,扬鞭大呼:“喂,是陶世兄么?”那人面目英俊,双眉斜飞,二十三四岁年纪,一身劲装结束,听得曹云奇叫声,纵声大笑,叫道:“看箭!”飕飕飕连响,三枝羽箭分上中下三路连珠射到。
曹云奇没料到他三箭来得如此迅捷,心中微微一惊,马鞭急甩出去,打掉了上路与中路射来的两箭,接著一提马绳,那马向上一跃,第三枝箭贴著马肚子从四腿间穿了过去,相差只是数寸。
那青年哈哈一笑,拨转马头,向前便跑。
曹云奇铁青著脸,纵马欲赶。
阮士中叫道:“云奇,沉住了气,不怕他飞上天去”。
纵身下马,拾起雪地里的三枝羽箭,果然与适才射雁的一般无异。
殷吉沉著脸哼了一声,说道:“果真是这小子!”曹云奇道:“等一下师妹,瞧她更有什么话说?”四人候了一顿饭功夫,不听得来路上有马蹄声响。
曹云奇焦躁起来,道:“我瞧瞧去!”拍马赶回。
阮士中望著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真难怪得他”。
殷吉道:“阮师兄,你说什么?”阮士中摇了摇头,却不答话。
曹云奇奔出数里,只见一匹灰马空身站在雪地里,一个白衣女郎一足跪在地下,似在雪中寻找什么。
曹云奇叫道:“师妹,什么事?”那女郎不答,忽然站直身子,手中拿著一根黄澄澄之物,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曹云奇走近身去,接了过来,见是一枝黄金铸成的小笔,长约三寸,笔尖锋利,打造得甚是精致,笔杆上刻著一个小小的“安”字。
这枝金笔看来既是玩物,却也可作暗器之用,不禁微微皱眉,说道:“哪里来的?”那女郎道:“你们走后,我随后跟来,奔到这里,忽然有一乘马从后赶来,那马好快,只一会儿就从我身旁掠过。
马上乘客手一扬,抛来了这枝小笔,将我……将我……”说到这里,忽然脸上晕红,嗫嚅著说不下去了。
曹云奇凝望著她,只见她凝脂般的雪肤之下,隐隐透出一层胭脂之色,双睫微垂,一股女儿羞态,娇艳无伦,不由得胸中一荡,随即疑云大起,问道:“你可知咱们追的是谁?”那女郎道:“谁啊?”曹云奇冷冷的道:“哼,你当真不知?”那女郎抬起头来,道:“我怎会知道?”曹云奇道:“是你的心上人”。
那女郎冲口而道:“陶子安?”这话一出口,登时满脸红晕。
曹云奇眉间有如罩上了一层黑云,叫道:“我一说是你的心上人,你就接口说陶子安!”那女郎听他这么说,脸上更加红了,泪水在一双明澄清澈的眼中滚来滚去,顿足叫道:“他…他……”曹云奇道:“他……他怎么?”那女郎道:“他是我没过门的丈夫,自然是我心上人”。
曹云奇大怒,刷的一声,拔出长剑。
那女郎反而走上一步,叫道:“你有种就将我杀了”。
曹云奇咬著牙齿,望著她微微抬起的脸,心中柔情顿起,叫道:“罢啦,罢啦!”回手一剑,猛往自己心口扎去。
那女郎出手好快,反手拔剑,回臂疾格,当的一声,双剑相交,迸出了数星火花。
曹云奇恨恨的道:“你既已不将我放在心上,何必又让我在这世上多受苦楚?”那女郎缓缓还剑入鞘,低声道:“你早知道,是爹爹将我许配给他,难道是我自己作的主么?”曹云奇双眉一扬,说道:“我愿跟你浪迹天涯,在荒岛深山之中隐居斯守,你怎又不肯?”那女郎叹了一口气道:“师哥,我知道你对我一片痴心,我又不是傻子,怎能不念著你的好处。
可是你职掌我天龙北宗门户,若是做出这等事来,天龙门声名扫地,在江湖上颜面何存?”曹云奇大声叫道:“我就是为你粉身碎骨,也是甘愿。
天塌下来我也不理,管他什么掌门不掌门”。
那女郎微微一笑,轻轻握住他手,说道:“师哥,我就是不爱你这个霹雳火爆、不顾一切的脾气呢”。
曹云奇给她这么一说,再也发作不得,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怎么又把他给的玩意儿当作宝贝似的?”谁说是他给的?我几时见过他来?”曹云奇道:“哼,这样值钱的玩意儿,还有人真的当作暗器打么?这笔上不明明刻著他的名字?若不是他,又是谁给你的?”那女郎嗔道:“你既爱这么瞎疑心,乘早别跟我说话”。
纵到灰马身旁,一跃上鞍,缰绳一提,那马放蹄便奔。
曹云奇忙上马追去,伸皮靴猛踢坐骑肚腹,片刻间便追上了,身子一探,右手拉住了灰马的辔头,叫道:“师妹,你听我说”。
那女郎举起马鞭,往他手上抽去,喝道:“放开!给人家瞧见了成什么样子?”曹云奇却不放手,拍的一声,手背上登时起了一条血痕。
那女郎心有不忍,道:“你何苦又来惹我?”曹云奇道:“是我不好,你再打吧!”那女郎嫣然一笑,道:“我手酸,打不动啦”。
曹云奇笑道:“我跟你捶捶”。
伸手去拉她手臂。
那女郎迎头一鞭,曹云奇头一偏,这一次把鞭子躲开了,笑道:“你手怎么又不酸啦?”那女郎板起了脸,说道:“我叫你别碰我”。
曹云奇陪笑道:“好,那么你说这金笔到底那里来的”。
那女郎笑道:“是我心上人给的。
不是他给,还有谁给?难道是你给我的?”曹云奇心头一酸,热血上涌,又要发作,但见她笑靥如花,红唇微微颤动,露出一口玉石般的牙齿,怒气登时沉了下去。
那女郎瞪了他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师哥,我从小得你尽心照顾。
你待我真比亲生哥哥还好。
我又不是全无心肝之人,怎不想报答?何况我们……只是,我实在好生为难。
你一向关心我、爱护我,现下爹爹不幸惨死,我天龙门面临成败兴亡的重大关头,你怎么反而不肯体谅我了?”曹云奇呆了半晌,再无话说,左手一挥,说道:”你总是对的,我总是错的,走吧!”那女郎嫣然一笑,道:“且慢!”摸出一块手帕,给他抹去满额汗水,道:”大雪地里,出了汗不抹去,莫著了凉”。
曹云奇心中甜甜的说不出的受用,满腔怒气登时化为乌有,挥鞭在那女郎的灰马臀上轻轻一鞭。
二人双骑,并肩驰去。
那女郎名叫田青文,年纪虽轻,在关外武林中却已颇有名声。
因她容貌美丽,性又机伶,辽东武林中公送她一个外号,叫做“锦毛貂”。
那貂鼠在雪地中行走如飞,聪明伶俐,“锦毛二字,自是形容她的美貌了。
她父亲田归农逝世未久,是以她一身缟素,带著重孝。
两人急奔一阵,追上了殷吉、阮士中、周云阳三人。
阮士中向曹云奇横了一眼,说道:“去了这么久,见到甚么了?”曹云奇脸一红,道:“没见甚么”。
双腿一夹,纵马快跑。
又奔出数里,山势渐陡,雪积得厚厚的,马蹄一溜一滑,四人不敢催,松马绳缓行。
转过两个山坳,山道更是险峻。
忽听左首一声马嘶,曹云奇右足在马蹬上一点,斜身飞出,落在一株大松树后面,先藏身形,再纵目向前望去。
只见山坡边几株树上系著五匹马,雪地里一行足印,笔直上山。
曹云奇叫道:“两位师叔,小贼逃上山啦,咱们快追”。
殷吉向来谨慎,说道:“对方若是故意引诱咱们来此,只怕山中设了埋伏”。
曹云奇道:“就是龙潭虎**,今日也要闯他一闯!”殷吉听他说得鲁莽,颇为不快,向阮士中道:“阮师兄,你说怎地?”阮士中还未答话,田青文抢著道:“有威震天南殷师叔在此,就有再厉害的埋伏,也不用怕”。
殷吉微微一笑,道:“瞧他们神情,走得极是匆忙,似乎又不是设伏。
这样吧,”手指右首,说道:“咱们从这边绕道上山,转过来攻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曹云奇叫道:“好,此计大妙!”殷吉等都下了马,将马匹系在大松树下,翻起长衣下襟缚在腰里,展开轻功提纵术,从山坡右首上山。
这一带树木丛生,山石嶙峋,行走甚是不便,但多了一层掩蔽,却不易为敌人发觉。
五人初时鱼贯而行,一个紧接一个,时候一长,渐渐分出了功夫高下。
殷吉与阮士中并肩在前,曹云奇堕后丈馀,田青文与周云阳又在后数丈。
曹云奇心想:“殷师叔是南宗掌门,号称威震天南,不知他南宗的功夫与我北宗到底谁高谁低?今日倒要领教领教”。
一提气,足下加劲,倏忽抢在殷阮二人前头。
只听殷吉赞道:“曹世兄,好俊身手啊,当真是英雄出在年少”。
曹云奇怕他追上,不敢回头,只道:“请殷师叔多加指点”。
口中这么说,脚下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