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就来了,只知道你是前天放假,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坐车……”
天!妈妈就在这近乎荒废的寒冷刺骨的小站里等我?等了整整一个晚上?
“妈妈……”我手里的袋子掉到地上了。
“唉唉……妈妈穿得厚,这里有好多墙啊,可是挡风……”妈妈慌忙给我抹眼泪,妈妈的手好凉,冰一般的凉。
“什么东西啊?装这么大个袋子?”妈妈提起地上的袋子。
“我要回家……”我什么都不想说,我只想拉着妈妈的手回到那个只有妈妈和我的家。
“哦,好好,回家,回家……”妈妈一手提着袋子,一手拉着我,走出小站,走向那条狭窄、弯曲,却是我最最熟悉最最钟爱的小路。
“妈妈,我看到钟鼓楼了。”“哦,我们走得还真快呢!”妈妈气喘吁吁,一说话就要扭头看我——妈妈的眼睛还是那样大,还是那样亮,还是那样好看。
“妈妈,我看到我们的家了。”
“恩,到家了。”
“大学生回来啦!”刚进学校那班驳的铁门,老校长就在钟鼓楼前大声地喊起来。
说是钟鼓楼,其实并不是什么边关戍地、什么军事要塞的“钟鼓楼”,只是一座很高的下面石头、上面木头的楼阁,在楼阁的顶梁柱上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钟,并没有鼓。至于为什么叫它“钟鼓楼”,不得而知,以前也曾问过老校长,他也说不知道。
这个事,妈妈是不会知道的,因为我知道妈妈不是当地人。妈妈一直说着给学生上课用的那种很标准很流利的普通话,而这里的人,祖祖辈辈都不会说普通话。
“小胖哥呢?”“还在睡懒床呢!”
小胖哥是老校长的儿子,老校长中年得子,取乳名“小胖”,因为就这一根独苗,自然是宠爱非常,什么好的都让他一人吃,再加上小胖的妈妈很胖,所以,小胖不到15岁,就真的“胖”了起来。
“等小胖哥起来了,叫他过来玩。”“恩,他昨天一回来就念叨你呢!”
我和妈妈就向右边走,眼前是一排教室,左边是学生的寝室,右边才是我和妈妈的家——一个全是木质的小楼,一楼住着老校长,二楼是我和妈妈。学校只有7个老师,除了老校长和妈妈,其他的5位家都在村子里。
“小瑜,饿了吧?”妈妈端来那个油亮亮的小木盆,“先洗脸,我去给你拿桂花糕。”
吃着香甜可口、细腻酥滑的桂花糕,我才想起阿姨给我的那个大大的袋子。
“妈妈,把那个袋子打开。”“哪个袋子?”“就是刚提回来的……”
“哟!这么多好吃的呀!”妈妈惊叹起来。
“没有桂花糕……好吃……”我噎着了,直着脖子叫,“妈妈……”
“哎呀!”妈妈慌忙跑过来,“快喝点水!”
水有点烫,喝了一小口,喉咙里的桂花糕还没下去。“哎呀——”妈妈赶紧一口接一口吹着。
“来!再喝!喝一大口!”
“下去没有?”“下去了……”我的脖子终于可以打弯了。
“你呀……”妈妈轻轻在我的胸前从上往下摸,好象她那样摸着,我吃的挂花糕就顺畅地到了肚子里似的。
“你买那么多水果点心,在车上没吃么?”“没有。”在车上,我只喝过两次水,其他的什么都没吃。
“小瑜,告诉妈妈,你是不是没吃饭?”妈妈的脸本来就很白,现在更是白中带惨。
“什么呀?吃了四五顿饭呢?花了我好多钱!”我笑着又拿起一个桂花糕。
“哦,那就好,花多少钱也要吃饭。”妈妈又去看那个袋子,“吃慢点儿,别又噎着了。”
“噎一次就要命了,还能让它噎第二次呀?”“不准乱说!”
“这是什么?”妈妈手里拿着一个小巧而精致的盒子,薄薄的方方的。
“饼干吧?”
“蝴蝶兰!”盒子从妈妈手里悄然滑落,一方雪白的丝巾从妈妈手里一直垂到地板,丝巾上几只蝴蝶正在兰花丛中翩翩起舞。
第54章 小胖哥
“小瑜……”妈妈的声音在颤抖,妈妈的身体也在颤抖,“丝巾,是你买的?”
“不是。”
“谁买的!”
“妈妈……”我觉得好害怕,妈妈怎么突然激动起来了?
“哦……妈妈知道你不会买的……这个很贵……妈妈想知道谁会送你这么贵的东西……”
“哦,是王小丫的妈妈送给我的。”
“王小丫的妈妈?”妈妈瞪大了眼睛,“她是谁?”
“她就是王小丫的妈妈呀?王小丫是我同班……”
“哦……”妈妈长长地出了口气,弯腰将盒子捡起来,仔细看了看,然后把丝巾折叠好,装进去。
“你不能再吃了,吃多了不好消化,我去给你煮点米酒鸡蛋花。”
刚喝完一大碗米酒,正要向妈妈讨第二碗时,门外响起了久违而熟悉的脚步声——楼梯是木头的,年代也有些久了,有分量的人一踩上去就要“吱呀吱呀”地响。
“周瑜!哈哈!你回来啦!”“哎哟!”我丢了碗抱着胳膊,胳膊被他打得好痛。“小胖哥,你一看到我就打呀?”
“嘿嘿!谁让你比我小呢?大的不欺负小的,好象不太合乎常情吧?”
小胖哥比我整整大四岁,记忆中,总是他无端打我、我伤心痛哭的零碎片段,当然,他背着我抱着我、给我馒头、糖果的情景,也是没齿不忘的。
“小胖刚起来?”“嘿嘿……”“还没吃饭吧?”“嘿嘿……”
“你呀!”妈妈在小胖哥额头上点了一下,“没个正经样儿!”
“吃桂花糕,喝米酒鸡蛋花,行不行?不想做饭……”“嘿嘿!易姑姑最了解小胖的心思了……”
“喂!小胖哥!你跑上来原来不是看我呀?”
“怎么不是?先吃饱了再看你呀?物质第一,精神第二嘛!你还名牌大学的呢,连这个都不懂……”
真是悲哀,怎么从小到大,我总是说不过小胖哥呢?
“你别把我的桂花糕吃完了,我过年还要吃呢!”妈妈拿出来的桂花糕让小胖哥吃得完完的,可小胖哥好象还没吃好。
“多着呢!”妈妈笑着又装了一盘子,“29那天还要做的。”
“就是嘛!你回来了,易姑姑肯定还要做的!”说完,小胖哥就放心大胆地将盘子里的东西一扫而空。
“妈妈……”看着空空的盘子,我简直要哭了。可是妈妈却拿出袋子里的水果点心,对小胖哥说:“这些,给你妈妈拿去。”
“算了吧,我回来时扛了一大箱子,妈妈还让我给你拿些来了呢!”说着,小胖哥转身出了门,接着立即又进来了——天!他端着他妈妈做针线的那个笸箩,笸箩里装满了水果点心。
“你是个小抠,吃你几个桂花糕,你就眼泪花花的,算了,我回家去。”小胖哥把笸箩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堆在桌子上,然后拿起笸箩就往门外走。
“小胖哥!”我赶紧跟了出去。
“小胖哥!”可是小胖哥在“吱呀吱呀”地下楼梯。
“小胖哥!”我刚踩着楼梯,腿一软,就向下扑去。
“小瑜!”一声惊呼。
“啊——”我一头扎进小胖哥情急之下伸上来的笸箩里。
“我真是想不透,像你这样没用的,是怎么混进名牌大学的……”小胖哥扶着我,进了他的家门。我觉得后背上凉凉,刚才出了一身冷汗。
“喂,我是凭本事……”还没说完,我突然咳嗽起来,而且好象止不住。
“唉!好了,知道你聪明,知道你学习好,知道你是凭成绩混进去的。”
“喂!你不说那个‘混’字行不?”我真有点火了。
“小瑜回来了?”小胖哥的妈妈站在门外边,背着一个大大的背篓,里面装得满当当的。
“吴嬷嬷,又打猪草了?”“一天两背篓,累死个人!”吴嬷嬷把背篓靠在门外的板壁上,站起身不停地擦汗。
“早就跟你说了,少养几头,你非不听。”小胖哥出去了,我也跟着出去。
诺大的一个背篓,装得满满的按得紧紧的不说,顶上还插了几根树棍,以防最上面的猪草掉下来。
我抱住背篓,只是想让它挪动个位置,可是,我使出了吃奶的劲,它居然纹丝不动。
“吴嬷嬷,养了几头猪呀?”“5头。”“哇!过年杀几头?”“3头。”“呀!你们吃得完么?”“卖两头,自己吃一头。”“其他的呢?还养着呀?”“那两头小点的养着,明年春上杀了再卖。”
唉!吴嬷嬷在这里是有名的勤快人,本来在学校给三个班近150名学生做饭,就已经够累的了,她还种着两块大大的菜园,还要养这么多猪。
“小瑜……”妈妈站在厨房门前叫我,“中午想吃什么?”因为我们住的阁楼是木头的,不敢在上面生火,所以就在下面另外搭了一个很简易的厨房。
“易姑姑,你摊煎饼好不?把萝卜丝拌在面糊糊里……”
“那是煎饼么?是萝卜丝儿拖面!”我使劲推向小胖哥,他猝不及防,踉跄前扑,但是,在最关键的时刻,他稳住了。
“周瑜!”小胖哥扭身就朝我赶过来。
“谁叫你吃忘狗屎的!再叫你趴地上吃一口!”我赶紧向厨房跑,妈妈在那儿站着呢。
“别闹,你们都刚坐车,还没缓过劲呢。”妈妈的脸有些苍白,是昨天晚上等我的缘故。
小胖哥停下了,“易姑姑,你不舒服么?”“还好……”妈妈转身进厨房,“小瑜也吃拖面吗?”“吃!”
妈妈搬了个小凳出来,又抱来一些短木棒,然后坐着用斧头劈。也许是木头太结实了吧,劈了几下,木头上只看到几个“牙齿印”。
“易姑姑,我来劈!”小胖哥拿过妈妈手里的斧头,对着竖立的木头,“喀嚓!”一斧两半。
“小胖,去帮你妈吧……”妈妈看了看吴嬷嬷,她正在大大的木盆里剁猪草,那杂乱的猪草在她手下真是“任人宰割”,一刀下去,一个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