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眉苦笑道:“水母阴姬的名头,江湖中谁人没有听说过,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们又怎敢去打扰她老人家……实不相瞒,我此前曾去神水宫求见过宫主,但只可惜,未能得见。这些年,为着我的这种毒,外子与我想尽了各种法子,奈何,均是徒劳无功。这一次,外子听说了宫主就在那沙漠谷中闭关,因实在不忍我再受这种毒素所苦,更加不忍我因此而丧命,故此才……”
施静冷笑道:“好个夫妻情深、生死相随。只是,既然他如此不舍得你,却又肯为你跳湖,必然是深谙水性的。以你们这种诡计多疑的性子,说是要老老实实跳湖,恐怕是不会这么简单的,必定是佯装跳湖,继而伺机暗算了我母亲罢。”
柳如眉未料到她居然能猜测出此中内情,略顿了顿,方才道:“既然小静已经猜到,我便也不再隐瞒。这也是我们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只道宫主经过上月一番恶战,必定功力受损,原来也不过是想着要外子下去,做个谈交易的砝码。谁知道,外子方才接近那湖面,便见到水柱冲天而起,将他卷了进去。我欲相救时,却听见水母阴姬警示我道:‘若是要活命,便速速远离此地’。然后便见一重水幕将那湖面牢牢封住,竟是再进去也难。”
柳如眉说到这里,又不免继续哭泣了起来。而她既然出现在这里,大约是实在在水母阴姬和神水宫那里找不到突破口,故此想着来个“围魏救赵”了。
对于后面的剧情,施静并不怎么关心,只是那暗算水母阴姬的事儿,柳如眉既然没有否认,那便是默认了。原来这对男女居然真的为了逼迫水母阴姬给她们解毒而下手暗算,施静只觉得心头的怒火熊熊燃烧了起来。
又想着水母阴姬忽然用了这么霸道的武功,会不会又加重她的内伤?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施静却不免又暗自担忧了起来。那柳如眉却似无暇再看她的神色,只是凄凄惨惨地继续哭道:“他是为了救我才会如此的……只是被令堂水母阴姬扣押,我又实在无力夺回他,不知道小静能不能替我求求令堂,将我夫君放了。我现下也别无他求,只想最后的时日,能同我家夫君一起过活。”
施静听得她终于说出对自己的请求,倒也有些诧异。原来这柳如眉要的就是这个结果?那么当时直接跟水母阴姬说她救过自己不就完了,就算当时没把握让水母阴姬相信她,这回见了她,也可以直说啊?犯得着要攻过来偷袭制服这招儿么?
虽然似乎每一个疑点,柳如眉都给了她解释,比如夫妻情深啊,水母阴姬的武功太高啊,怕施静不肯答应啊、甚至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但是,正是这种看似什么都很合理的东西,微妙地让施静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这所有的事情里,最不对劲儿的,恐怕就是无花了。她想到这里,便干脆地打断了柳如眉的话,径直问道:“你想要的,只是叫我母亲饶了你夫君的性命?”
柳如眉道:“正是。”
施静淡淡道:“帮你传个话儿倒是没有什么要紧,若是你夫君还没被我母亲处置了的话,或者我还能帮你说这个情。”
柳如眉的面上立刻染上喜色,不过她也不是蠢钝之人,见了施静这副表情,又怎么会不知道她话中还有话,故此,当即继续表态道:“若是小静真能帮着将我夫君放回,我夫妇自当肝脑涂地、结环以报。”
施静微微一笑道:“你是个聪明人,但只是,你应的如此之满,不怕你到时候做不到?”
柳如眉笑道:“或者能做到也不一定。”
面对她的自信,施静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虽然日后被她丈夫那亮瞎人眼的背景狠狠震惊了一把,但当时她却并没预见到这一点。
在此时此刻,话说到了这里,却是已经够了的,本无需再多说了。故此施静只淡淡道:“那件事等做成了再说。现下却另有一件事,我要的很简单,想必,这个你也早已经猜到了。”
柳如眉微笑道:“虽然不敢说全部都能猜中,但至少猜对十之*总差不多。”
她说完,便笑着拍了拍手,朝着外面柔声道:“师弟,你还不出来,想躲到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已经见到一个人自角落中转了出来。一袭月白色的长衫,一张洁白如玉的容颜,映衬着石壁上的珠光,竟似画中仙人,美得毫无瑕疵。
果然正是无花。
他静静地盯着施静,一双亮如星子的眼睛,如同才自山泉中清洗过的一般,清澈温润得好似快要滴出水来。他便那样站在那里,朝着施静柔声问道:“小静,你是要寻我说话?”
注意到柳如眉已经在无花现身的那个刹那“识趣”地离开了,施静微微一笑,上前了两步,抬起头定定盯住了他的双眼,缓缓道:“不错,咱们是该好好谈谈了。”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更新,感谢大家的坚持,不会放弃治疗的。
第94章 〇九四倾心
无花听得施静如此说,也微微一笑;袖袍轻挥;一面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她跟着自己往旁边来,一面柔声道:“不知道小静想要谈些什么?”
施静从容地随着他走到了一旁的石亭中,款款落座;看着他美得让人心醉的容颜;淡然道:“我以为,你知道我想要知道甚么。”
无花也缓缓坐在了她的对面;微笑着道:“可是要听一听我的故事?”
施静点了点头;看着他脸上的笑容;却忽然厌倦了同他这样绕来绕去的说话;便噙起一抹冷笑;缓缓道:“你猜的不错。只是从头开始讲未免太冗长,故此不妨就从你背弃信约,逼死了我那个时候开始说起吧。”
这话的杀伤力似乎不错,无花脸上的笑容霎时间凝固住了,然后,他便再也无法维持住那种从容和淡定,终究还是苦笑了一声,低下头道:“你终究,还是不肯原谅我。”
施静淡然道:“也没有甚么原不原谅的。只是,我虽然失了那时的记忆,却也还是有些替那个时候的自己不值,故此想要替那个时候的自己问一问,为何你要如此做的原因罢了。”她顿了顿,看了无花一眼,却又补了一句道:“当然,若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勉强。反正其中的曲折,我也大约都已经能猜得个差不多了。”
听了这话,无花的脸色愈发苍白。他沉默了片刻,却忽然缓缓抬起头来。他的眼睛仍是带着那种奇异的魅惑之力,但是他的目光中却透着一股极其复杂的情感,似乎已经完全超出了负荷,顷刻间便要满溢出来一般。
他便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施静,然后忽然开口,凄声道:“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亲口对你说一说:这些年来,我对当年那件事,有多么的悔恨。”
依着施静原本的性子,是要冷笑一声,当即呛回去的。然则此时看着他这样的目光,她却是微微一怔,不知怎地,已经到了嘴边的嘲讽,居然竟是说不出口了。不过她倒也还不至于就这么着将他说的这话信以为真,故此便仍是不动声色,只将石桌上精致的茶盏端起来抿了一口香茶,然后静静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无花见她如此,不免又是凄然一笑,也举起手中的茶杯,却并没有喝;目光恍然间带了些朦胧,似乎是低喃又似乎是呓语着道:“那一年,我应神水宫主水母阴姬之邀约,去到神水宫谈禅说法。宫主武学造诣极高,礼佛也甚为虔诚,但对男子却十分憎恶,故此只限定我在谷中停留一个时辰。待说法终了,便立时送我出谷。这件事本来与谷中弟子算来并无甚么特别的缘法,但,谁料那时候,却偏叫我见到了你。”
他说到这里,便将目光转到了施静的身上,眼波微漾,竟似含着无限的情愫。他的声音也愈发空灵飘渺,司徒静与他的这一段露水般的情缘,便也在这样的讲述中,带上了几分浪漫与美感。
不过,再如何的浪漫和美感,也掩盖不了其下冰冷的真相。那就是:果然还是司徒妹子如同飞蛾扑火般地自愿献身给了只见了几面的无花吧。这个早就隐约猜到的事实让施静心中不免有些怅然。然则还没有等这怅然过去,她的手却已经被无花握住。
她本能地想要抽出手来,却被握得更紧。与此同时,传入耳中的,还有一声叹息:“小静,若是我说,我从未负你,你可相信?”
这声音如同入梦的梵音,似乎带着种无法抗拒的魔力。施静鬼使神差地抬起头来,便正正撞进无花那双漂亮的凤目里。那其中毫不掩饰的深情几乎要将她溺死在当场,一直以来,她那颗坚定不移地痛恨着他的心,此刻便好像如同冰山消融一般,不知不觉化开了一角。
她静静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但却也没有再挣扎,任由无花握着她的手。这毫无疑问是给了他一个信号,一个她想尝试着听他解释的信号。
无花素来聪明之极,见了这个样子,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心思的变化。故此,他当即微笑着,将另一个重磅消息抛了出来:“其实,泰山大人是我救下来的。”
施静一愣,却因这个话题牵扯到她最关心的问题,却终究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说甚么?”
无花便握着她的手,一五一十地将当日的详情讲述了出来。原来他与司徒静那日果真是有个信约的。山脚破庙中的一个时辰,的确不能算是太短,除了共赴巫山之外,还恰好足够能达成一笔交易。
身体的原主,司徒静那妹子毕竟不是真的见到漂亮男人就犯花痴的傻瓜。她果然还是有过一番计划的——那便是,除掉她的师父水母阴姬——这个她到死都不知道其实是她的生身母亲的人。
因为,在她的印象中,这个柔美不足、刚强有余的女子只是她的师父。而且,是个几乎不近人情,只能每五年才放她见一次生身父亲的霸道而跋扈的、还有着喜爱女弟子服侍癖好的师父。
大约是因着终于能够有机会同施静细说当年,无花便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讲的都很详细。详细到了甚至包括当时司徒静跟他讲的这种细节也无一遗漏,当然,神水宫对待门下叛徒的残酷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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