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青霍桑探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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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小青霍桑探案- 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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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桑突然仰起头来。“是的,顾小姐,这件事的确左右两难。他的手中既然有挟持的利器,你又伯他宣露,我们当然不能用强硬手段。如果置之不理,那也不是办法。”
    “霍先生,那末怎么办?”伊的焦虑的情绪又从伊的声音眉宇问流露出来。
    霍桑仍宁静地说:“顾小姐,别慌,我想总有办法。我问你。这个王智生是个什么样人?他的家世和历史你可也知道一些?”
    英芬沉吟了一下,才说:“他是先姑母的旧邻居。他的父亲叫伯仁,是个秀才,名义上算是读书人,实际是个颠倒黑白包揽讼事的恶讼师,余姚城里谁都见了他头痛。王智生靠着他的父亲的势,算是个少爷,其实是个无赖流氓。在他的父亲死后,他到上海来读书,读的是法律,听说预备做律师。我姊姊碰见他时,他刚才毕业回乡。他也像他的父亲一样,有一张厉害的嘴,说得天花乱坠。我姊姊就进了他的圈套,结果送了性命!”伊的语声中带些鸣咽。
    霍桑喃喃地说:“晤,是个知识分子,应付上的确不能不小心些。”他顿一顿,又说:“顾小姐,我想现在你不妨答应他的约,去听听他的口气再说。”
    顾英芬迟疑道:“我一个人去吗?我听说半泓园很冷僻,况且又在上午,游园的人更少。我很怕”
    霍桑接嘴道:“你不用怕。他的约会的时间既然在白昼,我料想他不致有什么意外的手段。”
    顾英芬仍作犹豫状道:“我总有些怕他。”
    我看见了伊的瑟缩畏惧的状态,认为时机已相当成熟,便自告奋勇。
    我插口道:“既然如此,我不妨陪你去。”
    伊立即把伊的美目向我瞧着,有酒涡的颊上泛出些红霞,显一种似感似羞的神气,又不即答应。
    我又说:“我当然是悄悄地陪你去的,表面上还是你一个人去。万一他有什么意外举动,你尽管放心,决不会让你吃亏。”
    霍桑也附和道:“是,这计划很好。我也很希望能看看这家伙的面目。”
    顾英芬宽慰了些,答道:“好,那末现在已经九点破过。我们要不要就走?”
    霍桑摇头道:“不,你们不能一块儿走。你先回去,不必依照约时,不妨到得略略迟一些。包先生可比你先去,免得露什么痕迹。”
    顾英芬赞成了,向霍桑谢了一声,起身别去。伊临行时向我点一点头,好像叫我不要失约。我鞠了一个躬,也算是会意应允的表示。
    二、翦翠亭后
    参与这种莫名其妙的约会,我的经验上已有过好几次。这一次的使命是很别致的,不知道是吉是凶。为谨防起见,我带了一支手枪,以备万一的变端。
    霍桑向我说:“你得换一身装束,早一步去,找一个妥当的藏身所在,别露出破绽才好。”
    我应道:“好。你也打算走一趟?”
    霍桑道:“是,我也想瞧瞧这个王智生究竟是个什么样人物。不过我不能和你一块儿去。你赶紧些先走吧。”
    五分钟后,我已装成了一个花园中园丁的模样。我出门的时候,看见霍桑正要走进化验室去。他向我点了点头,似赞我化装得不错。
    我的车子到达半秘园园门相近,便即停止。我取出表来一瞧,还只九点三十五分。园门口停着一辆车子。王智生已比我先到了吗?
    我买票进了园门,便这着幽曲的小径慢慢地进行。园中是静悄悄地没有游客。
    除了枝头的鸟声,和树根下的落叶偶然因风作声以外,绝不闻市尘的喧器之声。微风过处,挟着一阵阵的菊花香味。这种清晨时的园林风味委实是那些有县起习惯的上海市民所梦想不到的。我穿过了两条花树夹植的曲径,绕过一座小小的假山,便走向剪翠亭去。我记得那亭子就在假山的对面,绕到了假山那边,便瞧见那只亭子。
    亭子中还空虚无人。我暗付王智生大概还没有来,刚才园门外的车子谅必是别的游客。我未免神经过敏了,我在亭子附近站住了,想找一个藏身所在。亭子对面的假山上,虽也种满子许多大理菊和秋葵,苗获阴翳,尽可以藏身,但相距较远,万一有什么意外,兜绕下来援救,难免来不及。假山的东侧里有一丛杨柳,丝丝的垂条也还茂密。但是距离上同样不便。我又看见亭子背后有几块耸立的石笋,另外有一排山樊,高可及肩。这是个理想的藏身所在,并且那里和亭子的隔离只有三四码光景;事中人的谈话也许还听得清楚。主意定了,我便绕到那石笋的后面,四望没有人,便突地将身子蹲下来。
    我的表上十点钟还少一刻。我露出一只眼睛,从石笋背后瞧到亭中,可说是一目了然。一种不可名状的刺激又从我的心坎中感觉到。这种刺激的兴味,我经历得已多,可是不能用言语说得出。一个垂钓的人,在手执竿纶的当儿,忽然见有一条大鱼正缓缓地向那浮子游过来,那时候也许能感到这同样的兴味。
    约模经过了三四分钟,我忽听得皮鞋声音,从假山背后的碎石径上豪豪地走近来。我的心房的跳动突地增加了速度。一刹那问,我的半只眼球里吸收一种印象。
    一个西装少年从假山角上兜出来了。这个人可就是王智生?他走到了亭子面前,旋转去向背后望一望,又摸出一只金表来瞧瞧,随即跨上亭子来。我相信我的料想已经中的。
    他的年纪约摸二十六七,身体很结实,称得上魁梧雄伟;面色略带苍黑,鼻子粗大,双目炯炯有光。他穿一身簇新的灰色薄呢西装,黑漆皮的光头皮鞋,一条金表练扣在他的背心袋上,两个金镑做的表坠,走路时叮叮当当地作响。他的装束可算很漂亮。这时有一股香气随风吹过来,显见他身上还洒着香水。他的脸上满现着高兴的神气,一手执着一顶时式的灰色呢帽,当做扇子般地挥着。
    他的眼光只向假山的左右膘来膘去。
    印象加强我的信念,我假定这少年定是那王智生无疑。我在他的左右飘动的眼光下不能不特别谨慎些。
    他在亭子中的一个瓷质花鼓上坐下,似乎准备耐着性儿等约会的人来。可是他坐下去不到五分钟,又立起身来瞧他的表。他的唇吻在张动,不知道咕些什么。
    大概是表示他心中的不耐吧?其实这时候十点钟还差五分,他未免太心急些了。
    他在亭子中忽起忽坐地控过了七、八分钟,似乎再耐不住了。他走下亭子,从假山的左边走过去,不一便兜到了假山的后面。我瞧不见他了,不禁暗暗地着急。
    他等得不耐,先回去了?这样,顾英芬来时,势必要扑空,连我也虚费工夫!
    咯咯的高跟皮鞋声音又从假山的右边送过来。晤,顾英芬来了。伊的打扮仍和先前一样,脸上却有些仓皇。伊每举一步,不住地向左右回顾;等到定近亭子,看见亭中空空,就站住了踌躇。接着伊勉强跨上亭子的阶石,向伊腕上的手表瞧一瞧,又停止了脚步。我见伊旋转了身子,低了头在思索什么。伊似乎觉得约时已过,不见王智生,打算要退回去。我再度着急。那男子确已来过,现在却不知已往哪里去,但是我不便和顾英芬交话。事情有些儿僵!
    还好,叮当的微声和皮鞋磨擦石径的声音又触动我的耳朵。先前那个西装少年又从假山的右边穿过来了。他一看见亭子面前的顾英芬正在那里迟疑不决,便放开了脚步走过来。顾英芬一抬头,也看见了他,就站住在亭子阶上不动。那少年奔到亭前,伸出了右手,仿佛要和伊交握。
    女的不理他,却把身子一例,走进亭子去。少年也笑嘻嘻地跟了进去。
    他气息咻咻地问道:“你就是顾英芬小姐?……晤,真漂亮!”
    声音相当宏大,我听得很清晰。他说时,又把他的粗大的手掌伸了出来,似乎想片面地握捉顾英芬的纤手。顾英芬却似乎又羞又惧,急急把两只手都缩到背后去。
    伊沉着脸儿答道:“你是谁?请尊重些1”
    答话太突兀,我不禁有些诧异。难道我的假定是错的,这男子不是王智生?
    否则伊怎么会有这问句?我仍蹲伏地躲在石笋后面,默瞧这局势的开展。那女子的严冷不可侵犯的形状,使这男子缩住了手。但他仍嬉皮笑脸地答话。
    他道:“我就是杨春波啊。你虽不曾见过我的面,但我相信我的姓名一定早已留在你的心上了!”
    情势有变化。这个人叫杨春波,当真不是王智生。英芬不认识他,他倒认识伊。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简直模不着头脑。
    顾英芬厉声答道:“我不认识你!”
    伊的眼光向亭子的四周转一转,分明是讨救兵了。我怎么办?这件事显然已另有曲折,我此刻可能出面干涉吗?当然不。我只能耐一耐,必须听出一些眉目,才能着手。那自称杨春波的弄着他的练于上的两个金镑,继续说话。
    他说:“顾小姐,你还说笑话?这里并没有闲人啊。你何必这样子做作?”
    英芬的脸上一红一白,显得十二分难堪。伊的手指在搓卷那件玄色马甲的边。
    伊仍利用严肃的容色做防御工事,深恐对方有某种意外的袭击。
    伊抗声道:“别胡说!谁和你说笑话?你究竟是谁?到这里来有什么意思?”
    杨春波仍笑嘻嘻地答道:“什么意思?奇怪!你怎么问我?你自己到这里来有什么意思呀?”
    顾英芬给这一句反问问住了,咬紧了樱唇,回答不出。局势很尴尬。眉目还是听不出。我能挺身而出吗?时机上似乎还嫌太早。这究竟是一出什么把戏?
    略停一停,英芬才说道:“你你到这里来,可是可是代表代表”
    伊的话中断了,显然很难于措词。
    那男的摇摇手,说:“顾小姐,算了,不必再假痴假呆了!你既然约我到这里来会会面,何必再给我猜这个哑谜?”
    “我几时约你?我不认识你!”
    “是的,可是现在你总认识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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