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既然你爸爸也不在家里,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在家里多关心一下房子的事情,翔子啊,你也不小了,要开始懂事了。以后如果去学艺了,好好干,啊?”张顺站了起来,临走前对王翔说道。
“恩,我会的,大舅。”王翔看着逐渐远去的张顺,心头有股莫名的情绪在流转。难道这就是我未来的生活吗?修理,学徒,开店,然后呢?娶妻生子?呵~~王翔在心里笑了笑,努力不去想这些,干嘛想这些啊?多么精彩,又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了。
王翔站在那里沉思着,直到张顺走的看不见影了,仍然没有挪动。
奶奶在后面叫着:“翔子,干吗呢?你舅早走了,还站在那里干吗啊?快进来,看看那边水还有没有,把这壶水给师傅们拿去。”
王翔拿着炊壶走向工地的时候,仍在想着以后的事情。学艺,修理,开店,娶妻。这就是自己的人生轨迹吗?连这些都已经有人操心好了,自己只要去做就成,什么都不用去管。以前的理想……王翔心里一痛,长出了一口气,自己对自己说:“随它去吧,不能拿理想当饭吃啊,自己只要去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够了。”
尽管嘴里这样说着,可王翔仍是止不住冒出这样的想法,“什么事情都被安排好了,自己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呢?棋子,或者说是一个傀儡~~一个不需要有自己想法的傀儡~~?”
下午的太阳照射在工地上,拉出斜斜的光影,从王翔这边看去是一片金黄。此刻,他正从屋里阴凉处走出,仅仅迈了一步,便仿佛从阴影的背后,走进了灿烂的阳光……
第二十一章 张梅归来
炎热的夏天总给人一种漫长的感觉,可实际上,时间总是在我们不经意的时候偷偷溜走。很快就到八月份了,王翔家的施工进度很快,主体框架已经基本完成了,胖叔正张罗着材料开始在内部施工。
王翔正陪同着他们看买回来的材料,说实话,其实他也不怎么看得懂,但这几个月来,每天耳渲目染,多少也弄懂了一些建筑方面的专业术语。
至于说那本《务相诀》,实在抱歉的很,他在尝试了几次之后,终于决定暂时不去动它。看来那天樊叔说的没错,境界不上去,别的都跟不上去啊。单单一个练体中最简单最基本的入门法诀,他都仍旧没有领会。
想着书上的“欲速则不达”,他也安心的很,没花太多的心思在这上面,准备忙过了这一阵子再好好研究几天。毕竟,眼下他实在是太忙了。
他正在和胖叔一起看着材料,猛然旁边住的一个邻居跑了过来,有些急切的说道:“翔子,你快去看看,好象是你妈回来了,快去看看吧。”
王翔心里一惊,顾不上气喘吁吁的这位邻居,撒腿就跑上了公路。
果然,只见前面有个人手里拿着旅行包,左手还拧着一口袋,那不是张梅是谁。
王翔看着她,乱糟糟的头发,估计有好多天没有洗过了,喊了一声:“妈~~~”
张梅猛地抬起了头,见自己的儿子正站在自己面前,比自己还高出了一个头,张口笑道:“儿子啊?你怎么在这里呢?走,我们回家去,这几天我又犯糊涂了。”
王翔看着笑容满面的母亲,心里酸酸的,笑道:“是啊,我怎么在这里呢?走,回家吧。”他看着母亲额头上的皱纹,不过短短几个月,似乎又增添了不少,花白的头发上粘着一些纸屑,王翔眼睛一热,强忍着让自己不要哭出来。妈才四十岁啊,看这一头花发……王翔伸手接过旅行包,张梅看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儿子,十分欣慰,拉着他说道:“又长高啦?学习怎么样?”
“长高了一点点,我已经毕业啦,妈你忘记了吗?”王翔忍受着张梅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刺鼻的异味,每次她回来的时候,总是这种情形,时间一长,王翔倒也能够忍受住,只不过旁人仍是隔的远远的。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谁家在盖房子?怎么用我们的地啊?”张梅看着这栋两层小楼,转头问自己的儿子。
“妈,这是我们自己在盖啊,上次您回来时不就见到了吗?就快要好了。走,我们先到奶奶家去,洗个澡换件衣服。”王翔拉着张梅的手,边走边说道。
“不去,我就住在自己家。”张梅一听“奶奶”两个字,头便摇的似拨浪鼓,连身说道:“不去,那个老家伙,老娘看着就心烦。”
“妈~~~”王翔无奈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不知道说什么好。张梅的脾气特别倔,不太容易和别人相处,虽说教了几十年的书,可这几年病了之后,说话越来越粗俗,越来越不论场合,常常搞得王翔和他爸爸十分狼狈。这不,仿佛和他奶奶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婆媳关系搞得十分紧张。
“妈,现在我们只能在奶奶家里住,这房子还没盖好呢,先在上面住着,等再过几个月搞好了,再住进去好不好?”
“不,翔子,你怎么不想想,都是你爷爷害得你爸爸成这副光景,我看见他们就心烦。”张梅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老高,声音高亢的说道。情绪也开始激动起来,“要不是你爷爷坐什么牢,你爸爸至于当一辈子的老师吗?都是他害得。想当初,……”
王翔吓了一跳,知道她的情绪又开始亢奋起来,急忙双手一紧,拉住她的手,说道:“妈,那这样吧,我们先去洗个澡,换件衣服,等会晚上了去舅舅家里,好吗?”
听了儿子的话,张梅这才不吵不闹了,不做声地随王翔走进了瓦屋里面。王翔把两个包放在一旁,熟练地找来母亲的换洗衣物,倒上水,待张梅听见“哗哗”的水响时,王翔已经出来了,他望了望门边的两个大包,笑道,“妈~进去洗澡吧,水都兑好了,把衣服换了舒服一点。”
“哦,那是的。”张梅呆呆的看着木质的板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默然了半晌,进去洗澡去了。
王翔轻轻带上洗浴室的门,走了出去,见奶奶正局促地坐在墙边的椅子上,歉然道:“奶奶,我妈的神志不清醒,说的话您不要往心里去。”
她奶奶叹了口气,摇摇头,道:“翔子,我不怨她,只可怜你爸爸他……”
王翔神色一黯,知道奶奶其实心里是介意的。这也难怪,任谁被骂成这样都会生气的,更何况骂自己的还是自己的儿媳妇,疯疯颠颠的,自己儿子摊上这样一档子事做妈的能不心疼吗?可对着神志不太清醒的张梅,老人能说什么呢?爷爷就更不能动气了,医生嘱咐他一定不能动气,否则高血压就危险了。
有时候王翔在河边一坐就是半天。真是造化弄人啊。无论王翔站在谁的角度上想,都只有深深的伤痛。
奶奶在家里一年四季的劳作,身体远没有以前的硬朗了,而爷爷本是个知识分子,可惜文革时被错划成右派,虽然后来平反了,可爷爷一生的前途却全都毁了。在那个“连坐”的极左年代,王永明有这样一个右派父亲,即使学习成绩数一数二,却最终只在乡下作了个小学老师,于是这一生的机遇,用母亲的话说,都毁在了有这么一个坐过牢的爷爷身上。
事实上王翔是极为同情爷爷的,如果换成是自己,恐怕就不是得高血压,只怕早就气死了。
而自己,照目前的样子来看,估计也是毁了,毁在了不和睦的家庭、郁郁不得志的爸爸和疯疯癫癫不能管到自己的母亲身上,从此一辈子做个修理工吧,“没有文化的修理工啊,”
王翔时常说出这样一句无前无后的话来,还有自己的婚姻,看看父母的这种情况,王翔对于婚姻说实话心里是十分恐惧的,如果摊上这样一段婚姻,整个人会陷入何种深深的沉重之中啊?每次想到这里,他就为自己的爸爸王永明感到悲哀,他爸爸就像一头勤劳的耕牛,默默地为这个家庭奉献着、付出着。
王翔时常在想,“到底是谁错了呢?是母亲,还是父亲?是爷爷,还是奶奶?是谁造成了这一切?”可每次到了最后,都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没有错,谁都没有错,所有的人都很辛苦的活着,所有的人都尽到了自己的职责,错的只是上苍对这个家庭的安排,是上天造成了他们家所有人现在这个样子。”
每次想到这里,王翔就自我欺骗地长出一口气,为自己找到了答案而心安理得。可惜,连王翔自己都不知道,每晚睡觉之后,满脸的忧虑都悄悄地爬在他的脸上,即使是睡觉中,都这样的痛苦,这一切,是谁造成?
第二十二章 意外
夏季的天气,永远都是那么多变,眼看着这几天快要“上梁”了,可偏偏下起雨来,已经连着下了两天,按说这个季节一般不会有这样连绵的雨天,可老天爷的脾气,那真是谁都算不准。
“吗的,这个鸟天气。”胖叔坐在已经盖好一层预制板的室内,发着脾气,这已经是王翔不知道多少回听见他喊“鸟天气”了。
说来这天气前面的这只“鸟”也真够苦的,每次他心里不爽,都要把它叫出来骂一番,也不知道前世欠了他什么,连王翔都为这只“鸟”感到悲哀,明明根本不关它的事嘛。
要怪,也只能怪老天爷没有认真管理,这天气真是,唉~~想到这里,王翔不由随口也骂了一句,“吗的,真是个鸟天。”
胖叔皱眉看着外面的大雨,嘴里道:“哥几个,看来明天要放工了。咱们加把劲今天把屋里的活路干完,明天他吗的在家里狠狠地睡上一天,”众人哄然叫好,手上也明显的快了起来,有人起哄道:“胖哥,明天是不是要搂着婆娘狠狠地睡啊?”
随着众人的哄笑,胖叔也开始还击了,说些成人之间的笑话,王翔听得耳红脸赤,站起来说了声:“胖叔,我先上去看看。”没等胖叔答应便逃也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王翔刚走到自己小屋门口,忽然听见外面有个熟悉的女声喊道:“翔子,翔子哥。”
“哎,我在家里呢,是康倩吗?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