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黯然:难道这个梦,是在预示着什么?无数次,我用剧痛的头去撞击墙壁,无数次,去拔手上的针头——我受不了我不要再治疗!可无数次,被你死死按住双手,拧着眉头的你心疼地喊:你一定要坚持!因为我要你活!唯有这声暴喊,我明白了我的生命,早已不仅仅属于我一个人,维系着两个完整生命的,是超越一切的至情至信,它不只只是一个承诺,它就是那栏架在你我生命中的天梯,缺少一个,都会塌掉。
你紧紧地攥住我无力的双手,任何时候,你的双手都是无言的力量。你说:现在我们是在拳击场上了,我们必须还手,我们是赢家。
当我再度躺在手术台上,心内的勇气已足够,因为陪伴我的不单单是你的坚定,更有那窗外皑皑的白雪和苍翠的青松,犹如许多年前那个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季——我们的初恋时节。
终于迈出白色的病房,春天已悄然坐在门外,你从远处采来一束野花递到我的面前,我抱在怀里,像五年前做你的新娘一样,我挽住你的手臂,轻轻地对你说:带我回家!你跨上自行车,我坐在后面,与梦中的情景一样,只是不再有长发迎空,身后都是一样的蓝天白云,我把手中的鲜花撒向天空,顿时,满天的落花纷扬。
秘密花园
看世界
李耕
一个星期前,卡罗琳打电话过来,说山顶上有人种了水仙,执意要我去看看。此刻我正在途中,勉勉强强地赶着那两个小时的路程。
通往山顶的路上不但刮着风,而且还被雾封锁着,我小心翼翼,慢慢地将车开到了卡罗琳的家里。
“我是一步也不肯走了!”我宣布,“我留在这儿吃饭,只等雾一散开,马上打道回府。”“可是我需要你帮忙。将我捎到车库里,让我把车开出来好吗?”卡罗琳说,“至少这些我们做得到吧?”
“离这儿多远?”我谨慎地问。
“3分钟左右,”她回答我,“我来开车吧!我已经习惯了。”
10分钟以后还没有到:我焦急地望着她:“我想你刚才是说3分钟就可以到。”
她咧嘴笑了:“我们绕了点弯路。”
我们已经回到了山路上,顶着像厚厚面纱似的浓雾。值得这么做吗?我想。
到达一座小小的石筑的教堂后,我们穿过它旁边的一个小停车场,沿着一条小道继续行进,雾气散去了一些,透出灰白而带着湿气的阳光。
这是一条铺满了厚厚的老松针的小道。茂密的常青树罩在我们上空,右边是一片很陡的斜坡。渐渐地,这地方的平和宁静抚慰了我的情绪。突然,在转过一个弯后,我吃惊得喘不过气来。
就在我的眼前,就在这座山顶上,就在这一片沟壑和树林灌木间,有好几英亩的水仙花;各色各样的黄花怒放着,从象牙般的浅黄到柠檬般的深黄,漫山遍野地铺盖着,像一块美丽的地毯,一块燃烧着的地毯。
是不是太阳倾倒了?如小溪般将金子漏在山坡上?在这令人迷醉的黄|色的正中间,是一片紫色的风信子,如瀑布倾泻其中。一条小径穿越花海,小径两旁是成排的珊瑚色的郁金香。仿佛这一切还不够美丽似的,倏忽有一两只蓝鸟掠过花丛,或在花丛间嬉戏,她们品红色的胸脯和宝蓝色的翅膀,就像闪动着的宝石。
一大堆的疑问涌上我的脑海:是谁创造了这么美丽的景色和这样一座完美的花园?为什么?为什么在这样的地方?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带?这座花园是怎么建成的?走进花园的中心,有一栋小屋,我们看见了一行字:我知道您要什么,这儿是给您的回答。
第一个回答是:一位妇女——两只手,两只脚和一点点想法。第二个回答是:一点点时间。第三个回答:开始于1958年。
回家的途中,我沉默不语。我震撼于刚刚所见的一切,几乎无法说话。“她改变了世界。”最后,我说道,“她几乎在40年前就开始了,这些年里每天只做一点点。因为她每天一点点不停的努力,这个世界便永远地变美丽了。想象一下,如果我以前早有一个理想,早就开始努力,只需要在过去每年里每天做一点点,那我现在可以达到怎样的一个目标呢?”女儿卡罗琳在我身旁看着,笑了:“明天就开始吧。当然,今天开始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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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得到
中国青年
曹明华
谁说过的?在你得到什么的同时,你其实也在失去。
得到。我们的得到总也是具体的,有形的,有限的。比如爱情,你得到的其实是许多种之一,而在想象中、在得到前才是无限的,才拥有无限多的可能。
尽可能丰富的人生,也只是人生的一种,你无疑是失去了关于单调人生的那份体验。常年累月就只有那么稀少的几位朋友,闭门静守的习惯,每每黄昏独自漫步的滋味,又将是怎样的呢?
当我们呱呱落地什么都不拥有时,我们是无限的,我们面对无穷多的可能。当这个小生命穿上了第一件肚兜的刹那,就决定了他第一次只是穿它而不是穿任何其他的,就失去了第一次“其他”的机会,就破坏了他的第一个无限感。
在青春期前,关于“爱”的可能也是无限的。当你得到了一个具体的爱人,便凝固了其余的可能。而当你有了一大堆爱人,可任你将感情随意抛洒之际,你甚至更惨,你肯定是失去了毕生只爱过一个人的全部体验(像许多美丽的故事所描写的那样),而且这种可能再没有了。
每天每天,我们都在失去。为了不失去,我们延缓决断的时间。
无限感对我们说——你可以是……你可以是……你可以是……我们以踌躇不决来守住我们的无限感,可是时间不放过我们,生命在催促我们,甚至可以向我们收回!连踌躇不决的权利都最后失去。
当我们已完完全全踏入了成|人的行列,做小孩子时所拥有的万般选择的可能的感觉当然也最后失去,最后失去了。
为什么追求时的心境不同于得到后的心情?为什么会“不过尔尔”?
——当一个渴望达到之际,那份无限感也随之结束了。
从“你可以是”的也许,到“你就是”的肯定,从也许到肯定直至一种具体的有限的可触摸的肯定,我们所拥有的空间就这样大大缩小……是啊,你说你要举行的是一个豪华的婚礼,那么我说你至少失去了另一种机会——在荒凉的沙漠、发际上只插一束芹菜的婚礼!你又诡谲地眨下眼说,假如,我两次都拥有呢?那更简单了,我都不用说,你失去的是只和一个人白头偕老的情感。你总在失去。
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25岁,在我生命的历程里是一个重要的时刻。
好在,我懂得了,一个人只能选择一种生活。“尽可能丰富的人生也只是一种人生”……骚动不安的心就此宁静下来。我终于屈服于生命的局限,在这一屈服面前,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充实。当我满心倔强、不甘愿承认这件事实时,我空虚,面对茫茫然可供选择的世界不知所措,对得到的一切都不满!因为每一次得到都在加重我的失落感……而现在,独自坐在这儿,眼前是一汪碧绿的池水,望着对岸那棵尖尖的宝塔松,我出奇地安静了。
莫扎特的造访
《散文》
赵丽宏
不是所有的音乐都可以把你引进天堂,音乐家也有烦躁不安的时候;当音乐家把他的烦躁不安转化为旋律时,这样的旋律带给你的也可能是烦躁和不安。所以我不可能喜欢一个音乐家的所有作品,包括伟大的贝多芬。但是,有一位音乐家例外,那便是莫扎特。莫扎特往往是漫不经心地站在我的面前,双手合抱在胸前,肩膀斜倚着一堵未经粉刷的砖墙,他微笑着凝视我们全家,把我们带进了他用光芒四射的音符建造的美妙天堂。
既然生活中有这样一个天堂,而且它离我们并不遥远,那么,为什么不经常到天堂里去游览一番呢?何况莫扎特无所不在。此刻,在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家的音响中正播放着莫扎特的《F大调第一钢琴协奏曲》。妻子在读一本画报,儿子在做功课,音乐对我们全家都没有妨碍,尤其是像莫扎特第一钢琴协奏曲这样的作品,我们三个人都可以在音乐的伴奏下各自做自己的事情。
我曾经告诉儿子,莫扎特写这部作品的时候还不到10岁。儿子睁大了眼睛,惊奇地问:“真的?他是天才?”“是的,是天才,他是上帝派到人间传播美妙音乐的天才。”我这样回答儿子。
10岁的莫扎特,心里没有任何阴霾,没有忧伤和恐惧,只有对未来的幻想和憧憬,一切都明丽而鲜亮。莫扎特把童年时代的梦幻都倾吐在他的音乐中了。我喜欢这样的音乐在我周围幽幽地回荡。从钢琴上蹦跳出的音符,轻盈而圆润,犹如一滴滴清澈透明的雨珠,从冥冥的天空中落下来,在宁静的空气中闪烁飘荡。你看不见它们,接不住它们,却真切而优美地感觉到它们的存在,感觉到它们在轻轻地拨动你的心弦。它们滴落在任何地方,都会反弹出清幽脆亮的回声。美妙的旋律无所不至,仿佛是春天的微风从草地上拂过,没有什么能躲过那柔情的手指的抚弄。闭上眼睛,你就可以看见那些在微风中颤动的野花,还有在花瓣上滚动的露珠;小小的蝴蝶扇动着它们的彩色翅膀,从这片草叶上,飞到那片草叶上,终于在一朵金黄|色的小花上停下来,微微喘息着,让湿润的风吹拂那对美丽的翅膀……我问儿子,在莫扎特第一钢琴协奏曲的旋律中看到了什么。儿子说:“我看见一个金头发的孩子在弹琴,他坐在花园里,身边有很大的喷泉,喷出银色的水花,漫天飞舞。”妻子说:“我看见一条小溪在绿色的山坡上流淌,小溪里都是五彩的石头。”儿子笑着总结:“有喷泉,也有小溪,还有春天下雨时在树林里听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