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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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孤独-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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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里流出泪来。夜里,皮拉·苔列娜在黑暗中摸到一小瓶药和棉花,拿浸了亚尔
尼加碘酒的压布贴在肿处,为霍·阿卡蒂奥尽心地做了一切,而没有使他产生仟何
不舒服之感,竭力爱护他,而不碰痛他。他俩达到了那样亲密的程度,过了一会儿
,他俩就不知不觉地在夜间幽会中第一次低声交谈起来:
  “我只想跟你在一起,”他说。“最近几天内,我就要把一切告诉人家,别再
这么捉迷藏了。”
  皮拉·苔列娜不想劝阻他。
  “那很好嘛,”她说。“如果咱俩单独在一块儿,咱们就把灯点上,彼此都能
看见,我想叫喊就能叫喊,跟别人不相干;而你想说什么蠢话,就可在我耳边说什
么蠢话。”
  霍·阿卡蒂奥经过这场谈话,加上他对父亲的怨气,而且他认为作法的爱情在
一切情况下都是可以的,他就心安理得、勇气倍增了。没有任何准备,他自动把一
闭告诉了弟弟。
  起初,年幼的奥雷连诺只把霍·阿卡蒂奥的艳遇看做是哥哥面临的可怕危险,
不明白什么力量吸引了哥哥。可是,霍·阿卡蒂奥的烦躁不安逐渐传染了他。他要
哥哥谈谈那些细微情节,跟哥哥共苦同乐,他感到自己既害怕又快活,现在,他却
等首霍·阿卡蒂奥回来,直到天亮都没合眼,在孤单的床上辗转反侧,仿佛躺在一
堆烧红的炭上;随后,兄弟俩一直谈到早该起床的时候,很快陷入半昏迷状态;两
人都同样厌恶炼金术和父亲的聪明才智,变得孤僻了。“孩子们的样儿没有一点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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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乌苏娜说。“也许肠里有虫子。”她用捣碎的美洲土荆芥知心话来。哥哥不
象以前那么诚恳了。他从态度和蔼的、容易接近的人变成了怀着戒心的、孤僻的人
。他痛恨整个世界,渴望孤身独处。有一天夜里,他又离开了,但是没有去皮拉·
苔列娜那儿,而跟拥在吉卜赛帐篷周围看热闹的人混在一起。他踱来踱去地看了看
各种精彩节目,对任何一个节目都不感兴趣,却注意到了一个非展览品个年轻
的吉卜赛女人;这女人几乎是个小姑娘,脖子上戴着一串挺重的玻璃珠子,因此弯
着身子。霍·阿卡蒂奥有生以来还没见过比她更美的人。姑娘站在人群当中看一幕
惨剧:一个人由于不听父母的话,变成了一条蛇。
  霍·阿卡蒂奥根本没看这个不幸的人。当观众向“蛇人”询问他那悲惨的故事
细节时,年轻的霍·阿卡蒂奥就挤到第一排吉卜赛姑娘那儿去,站在她的背后,然
后紧贴着她。她想挪开一些,可他把她贴得更紧。于是,她感觉到了他。她愣着没
动,惊恐得发颤,不相信自己的感觉,终于回头胆怯地一笑,瞄了霍·阿卡蒂奥一
眼,这时,两个吉卜赛人把“蛇人”装进了笼子,搬进帐篷。指挥表演的吉卜赛人
宣布:
  “现在,女士们和先生们,我们将给你们表演一个可怕的节目……每夜这个时
候都要砍掉一个女人的脑袋,连砍一百五十年,以示惩罚,因为她看了她不该看的
东西。”
  霍·阿卡蒂奥和吉卜赛姑娘没有参观砍头。他俩走进了她的帐篷,由于冲动就
接起吻来,并且脱掉了衣服;吉卜赛姑娘从身上脱掉了浆过的花边紧身兜,就变得
一丝不挂了。这是一只千瘪的小青蛙,胸部还没发育,两腿挺瘦,比霍·阿卡蒂奥
的胳膊还细;可是她的果断和热情却弥补了她的赢弱。然而,霍·阿卡蒂奥不能以
同样的热劲儿回答她,因为他们是在一个公用帐篷里,吉卜赛人不时拿着各种杂耍
器具进来,在这儿干事,甚至就在床铺旁边的地上掷骰子·帐篷中间的木竿上挂着
一盏灯,照亮了每个角落。在爱抚之间的短暂停歇中,霍·阿卡蒂奥赤裸裸地躺在
床上,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姑娘却一再想刺激他。过了一会,一个身姿优美的吉卜
赛女人和一个男人一起走进帐篷,这个男人不属于杂技团,也不是本村的人。两人
就在床边脱衣解带。女人偶然看了霍·阿卡蒂奥一眼。
  “孩子,”她叫道,“上帝保佑你,走开吧!”
  霍·阿卡蒂奥的女伴要求对方不要打扰他俩,于是新来的一对只好躺在紧靠床
铺的地上。

()
  这是星期四。星期六晚上,霍·阿卡蒂奥在头上扎了块红布,就跟吉卜赛人一
起离开了马孔多。
  发现儿子失踪之后,乌苏娜就在整个村子里到处找他,在吉卜赛人先前搭篷的
地方,她只看见一堆堆垃圾和还在冒烟的篝火灰烬。有些村民在刨垃圾堆,希望找
到玻璃串珠,其中一个村民向乌苏娜说,昨夜他曾看见她的儿子跟杂技演员们在一
起……霍·阿卡蒂奥推着一辆小车,车上有一只装着“蛇人”的笼子。“他变成吉
卜赛人啦!”她向丈夫吵嚷,可是丈夫对于儿子的失踪丝毫没有表示惊慌。
  “这倒不坏,”霍·阿·布恩蒂亚一面说,一面在研钵里捣什么东西;这东西
已经反复捣过多次,加热多次,现在还在研钵里。“他可以成为一个男子汉了。”
  乌苏娜打听了吉卜赛人所去的方向,就沿着那条路走去,碰见每一个人都要问
一问,希望追上大群吉卜赛人,因此离开村子越来越远;终于看出自己走得过远,
她就认为用不着回头了,到了晚上八点,霍·阿·布恩蒂亚才发现妻子失踪,当时
他把东西放在一堆肥料上,决定去看看小女儿阿玛兰塔是怎么回事,因为她到这时
哭得嗓子都哑了。在几小时内,他毫不犹豫地集合了一队装备很好的村民,把阿玛
兰塔交给一个自愿充当奶妈的女人,就踏上荒无人迹的小道,去寻找乌苏娜了。他
是把奥雷连诺带在身边的。拂晓时分,几个印第安渔人用手势向他们表明:谁也不
曾走过这儿。经过三天毫无效果的寻找,他们回到了村里。
  霍·阿·布恩蒂亚苦恼了好久。他象母亲一样照拂小女儿阿玛兰塔。他给她洗
澡、换襁褓,一天四次抱她去奶妈那儿,晚上甚至给她唱歌(乌苏娜是从来不会唱
歌的)。有一次,皮拉·苔列娜自愿来这儿照料家务,直到乌苏娜回来。在不幸之
中,奥雷连诺神秘的洞察力更加敏锐了,他一见皮拉·苔列娜走进屋来,就好象恍
然大悟。他明白:根据某种无法说明的原因,他哥哥的逃亡和母亲的失踪都是这个
女人的过错,所以他用那么一声不吭和嫉恶如仇的态度对待她,她就再也不来了。
  时间一过,一切照旧。霍·阿·布恩蒂亚和他的儿子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究竟
是什么时候回到试验室里的,他们打扫了尘上,点燃了炉火,又专心地忙于摆弄那
在一堆肥料上放了几个月的东西了。阿玛兰塔躺在一只柳条篮子里,房间中的空气
充满了汞气;她好奇地望着爸爸和哥哥聚精会神地工作。乌苏娜失踪之后过了几个
月,试验室里开始发生奇怪的事。早就扔在厨房里的空瓶子忽然重得无法挪动。工
作台上锅里的水无火自沸起来,咕嘟了整整半个小时,直到完全蒸发。霍·阿·布
恩蒂亚和他的儿子对这些怪事都很惊讶、激动,不知如何解释,但把它们看成是新


事物的预兆。有一天,阿玛兰塔的篮子突然自己动了起来,在房间里绕圈子,奥雷
连诺看了非常吃惊,赶忙去把它拦住。可是霍·阿·布恩蒂亚一点也不惊异。他把
篮子放在原处,拴在桌腿上面。篮子的移动终于使他相信,他们的希望快要实现了
。就在这时,奥雷连诺听见他说:
   “即使你不害怕上帝,你也会害怕金属。”
  失踪之后几乎过了五个月,乌苏娜回来了。她显得异常兴奋;有点返老还童,
穿着村里人谁也没有穿过的新式衣服。霍·阿·布恩蒂亚高兴得差点儿发了疯,“
原来如此!正象我预料的!”他叫了起来。这是真的,因为待在试验室里进行物质
试验的长时间中,他曾在内心深处祈求上帝,他所期待的奇迹不是发现点金石,也
不是哈口气让金属具有生命,更不是发明一种办法,以便把金子变成房锁和窗子的
铰链,而是刚刚发生的事……乌苏娜的归来。但她并没有跟他一起发狂地高兴。她
照旧给了丈夫一个乐吻,仿佛他俩不过一小时以前才见过面似的。说道:
  “到门外去看看吧!”
  霍·阿·布恩蒂亚走到街上,看见自己房子前面的一群人,他好半天才从混乱
状态中清醒过来。这不是吉卜赛人,而是跟马孔多村民一样的男人和女人,平直的
头发,黝黑的皮肤,说的是同样的语言,抱怨的是相同的痛苦。站在他们旁边的是
驮着各种食物的骡子,套上阉牛的大车,车上载着家具和家庭用具--一尘世生活
中必不可缺的简单用具,这些用具是商人每天都在出售的。
  这些人是从沼泽地另一边来的,总共两天就能到达那儿,可是那儿建立了城镇
,那里的人一年当中每个月都能收到邮件,而且使用能够改善生活的机器。乌苏娜
没有追上吉卜赛人,但却发现了她丈夫枉然寻找伟大发明时未能发现的那条道路。
第三章
  皮拉·苔列娜的儿子出世以后两个星期,祖父和祖母把他接到了家里。乌苏娜
是勉强收留这小孩儿的,因为她又没拗过丈大的固执脾气;想让布恩蒂亚家的后代
听天由命,是他不能容忍的。但她提出了个条件:决不让孩子知道自己的真正出身
。孩子也取名霍·阿卡蒂奥,可是为了避免混淆不清,大家渐渐地只管他叫阿卡蒂
奥了。这时,马孔多事业兴旺,布恩蒂亚家中一片忙碌,孩子们的照顾就降到了次
要地位,负责照拂他们的是古阿吉洛部族的一个印第安女人,她是和弟弟一块儿来
到马孔多的,借以逃避他们家乡已经猖獗几年的致命传染病——失眠症。姐弟俩都
是驯良、勤劳的人,乌苏娜雇用他们帮她做些家务。所以,阿卡蒂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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