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风道:“我还记得当时这时有一只白鸽飞来。”
文叔点头道:“正是当时你叫我看那只白鸽,那白鸽飞进大堂,不一会儿就听老爷呼叫。老爷平日本是相当自敛之人,性情十分平和,那时却是焦燥不安,要我马上驱散家人。我心知必有大事发生,忙去招呼下人速离。正在此时听门外有大量的脚步声传来,奔过去从门缝中一看,见许多官兵正将萧府包围起来,心知不妙,忙飞报老爷。不想老爷竟要我带家人自行逃命。我隐隐感到老爷存着必死之心,心中不祥之感越加强烈。”
弈风心中一紧又一痛,问道:“那后来呢?”
文叔抹了下眼泪道:“后来,我就到院中要家人快快设法逃命。这时却见曾氏抱着熟睡的玉儿呆立空缸之前,门外的官兵即将撞开大门,我抢过玉儿,将其放入那空缸之中。”
弈风听到此处道:“原来那日,是文叔将小玉放在酒坛之中,也幸是如此,才被师傅发现救出。”
文叔道:“原来小玉是被钟爷救去了。”
弈风点点头道:“那后来呢?”
文叔眼中燃起仇恨之火,继续道:“就在这时,官兵撞开大门,冲了进来,见人就砍,可怜那二百多号人,片刻间就尸横遍地,竟没能跑出去一个。我和曾氏也不能幸免,被一个官兵几刀砍翻。”
玉真听到此处:“啊!”了一声文叔停了停道:“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被雨水淋醒,却发现自己躺在血水之中,周身疼痛难忍,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四周全是萧家的尸体,门外尚有官兵把守。便不敢发出声响,悄悄爬到里间,却看到老爷和夫人小姐们惨死的情景,我那时并没想到少爷活着。”
听到此处,弈风二人早已泣不成声。
文叔犹自道:“我突然想到小玉,又爬回缸前,却是空空如也,我以为小玉也被发现惨遭不幸。当时万念惧灰,躺着等死。哪知雨水却把我越冲越清醒,我到要看看,是何人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于是悄悄躲进酒窟之中。当时伤势太重,进了酒窟后,就晕迷过去了。待再次醒来时,听到外面有宣闹之声,却见许多官兵正在挖坑掩埋尸体。而两个官员却在尚未掩埋的尸体上一一收查。可惜我不敢将盖板推高,看不到面目。待埋完尸体后,在萧府中细细搜查,象是在寻找什么,最后将萧家府中值钱之物搬了个空。”
第四十章 往事
待文叔说完,空气象冻结一般,小屋只剩下叹息声和低泣声。
良久,弈风问道:“他们没发现这酒窟吗?”
文叔道:“这酒窟十分隐避,外面是看不出门户的。”
“那些日子,文叔,你是怎么熬出来的?”弈风问道。
文叔道:“酒窟中有食物有酒,我在酒窟一呆就是两个来月,没想到,伤势竟一天天好转。我从酒窟出来,发现把守的官兵已经撤去,但巡逻官兵却不断,这样走出去,定会被发现。”
玉真已慢慢止住哭泣,问道:“那文叔你是怎么出来的……”
文叔道:“我看到地上丢着些铁锹,铲子,就是挖大坟时所用,就想到了挖地道的法子来。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完全听不到巡逻的脚步之声了,我知道离萧府够远了,才一路上挖,与地面只有一板之隔时,我在地道里静听了两日,均听不到任何声音,开一小洞,竟在一民屋之内,而屋内灰尘密布,想必久无人居住,方挖开地面,从地道中出来,发现自己果然离萧府甚远,而附近的人家搬的搬,走的走,竟无居住了,只有稍远的地方,还有几户人家居住。于是便在这矮屋中住下了。”
玉真问:“文叔,你在萧家几十年,你住在这儿,难道没人认得你吗?”
文叔指指自己的脸道:“这张脸被砍得稀烂,哪还有人认得我就是萧家的管家,何况,这附近也没几个人了,更没人来管我这孤老头子是来自何方了。这些年来倒相安无事。几年后巡逻之人也慢慢撤去,这地方已成为无人问津之地,我便于每年中秋悄悄穿过地道到萧府拜祭。平日里如果思念老爷和夫人太甚,也会去坟前小坐片刻,烧几张纸钱。”
玉真听到这里,可知文叔当何受着何等身体上与精神上的痛楚,又落下两行清泪,道:“原来是文叔将我放在那大缸中,如不是您,我只怕也早已和娘一起去了,可是文叔,你为什么不离开这儿呢?”
文叔叹了口气道:“我从小在萧家长大,哪有别的地方可去啊,萧家没了,也等于我的家没了。可是我不甘心啊,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做出的这样伤天害理的事。上天还是开眼的啊,我居然等到少爷了。到是少爷,你们是怎么逃出去的?”
弈风将父母如何将他交给钟楼,杀死弈云假扮成他,又如何躲在房梁之上,待官兵离去后在缸中发现玉儿,又如何离开江南远走大漠大致说了一遍。
文叔听得眉头扭在一处,半晌方道:“怪不得当时我没看到弈云小姐的尸体,我当时伤势过重,意识模糊,也没能细看,一直以为那是少爷你。所以后来我一直以为活下来的是弈云小姐。”
弈风问道:“文叔,你怎么知道萧家还有人活下来?今晚你为何会在酒窟之中?”
文叔道:“我前日见到你和玉儿,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玉儿的眼神让我感觉到你们和萧家府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我就在想,是不是弈云小姐回来了,你们走后,我想如果是弈云小姐,一定会再来,所以我每晚都远远望着萧家府,果然今晚,我看到萧府有火光,便从地道过去查看。天助我也,真遇到了少爷和小玉。”
文叔停了停接着道:“要问如何知道萧家还有后人活着那要从六年前萧家府闹鬼说起了。”
弈风道:“前日我就听文叔提起闹鬼之事,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文叔道:“大约在六年前一天晚上,我心里难过,便想去看看老爷和夫人。哪知于地道之中却听到一阵琴声,起先我觉得毛骨悚然,后来细听之下,却发现竟是夫人常弹的曲子。我便以为是夫人回来了,但急步抢出酒窟,想见夫人一面。
哪知出得酒窟只隐约见白影一闪,却未见有人。我以为是夫人不认得我这张丑脸,不肯相见,便跪地哭道:‘夫人,我是文清啊,您既然回来了,为何不肯出来与小的见上一面?’过了半晌也不见夫人出来相见。
这时却惊动了巡逻的官兵,我忙躲回地窟之中。过了良久,我见外面再无动静,才又从酒窟中出来,却见两个官兵晕倒在坟前,人事不知,口吐白沫。
我不敢多加停留,从地道中回去了。第二日便传出这两个官兵疯了的事,他二人胡言乱语说是见到一白衣女鬼在坟前弹琴。之后就更加无人靠近萧家府,而那稍远的几户人家也搬走了。这附近就只有我一个人居住了。我想他们定是见到了夫人,才变成这样。以后便越加常常到坟前去,只想能有一日撞上夫人。”
弈风听到此处,想起自己昨晚所听琴声与所见白影,便问道:“文叔那之后,是否有再见到那弹琴之人?”
文叔点点头道:“见到了。”
弈风心中一跳,静待文叔说下去。玉真却等不急了催道:“那真的是夫人吗?”
文叔又回到回忆之中慢慢道:“那是三年前的清明,我象往年一样等到天黑后,带着香烛纸钱来到坟前,刚摆好香烛,总觉得身后有人一般,以为是夫人肯出来相见了,回身一看,却哪里是夫人,只吓得目瞪口呆。”
玉真听到此处也惊得:“啊。”了一声。
文叔看了看玉真接着道:“我回过头却看到身后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不相识的白衣人。
那男的看着我淡淡一笑道:‘我料你今晚必来,果然让我等到了。’我一听以为是凶手的爪牙,越加惊出一身冷汗,但回念一想,自己本是已死之人,苟活了这些年,还有什么可怕的,便破口大骂。
那二人竟不生气,见我骂累了方道:‘三年前看到你,我就甚觉蹊跷,原来果然是萧家尚存之人。’我听了暗暗想,他居然三年前就发现了我,却不取我性命,不知有何目的,便不再咒骂,想看他有何说法。这时那女孩过来扶起我道:‘大叔,您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听了越加定下心来。那男人道:‘我父女二人也是萧家有缘之人,你不必惊慌。’说完不再理我对那女孩道:‘蕊儿,你就借这月色,仍为萧大人和夫人奏上一曲吧。’那叫蕊儿的女孩便跪在坟前弹起琴来,竟是三年前我所听之曲。
我方明白那晚并非夫人,而是他父女二人。他们弹完那曲子看着我道:‘见你平日甚为孤苦,以后不必如此,萧家尚有后人,过几年技成,自会归来。’我一听大喜,再问时,他们却不再多说飘身离去了。细细想来,萧家被害那晚的确没见到小姐尸身,想必所说后人必为弈云小姐,多年压在心头的乌云也象散去不少,心里有了盼头,日子过得也就不觉那么凄苦了。少爷,那父女二人是何人?”
第四十一章 沐修桐留书
弈风听到此,心中更是汹涌澎湃,难以平复。久久方道:“是师傅的知已好友。那后来呢?”
文叔歇了口气又道:“后来那父女二人寻到我的住处,定期送些银两物资来,甚是照顾我的生活,然于你等之事却闭口不提,只要我安心等待。”说到此处,突然打住,起身于床下挖出一小箱子来交给弈风。
弈风问道:“这是什么?”打开一看,竟是一箱白花花的银子,眼中露出迷惑之色。
文叔道:“我想你回来后定会有大事要做,难免有要出手打理的地方。所以我将那父女给我的银两存了下来,现在你回来了,就交给你了。”
弈风见这许多银两,想到文叔这些年来过得如此贫苦,,眼睛一红,又落下泪来。
文叔见弈风落泪,忙扯着自己袖子帮其擦拭,仍如旧时帮他擦拭一般,越加心酸。文叔见泪越擦越多道:“少爷,现在都比文叔高出这许多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一般?”
弈风听了也觉不好意思,慢慢打住。
玉真何曾见过弈风如此多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