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以为你早放弃了。男子口上虽这么说着,脸上却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是不是这棵树?”国王急急地发问,他绕着树干走了一圈又一圈,“是你麽?是你麽?”
男子轻轻从上跃下:“为什么陛下会认为那棵树还存在于这世上呢?它不是被火烧毁了麽?那半截树干可还在陛下您宫殿后院的那块土地上呢。”
国王说,因为那是他的树,他知道他的树会永远陪着他的,树答应过自己。
男子又是一笑,他将手指放在嘴唇上吹了声口哨,继而拍了拍手,只见他这么做之后,国王面前的这课树突然摇晃得十分厉害,如雷鸣般的声音洪亮地响起:“我的王啊,我的确是当年种在您皇宫后院的那棵树,可又不完全是。如果您要找的是当年和您说话的那棵树,他已经死了。”
“当年和您对话的是附在我身上的树精。凡人单凭肉眼就无法看见精灵的,所以他只能通过选择附在我身上的方式和您沟通,而那时的我还不像现在这样有自我意识,所以您想要寻找的应该是那个树精。”
“他在哪里?”国王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男子替树回答道:“陛下,正如这棵树所说的……他死了。”
“可是精灵不是应该不会死的吗!就那么一把火,只是一把火他就……”
“精灵如果灵力散尽的话,他也是会因此力竭而死的。”
国王后退数步,他感觉自己心底最后一点的希望也破灭了。他仿佛回到那时在院子里看人点火烧树时的情境,心脏部位从心尖开始疼痛蔓延,就像活生生被人扯去一块肉般,却还只是咬牙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我已经是一国之主了,我不能哭出来。国王这么告诉自己,所以他最终只是微红了眼圈,下嘴唇隐隐有一层牙印。
我想通了,所谓的树只是我童年的一个梦。童年没了也就不应该再去奢求梦的延续,更不应试图再去做同样的梦。国王换上轻松的口气这么说道,男子微笑着看着他,然后轻轻摇了摇头。
国王不理会男子他转身继续说道,我喜欢那棵树是因为那时只有他会听我说话,可现在不一样,全国家的人都听从我的命令,我不会在意身边是不是还有着那么一棵树……而且这里周围有这么多树,听我说话的就不会只有他一棵,我需要的只是听我发牢骚听我讲心底话的一棵树,如果这段感情不再私密,那我还要它来干什么。
“那陛下的意思是不需要这棵树了吗?”
国王心想有必要表现自己的决然,所以他大手一挥说句“不需要”了。
男子于是不再说什么,他意义深长地看了国王一眼,口里不出声地念了些什么,只见树根部分忽地窜起了火苗,不一会儿整个树就烧得只剩焦炭和残叶。
国王心里悲恸万分,脸上还是那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他走到树根残渣旁,径自黯然伤感了一会儿,身后的男子徐徐开口道:“刚才我说精灵一旦灵力耗尽就会死那是没错,陛下您要找的那个树精当年的确是死了。可精灵这东西神奇得很,他是靠人的精神力成长的。换言之,如果陛下的念力够强够长久的话,您的树精就能重新出现在您身边。”
“正如您脚下的这棵树,”男子话顿了顿,语气中带着十足的惋惜,“陛下如果能再有毅力一些就好了。”
“我又一次把他害死了麽?”
“可以这么说。”
“是麽。”国王蹲下捡了块木炭凝视了许久,最后还是又放回废渣中站起身来,“既然这样,那就这样吧。”
回到皇宫的国王与之前没什么变化,依旧沉默寡言,依旧没有娶亲的意思。但鉴于在他执政之下国家安定富足,百姓生活安康便也就渐渐不再去关心国王的私事,只偶尔与周边街坊的人闲聊时才会顺便提起议论几句。
在外人眼里看来国王没有任何变化,可谁又知道孤独的国王每天晚上回寝宫躺在床上时,又会像小时候那样将一天发生过的所有事全都讲给树精听,即使这个所谓的树精并不存在,他还是会习惯地询问他意见,尽管得不到任何回答,他还是兴致勃勃地等上一小会儿再继续下一个话题。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树精,不能像以前那样再叫“树”,叫他“树精”又好像故意拉远了双方之间的距离,所以他总是这么以这种方式开始:“喂,那个我说……”。
这个习惯保持了多少日子呢,国王不知道,他唯一能确保的是他每天晚上都会这么呼唤树精,和他说上一个时辰的话。
嗯,坚持这么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他会出现的。
国王等啊等,他已经不是青年了,时针拨得飞快,他两鬓生出了白丝,他额头爬上了皱纹,他的腿脚变得不灵便了,如果对方站得离他太远他就会看不清楚说话人的脸。还好自己听力还行,国王,或者现在可以称他为老国王,心里十分庆幸这一点。
万一他回来了,我至少还能听得见他的声音。
老国王坚信自己身体就如年轻时一般健壮,他认为自己一定能坚持活到树精回来的那天。
我们都很愿意看见这个故事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可事与愿违的是,没过几年老国王突然一夜之间卧床不起,即使之后他偶尔也能慢慢地下床走动几步,但实际上病情一发不可收拾,最后请来的医生叹气表示已经回天乏术了。
老国王被安置于自己寝宫的床上,他迷迷糊糊一觉醒来发现身边一个人都没。老国王即将过世,可由于老国王一生并未留下任何子嗣,所以选立新国王的事占去了如今人们大部分的注意力。
也是,没人会再去多关心老国王的事,反正也是白费气力。
老国王不怨他们,他也乐得一人呆房里。他瞧见下人为了省事已将棺材寿衣之类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就放在角落里堆着,仿佛就等老国王一死就预备套他身上。
老国王想笑,干哑的嗓音就如窗外的老鸦叫那样令人厌恶。他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决心索性再为下面的人省去些麻烦事,他扶着床头柱下了床,去棺材上取了寿衣穿上。
他小心翼翼地跨进棺材,两手置于胸口,合上眼等着死神降临。脑海里转过他这一生中发生过的很多事,眼角竟渗出了泪,沿着颧骨滑了下去。
他想这是自己人生的最后时刻了,反正也没人在屋里看着他,就爽爽快快地让自己哭一次吧。
老国王闭着眼无声地哭着,大把大把的眼泪滚落至棺材内层木质底板上,很快洇出了一大块水渍。
他觉得很委屈,他又感到很后悔,他扯开嗓子“呜呜”大哭了起来。
老国王哽咽着与树精说着临终前的话,词不成句,时不时被打嗝声打断:“其,其实我一直不想当王子,当王子没什么开心的,没有朋友,没有人真心听我说话,不开心……其实当年我很,想阻拦王后,我也想让那神秘男子快点住手,不,不是因,因为事后知道你当时就附在那棵树上……只是因为,因为我那时已经是国王了,我,我是国王了啊,我不愿意把事情闹大,我不愿意让别,别人知道那片树林里曾经有着那么一棵树,在那里曾经有着那么一个树精……其实,其实我知道,你回不来了,我等了这么多年我也终于认命了,或许,你也不愿再回来了,我害了你这么多次,但我,我其实,我一直在想着你,我……”
说到这,老国王猛地一口气没吊上来,剧烈咳嗽了起来。却听另一边,那张老国王在上面躺了几十年的床板突然“咯吱咯吱”噪声大作。
空气中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叹息声,老国王的眼泪止住了。
“那树精来了吗?”
徐白默笑笑:“你和那个听故事的国王问了同样的问题。”
男宠的眼睛缓缓对上国王的一双眸子:“陛下您觉得怎样呢?”
“不知道。不过那个老国王还真是痴心啊,竟然一等就等上了一辈子。”
“陛下您呢?您会不会为人做到这个程度呢?”
昏暗中男宠的眼睛特别亮,异色的眼珠漂亮得就像猫眼宝石,国王起了一阵寒颤,伸手拉男宠贴近自己:“怎么回事,突然觉得你是我见过的人中最漂亮的那个。”
“假设树精真的出现了,如果陛下您是老国王的话,您认为为什么树精会出现呢?”男宠嘴唇一开一闭,“我很期待陛下您的答案。”
“柳锦你觉得为什么树精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出现?”徐白默偏头问柳锦,“不听到你的答案我就不往下讲。”
“诶?”柳锦挠挠鼻子,见徐白默默不吭声地瞅着自己,像真在等自己的答案一样,便也认真思索了一会儿,末了他尝试地回答道,“要我说的话,大概是因为真心吧。”
“先假设那个神秘男子说的话全是真的话,老国王等了树精一辈子,他的精神力理应足够让树精复活了吧?可是他还是没有出现。而老国王在男子面前曾表示过想‘放弃’了的意愿,违背了两人之间的约定,树精大概失望了,觉得自己不被需求了,所以也就不愿再陪伴老国王了吧。可老国王最后说的那席话,很真诚,又很大胆地将自己的思念传达给了树精……啧,话说这不是我经常使的招数嘛!果然白默你也比较吃我这一套,嘿嘿。”
“我和你才认识两年,你别搞得像把我所有的事全都摸透了似的,有事没事别乱扯到我身上来。”
柳锦的手开始不规矩地摸来摸去:“你是说我和你不熟?嗯?白默,我对你很熟哦,我对你全身上下都很熟悉……喏,比如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两人在沙发翻滚了好一会儿,徐白默终于得了机会将柳锦压在身下:“一开始是你说要听故事的,现在又不好好给我安分点,你年纪不小了别老这么不正经。”
柳锦探手伸进徐白默睡衣内,在其后背摩挲画圈:“我俩都正经了谁来保证我的‘性福生活’呢?故事可以以后再讲嘛,现在还是作这个比较恰当……啊啊,好好,我收手,我把手收回来了啊。”柳锦扁扁嘴,将手抽出在徐白默眼前晃了晃,“别这样嘛,难得有气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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