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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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死,我活- 第1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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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芑云因喝了酒,脑中越来越昏,待听到“朕”字,忽然激灵灵打个寒战,想:“哎呀,我……我说了什么了?”心中不觉再度惊惶起来。
    忽然亭外有人朗声道:“臣赵无极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芑云往外望去,只见风雪中稳稳单膝跪著个铁塔般的身影,正向这边叩拜。耳边听见李世民道:“起来回话。”那人再拜一下,方站起来──真是魁梧!身长九尺,臂膀比寻常人的腿肚子还粗,黝黑的脸绷得紧紧的。这么寒冷的天,他只穿了件寻常衫子,露出大块毛胡胡的胸膛。他似乎刚急行而来,那敞开的衣服内冒出腾腾热气,乍一看还以为是到了夏天。
    “他未穿官服,竟能深入到如此禁地?”林芑云心中一惊,听那人开口道:“臣已查明,辩机半个月前在襄州、荆州一带出现,目前仍滞留该处,不知何干。”
    李世民猛地一转身,林芑云在他背后,看不到他的脸,但不知为何心中一寒,只见那赵无极也似乎吃了一惊,小小的退了一步。
    “给朕带来。”李世民的声音如刀,割得两个听者心头剧跳“不论你用什么方法。不要死的,听好了,朕要看看活人!”
    赵无极那刚硬的脸上也露出抑制不住的恐慌之色,躬身道:“是……臣领旨!臣这就去办!”匆匆退后几步,一转身,飞也似地钻入漫天大雪中,刹时消失不见。
    李世民眼望亭外,不再说话,然而那僵硬的背脊仍透露出他在沈思什么难言之事。林芑云脚心一阵阵的痒,知道自己无意间已闯入皇帝的隐私之中,此时不走,恐怕越陷越深,再难爬出来。她忍了一会,小心地道:“皇上?”
    “嗯……嗯?”
    “皇上有事,小……小女子就告退了。”
    李世民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仿佛洞悉林芑云的小心思──忽地微微一笑,道:“这风雪交加的,你一个小丫头往哪里走?我已吩咐太监们,未得号令,禁止跨入此园子,你想找人都找不到。哼,是不是想起伴君如伴虎之言,要开溜了?”
    “呵呵……”林芑云一脸惨笑。
    李世民见她模样,也忍不住想笑,忽然心中一动。眼前这少女身子纤弱,神情稚嫩,却难以抑制的好强争胜,这一颦一笑好不熟悉。这雪,这风,这灯烛,这少女……仿佛都是上天特意的安排。恍惚间,那心中最为挚爱的长孙皇后仍坐在对面,不言,但笑,衣抉飘然,风采依旧,自己的满腹无从言述的辛酸、人前从不表露的委屈、追悔莫及的遗憾……在这深深一眼里,尽化为乌有……
    “皇……皇上!”
    林芑云惊呼声传来,李世民猛的一震,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走到她面前,正轻轻地抚摩这她漆黑如墨的长发。林芑云满眼惊惶之色,却不敢躲开。
    李世民看著那对深不见底的黑瞳,全身忽然僵硬。半响,他慢慢地退到桌前,长长地吐出口气。他伸手不知在桌子的什么地方一拧,须臾,亭外脚步声急,十几位太监簇拥著一顶厚幕大轿匆匆赶来。
    李世民负手背著林芑云,道:“你去吧。今日之誓,天可证之。”顿了一顿,低声道:“多谢你……替朕把脉。”声音竟是出奇的温柔。
    林芑云心中惊疑不定,也不敢多说,礼也忘了行,几步赶上轿子,为首的太监一挥手,众人不发一声,抬了轿子便走。
    走出十几步远,林芑云偷偷掀起窗帘一角,只见风雪之后,那温暖如春的亭中,李世民独自傲然立于桌前,忽地纵声长吟,如歌如泣,念的却是:
    “莫怪常有千行泪,
    只为阳台一片云!”
    ※※※
    第二日寅时,当大多数人还沉浸在温柔梦乡时,皇城应天门已提前下了禁锁。厚重的大门尚未完全开启,几骑马已飞驰而出,马上坐的都是从三品以上的太监,身背黄绢包裹,神色肃穆。待出了城门,领头的回头望了望厚厚积雪下的城楼,右手一挥,身后五个人都是无言的一拉缰绳,分作几路,飞速的打马而去。
    到了早朝的时候,国之重臣们还未列班完毕,皇上还未露面,圣旨就一道接一道的下来了:先是为宣天之仁德,感民之疾苦,下令关内道、河东道、河南道三道免赋三年,其余各道减赋一半。接着急召安西都护府与北庭都护府都护卫入京述职,两府与薛延陀之间的战事暂停,以待来年。这一来,国内除一处剿匪外,竟无一处战事,亦是大唐建国以来罕见。
    之后的旨意乃升楮遂良为谏议大夫,准其所奏,特命其为钦差,往燕京修建报国寺,供奉所有捐躯沙场的战士亡灵。大家伙心知肚明,晓得姓楮的这一票是赌赢了,昨日来冷落门厅的楮府,一大早登门照访的车鸾相接,几乎磨平楮家的门槛。
    这几道圣旨倒也罢了,接下来关于李洛的旨意就有点让人摸不着头了。那份发往全国各地官员的祗报是这么写的:
    李洛侍君唯勤,报君唯忠,领京畿道军政以来,怀奉公之心,下体民情,所奏皆为万民之所疾,朕甚佳之。旨任李洛担中书门前詹事之任,品为下三品,兼领左卫率府。山南西、山南东两道岁末饥荒,贼匪横行,圣令李洛即刻以抚民钦差之职,起赴利州,督察救济灾民与剿匪之事。
    李洛乃御前左飞卫,本就是下两品的官,这一来无端降品至下三品,怎么看也是降职了。但担中书门前詹事之任,却又是跨入了直接对皇帝负责的中枢重地。这地方,天天见的是圣面,听的是圣旨,就算是排到五品的书记文案官员,也比寻常三品官大一头。连李世绩、萧禹这样凌烟阁挂像的公侯,此刻亦是中书下三品之衔。这么一调,又好似李洛一步登天了。
    但李洛掌管京畿军政,几乎同时节制东西两京,那是天下十道里最举足轻重的军政大权,让多少人眼红心热的位子。一纸诏令,就从这喝水也犯油腻的肥差上,莫名其妙地被调去做什么赈灾钦差,那不又是明着贬了么?这似降非降似升非升的诏书,实在是让人费解。
    但朝廷之事,往往就在这些小事上透着无可言传的玄机。是以刚一落朝,钻营的、刺探的、拍马的、察言观色的、刨根问底的大小官员们,几乎将李洛府第的大厅挤满,纷纷嚷嚷,拍凳敲桌,誓要问出个名堂来。
    正闹得不可开交,忽听门房喝声传来:“老爷回府!”众人顿时涌到厅门,向外望去,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人进来。众人正自窃窃私语,忽见照壁后闪出一人,身着军服,腰佩长剑,面如土色,不是李洛是谁?他后面还跟着个小厮,端着酒壶酒杯,另有一名军前书记,拿着纸笔。
    李洛不急不缓地步上白玉台阶,不待众人开口,先一拱手,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难看模样,道:“诸位,诸位!多谢前来为兄弟送行,兄弟敬诸位一杯,先干了!”一仰脖子干了,将杯子往后一丢,虎目圆睁,那张俊朗的脸上不知何时已笼上了一层霜,在一干不知所以的人脸上一一看过去,冷冷地道:“多余的话兄弟就不说了,总之,圣上之命,兄弟我亦是不甚明白,但既为人臣,只有尽心而为之份,绝不可枉加揣摩。诸位今日来的心意,兄弟我明白……来啊,将各位大人的名号记下,来日呈给皇上,看看臣子们的赤诚之心。”
    那书记官跨前一步,只说了声:“诸位大人,请……”人群已炸了窝般喧闹起来,人人脸色惨白,有的还勉强道声:“李兄珍重。”更多的抬脚就跑,一时大门处人头窜动,拥挤不堪,立时便有开口痛骂别人抢了先踩了脚撕破了衣服的。挤出门的打马的打马,赶车的赶车,没马没车的也撒开腿跑,刹时间走得干干净净。
    那书记官回头笑道:“若非林小姐让小的在门口截住老爷,如此行事,还不知要费多少口舌。”
    李洛阴沉着脸,道:“哼,来跟我打探──我还想找人打探打探呢。”一转身,也不回书房,径直往林芑云房中来。
    刚进桂香斋园门,但见四门大开,内中小厮丫鬟们正奔走穿行,翻箱倒柜,似乎正忙着收拾东西。林芑云搬了张藤木躺椅,端端正正坐在大厅门口,一面看着身旁的丫鬟呈上的清单,一面悠哉的喝茶,不时指点一下小厮该将箱子搬到何处。铛铛俏然立在花丛中,手捧着花盆,正对几名丫鬟细心教导:“早上起来的时候,一定记得要洒够水。这阵子天雪,这几盆花要围起来……”
    李洛脑中嗡的一响,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他低着头深吸了几口气,一跺脚,手扶剑柄,快步走进园中。周遭的下人们见他来了,纷纷行礼,道:“老爷。”他也不答,眼不斜视,直走到林芑云身前方止。弯腰下来,鼻子几乎撞到林芑云脸上。
    “干嘛?”
    “该我问你吧,小姐?”李洛脸上肌肉一跳一跳的:“您这是……”
    “走啊。祗报我已见着了,为赶时间,这就动手收拾啊。”
    “我的行李不多,”李洛尽量露出狰狞的面孔:“而且不劳你收了。”
    林芑云慢吞吞地喝口茶,叫道:“哎呀,不是云泉山水泡的,教他们多少次了……”顺手一泼,李洛慌忙跳开,待得重又凑上来,气焰已不觉低了。
    “谁要给你收行李?这是我和铛铛妹妹的。”
    “谁说你要去的?”李洛卯足了劲道。这几个月来,他对林芑云几乎是百依百顺,无事不应其求,就算平日里自觉万难办到,也想尽办法去做。但此次乃身负钦差重任,况且亦不知武约的意思,是以下决心拼着被林大小姐放火烧了整座府邸也要让她断了此念。
    “我。”
    “我同意了?”
    “没有。”
    “那不就结了。”李洛见她坦然承认,心中稍安,一转身,喝道:“林姑娘不去了,统统收回去!”
    这一吼声如轰雷,震得旁边的人都是一跳,园中顿时一片寂静,丫鬟小厮们齐齐往他身上看来,又看看纹丝不动的林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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