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聪明的人,越自以为是,往往作茧自缚,画蛇添足。芒锋太不了解天岩,他哪里知道,天岩与狸兽对攻时,一步不退,你咬我一口,我就要你的命,根本就是最原始野蛮的战法,他早已习惯于在伤害与被伤害之间,谋求生死立判的先机。
面对芒锋箭步迎前的一拳,天岩眼都不眨,更不防守,
同时出了一拳。噗噗,二人同时中招,天岩略微停顿,芒锋后退两步,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什么意思,不防不躲的。
接下来,芒锋陷入了更残酷、更无力的战阵,可谓是苦不堪言,任何招法全部失去意义,简单明了,你轰我一下,我还你一下,公平合理,童叟无欺。
这样的比拼,毫无武技可言,比的就是道心的坚韧,比的就是钢筋铁骨,比的就是谁先倒下,比的就是抗击打能力。
一阵疯狂的对打,两人一片狼藉,芒锋更是吃了大亏,天岩却越战越勇,气势不断攀升,大有横扫一切的趋向,周围的柳条,地上的石子都随着二人劲力的碰撞而飞旋不止。天岩边战边喊痛快,气的芒锋差点背过气去。
此时的我被灵心挪到一棵树旁,喂了我一粒丹药,帮我处理着手上的伤口。
“柔儿,还…还好吗?”我歪头用断断续续的声音问着灵心。
灵心目光中闪过一丝错乱,瞬间就回复了清澈。冷冷的说:“她很好,正在院中等你,有话要对你说。我担心哥哥寻你麻烦,就先过来找你。”
她回头看一眼正在酣战的两人,低声说了一句:“一对疯子。”
“停手,你们当天道院是什么?”天岩和芒锋之间凭空多了一个人,双肩微抖,灵力厚重如墙,两人全部被震飞。
乐行上师不怒而威的站在场中。
我们几个连忙爬起施礼,肋部的疼痛让我叫出声来,弯腰便到。
上师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我感觉到一股灵力游走我的全身,滋润着我受创的伤口,有种说不出来的舒坦。
“内伤严重,肋骨断了四根,怎么回事?”乐行真人回头问道。
“上师,是我们在一起切磋技艺,没有留手造成的,您…您就不要追究了。”我替所有人打着掩护。
我才不在乎怎样处理芒锋,我恨不得杀了他,他给我带来的屈辱让人永远无法忘怀。如他所说,他已经成为我无可化解的、刻骨仇恨的大敌。我暗暗发誓,今生一定要堂堂正正的、彻彻底底的把他击败,谁都无法阻挡。
但我更知道,叫起真来,吃亏的一定是贫民学子,因为我们没权没势,没靠山没背景,被视之如草芥,哪有话语权。我最担心的是天岩,如果因此受到什么牵连,那将是我无法弥补的遗憾。
实际上,这种事在乐行真人的眼里根本不算什么,百余年一门心思的清修,从某种程度上讲,他已经失去了人的一些基本情感,见惯了生死离别,恩怨情仇,对世俗有着超然的冷漠,这也是修真人的共性。
就是芒锋今天把我打死了,在天道院也激不起任何一点的波澜,试炼每次都要死不少学子,几乎都是贫民,谁又能说什么?谁又敢说什么?不过是草席裹尸,捎上家人的几声哭喊,便弃之荒野,与蓬篙长伴,这就是龙翼贫民的命。
乐行真人赞赏的点点头,“肋骨已经给你接上,回去静养吧!试炼你可以暂停一次。记住,道心即天心,修真讲究缘法,并非是武力。”说完祭剑而去。
我被天岩背回了小院,童桐、邪孩他们群情激愤,大骂芒锋的阴险歹毒、心狠手辣,童桐更发誓有一天也要把他的脑袋踩在脚下。可我知道自己和芒锋之间的差距,是事实存在的,只有进入天道,正式修真之后,各凭机缘,才或可弥补,目前只能隐忍。
此时的北星,不再单纯、无知、怯懦,他变的坚韧、爱憎分明、勇敢。他与芒锋这一战,以耻辱和不屈结束,从此他们的命运纠葛在一起,成为宿命的敌手。
水柔得知消息来看我,嘘寒问暖,探病问伤。
随后的一段日,我渡过了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水柔白天总是不离我的左右,小屋成了世界最幸福的地方,在童桐、邪孩插科打诨的胡搅下,欢声总是不断。同时我也迎来了一生最难熬的夜晚,我承受着内伤和离水之毒的双重冲击,每当**的疼痛达到极致时,出现一种不知是好是坏的怪现象,我的精神竟然可以脱离躯壳,浮游于半空,窥视着一切,连童桐到门外给我取擦汗手巾的每一个动作、细节、表情,都一清二楚,微毫毕现。我像一个刚得到最心爱的玩具的孩子一样,乐此不疲,不过很快我就发现一个最致命的问题,除了最疼痛的时候,平时我要释放精神离体,只要一会儿,就立即虚脱,弄的水柔总问我,为什么脸煞白煞白的,是不是营养不够,于是上顿炖鸡,下顿鸡汤,晚上还是小鸡,连最馋嘴的童桐现在看见小鸡就跑,害怕至极。
' '
第二十四章 千金一诺
好日子总是似水流年,转眼我的伤好的七七八八,无法回避的和他们一起参加生死别离、黯然神伤的魔鬼试炼。
一次归来的途中,我与天岩走在队伍的最后,彼此沉默无语,天岩知道我有话要说,有可能涉及他最不愿意的提及的往事。
“大哥,感谢的话不必再说,全部藏在心底。在我一生最迷惘、艰难的岁月中,是你陪伴我一起熬过,我永远都不会忘记我们彼此的情谊。如果我无法进入天道,被打回原形,那我只能遥祝大哥你实现笑济苍穹的梦想;如果我能孕出金丹,成为修真人,那异日不管我在海角天涯,只要你以个人名义明简召唤,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对自己前途命运没有一点把握的北星,模糊的对强权霸道、对修真的不平等有着莫名的抵触,也晦暗的表示宁愿避世流浪苦修,也不会留在天道院的抉择。这是北星第一次向天岩袒露心迹。
天岩没想到我只是跟他说这个,意外之余对我的话十分的疑惑,他一向奉天道修炼为正朔,做天道院弟子,佑龙翼恒祥是他无悔的梦想,他一直以为我、童桐、邪孩都与他一样,再正常不过。
“老二,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们在一起精修,行道天下,铲妖除魔,有什么不好?”天岩问的很含蓄。
我苦笑了一下。
“大哥,我何尝不想与你一起啊!可未来的路波诡云谲,无法预测。另外贫民修真的命运太苦、太不公平。千百年来,有几个能成功,我们不缺求道的坚毅,缺的是一个机会,可这机会,是用祖祖辈辈的汗与血换来的。像王小石那样,他的明天在哪?你看看,前方这偌大的落日城,有多少贫民日夜赶工,呕心沥血的积攒着黄金,等待的无非是给后辈一次可能登天的缘法。道心不是讲究静心弃欲吗?天道院要那些黄金干什么?他们知不知道,这些黄金上沾染多少贫民的血泪啊!”
我有些激动,内心无法抑制的波涛汹涌,一直不太清晰的想法,终于在这一刻成熟。
我要铲除这些不平,我要颠覆这坑杀贫民的体制,即便有再多困难也在所不惜。
有人说:“性格和理想决定命运。”
北星就是这样,他性格执拗,一旦认定就九死无悔,他为之一生执着追求的梦想,此时初露端倪。可这梦想要清洗龙翼万年传承的积淀;要挑战天下一大半的修真门派,包括天道院;要摧毁一切强权的根枝叶脉。这几乎就是个玩笑,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貌似微不足道的北星,并不知晓,他要为此付出的,绝不是生死那么简单的代价。
天岩愣愣的看着北星,他从来没有想过我有这么沉重的心结,这种论调有一个他最痛恨又无法痛恨的人跟他说过,可他嗤之以鼻,半点都不想听那个人的说教。
“二弟,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天岩用近乎飘渺的语气对我说。
“彤山城极地山脉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名叫醉花,十八年前,那儿有一个贫民的采茶女玉娥,妙龄年华,长的貌美如花,整日的种茶、采茶,日子过的无忧无虑。一个彩霞满天的黄昏,玉娥背起丰收的茶篓哼着山歌下山,路遇一个灰袍三十几岁的男子,那畜生施秘法**了她,事后玉娥跑回家竟然怀上身孕,十个月后产下一子,那畜生不知从那里得到的消息,派人扔下两百金,抢走了孩子,玉娥悲痛欲绝,家人却欣喜若狂,隔年又逼她嫁人,玉娥一气投河自尽。那个男孩从小跟师傅长大,不停的练功、试炼。直到十五岁,那畜生来了,要他认祖归宗,教他修真,并坦然告诉他一切,男孩才了解真相,也知道一直培养他的师傅,竟是那畜生的仆人。男孩不肯就范,对他更是深恶痛绝,愤然离家,一个人跑到天道院,但后来还是凭那畜生的关系被别院收录。所以男孩恨透了魑魅魍魉的人和事,发誓荡尽人间不平事,做个不暗室亏心的大丈夫,终有一天御剑长空,笑济苍穹。”
静静的听完属于天岩的故事,印证了我以前对他的感觉,他的确与我们不同,只是不知这背后有如此曲折、复杂的心酸的往事。
“那上次宴会……”
“是的,我说有熟人找我,就是那畜生派来的,那次我回白水城见他,彻底的闹翻了,他为人本就寡情,对我已经算厚道了。可我根本无法与他相处,一见到他,我就有一种冲动,恨不得杀了他。”天岩有些激动的说。
“芒锋是怎么知道的?”
“芒锋的师傅也是个修真人,还是个大人物,跟那畜生是朋友。”
天岩突然用手一指前面一路连跑带颠的,边走边闹的童桐和邪孩,对我说:“二弟,最起码他们现在是快乐的,未来的事没人说得清楚,你不必给自己太大的压力。那畜生有跟你一样的论调,不同的你的立场在于贫民的机会,而他的立场在于嫉妒天道院的一家独大,占据最好的修真灵地而已。”
“大哥,不管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