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语塞,良久呐呐地说:“如果那个人很强大就可以!像太祖皇帝,像开国元勋楚老令公。像你们,至少可以帮助我对付宫里那个妖妇!”
妖妇?
连城心里一动。
若是曹皇后与太子不和,派人谋杀他,倒的确比楚庸王亲自下令杀太子的可能性要大。然而提及她的曾祖父,连城心中不快,仿佛少年亦不知楚家已被灭门,她问他:“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救你吗?”
又回到了第一个重复的问题。
少年摇着头。
“我见你在大雨中不顾惜性命追逐我们的马车,觉得你比一些人有勇气、执着,是一个可塑之材。人只要有顽强的精神,在逆境中有挣扎的勇气和毅力,你就会做到你心目中想做的事情。你其实不需要我们这几个微薄之人的帮助,只要你清楚了你自己要做什么,能做什么?修已身而明志,以你的身份地位,相信自会有更多名士来投。”
“那么,神仙姐姐还是不肯帮助我吗?其实我是……”他就要说出口他的身份,马车一个颠簸,又生生地咽了下去。
突然,马车停止行进,赶车的士兵在外面说道:“四公子,桃源渡口到了。”
“好,下车吧。”连城把帘子一掀,示意少年下车。
外面便传来百官的山呼:“臣等在此,恭迎太子殿下!”
少年微挑的凤目睁圆了惊讶地看着楚连城,她朝他点点头,便似事事了然于心。
楚庄心中惊讶更甚!这女子,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澜京城外,桃源渡百花林,城郊有数千人马,由老臣尉迟田率领一众百官与卫兵迎于西山下,见少年楚庄从马车中下来,齐声山呼千岁,下跪迎接。
原来项子龙引开追兵以后即刻先行返回通知了尉迟田来迎接太子,尉迟田与楚名将同辈,亦是德高望重的三朝老臣,太子回宫之事交给他应该是最为妥善的。
站在了马车外的少年回头看看,只见那女子脸上表情波澜不惊,他脸上便不由现出两朵薄红飞速地爬上了两颊。他自以为高明地隐藏身份,原来从始至终早已被人看透,可笑自己被人耍猴似的捉弄还不知道。他首先第一个反应应该是感到愤怒,然而他却又没有这种感觉,只是对这一行神秘莫测的人更加好奇,他们怎么能够请出早已不问朝事,德高望重但也向来明哲保身的老臣尉迟田?那就说明更加不是普通人了。他们到底是谁呢?
尉迟田这个老家伙连他这个太子的面子都敢不给,三番四次请他不动,今日他又为何公开露面来迎自己?岂非说明他算是明确表态站在自己这一边了?
一瞬间他脑中便闪过很多念头,太子生长在深宫,从小被教导权谋之术,虽心性有些软弱,该学的东西他也一样都没少学。此时既有惊喜又有惊诧,便看了看众老臣,再回头看了看在马车中迎着阳光悠然眯起双目的女子。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令牌,递给他道:“今后有事若真的需要帮助,就拿着这信物到晋阳城,自会有人与你联络。但是,要看你所求何事,我们也不一定都会答应。今日一别,望你能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太子殿下。天下苍生为重,民为重,君为轻,望你好自为之。这小姑娘身世可怜,她的爷爷也是楚国的忠臣,我将她交给你,希望你能善待于她。”她轻扯唇角,似笑非笑,在夕阳下如同佛陀座下的莲花绽放,只可惜如此绝色女子,却毁去了半边容貌。
太子楚庄不由心中嗟叹,只望着她发呆。
接着江小蝶便也被送下了马车,两人站在桃花树下,身后是众臣与快要没入地平线的落日,直到看着那些引吭高歌的粗旷汉子与“她”,渐渐远去,渐行渐远……远方山岗之上,有一白袍英伟的男子如天神一般,持枪策马而立,他与她目光相接,便会心一笑。
如此风采绝世的一双璧人,看在楚庄的眼里竟觉得无比刺眼。
他少年清澈的情怀,仿佛被埋下了一颗种子。自然……也埋下了许多年之后的恩怨纠葛,爱恨与情仇。
“我们还会见面的。”他喃喃地说了一句话。回过头对还在发呆的江小蝶说,“你的愿望实现了,小丫头。因为你找到了一个全天下最有前途的靠山。从今以后,没有人再欺负你,再也不会挨饿受冻了。”
小丫头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没有人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什么。
楚庄回过头正有事要询问,冷不防尉迟田那老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就杵在他的身后,吓了他一跳。那老家伙就流着口水看着他手中拿的那枚令牌,语气有些微激动说:“太子,她竟会把这个也给你了呀?这可是好东西啊!”
“嗯,有什么特别吗?”楚庄心中郁闷,周围除了豺狼虎豹就是狡猾的狐狸,一个个全都深不可测。这老狐狸似乎也知道很多秘密的样子,不仅朝臣不拿自己当回事,奸妃更是几次三番派人杀他,父皇对自己不闻不问,这个太子当的真是太过窝囊!
尉迟田察觉他的不悦,忙陪着小心说:“太子,这不是一枚普通的令牌,你看这上面雕刻精细,做工讲究,样式古朴,能卖个好价钱呢,好好收着别弄丢了。”
楚庄一听顿时气得吐血。这还用得着老家伙提醒吗?“她”给的东西,就算是一枚普通的桃木符,他也会珍而重之地收好。
尉迟田抹抹冷汗,差点说漏嘴,如果说出这枚令牌其实是大宗师蓬莱翁的信物之一,能够号令天下武林人士,那小妞必不会放过自己,还好及时打住,真是人老了糊涂了。楚连城既然将如此重要的东西送给太子,自然是已经承认这位太子的地位,关键时刻太子就会得到蓬莱仙岛的人以及楚家军的庇护,果真不愧是忠勇公楚名将的女儿!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她并没有有失偏颇,亦能为天下大义先,而抛弃个人恩怨。
“尉迟卿家,你可知她是什么人?”虽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楚庄还是有此一句,说道,“她救过我,亦让我明白了一些以前想不通的问题,她对我来说,很特别,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请她来做我的太傅,你觉得,她会不会答应?”这语气中便有几分试探之意。
尉迟田刚要回答,马上发现不对,立刻就打了一个迷糊眼:“呃……老臣不知,老臣哪里会知道呢?老臣又不认识那小女子,不过他们既然帮助殿下,应该是一群江湖义士吧?”
“是吗?那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楚庄更加起疑。
“有人来送信说太子遇到危险,臣等身为朝廷命官自然是不能坐视不管,饭都赶不及吃就急急赶来了呀!”尉迟田当然不会被一个小小少年给套出话来。
“哼。”楚庄一声冷哼,遂下令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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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歌舒乐天
天亮了,又一日随着朝阳的升起而降临。
数日之后。
楚国边关最荒凉、气候最恶劣的卧龙滩外。
此时又到了秋去冬来,大雪飘飞的日子。
今年冬天下了第一场雪,茫茫边境线上,草木都已经枯黄,翻过山脉便进入了黄沙万里的沙漠。一名红衣女子和一位白袍将军正将一坛骨灰埋入地下,堆起了一个小小的土坟,上面没有刻名字,也没有墓志铭,只竖着一块空白的碑。
“父亲,有朝一日大仇得报,沉冤得雪,我会回来在这碑上刻上名字,等我回来。”
铺上了最后一捧土,再洒上一杯烈酒。父母的骨灰,三位兄长的英灵,全都葬身在了这片与大漠相接的土地上。泪光在颊边闪动,悄悄地流回了心里。
天大地大便只剩她孤身一人了。
“四公子放心,末将等人会经常到这里来为元帅除草添土,不会让老元帅在这里寂寞的。”
身后立着项子龙、温情、程大头、夏侯言等人,楚连城翻身上了跨越沙漠的坐骑骆驼,骆驼背上则是干粮和水,回头挥手告别:“有劳各位将军多费心了,多则三五年,少则一二年,我必然会回来。”
“四公子保重!”众将立于马上,在边境线上一字排开,看着她蒙上面罩,一身旅途中男子的装束,拉起骆驼的缰绳一步一个脚印,缓缓往沙漠中走去。朝阳的晨光穿透了云层,使沙漠亦呈现出一种迷离的色彩,淡淡的光晕中那个纤弱的背影越来越远,渐渐淡去。
久久驻立在山头的一个白色身影,刀削一般英俊的脸,面上带出几分忧色。直到那几个朝着他眨眼促狭的兄弟朝他吹口哨:“别发呆了,快回营吧。”
他脸一红,将视线从已经失去那淡青色人影的沙漠中收回来,策马扬鞭,一行人从山岗上奔赴远方孤耸的烽火燎望台下黑漆漆的碉堡。
……
沙漠中,风沙扑面,驼铃叮当。渐渐深入,便渐渐感觉热起来。冬天快要到来显得十分噬睡的瓜瓜遇见热源也明显活跃起来,从连城的袖子里爬了出来,抓住骆驼毛蹲在她的前面。然而随着越来越热它又受不了了,最后索性跳进装水的牛皮小桶里面。这本来就是为它准备的天堂,它跳进去以后在里面游来游去,显得好不惬意。不过沙漠之旅才刚刚开始呢,在接下来将近半个多月的旅途中虽然准备了足够的水和干粮,也难保会不出意外,跨越这条沙漠是非常难的,特别是到秦国去。与匈奴相隔的沙漠距离比较短,而往秦国去的线路则是匈奴与楚国距离的四五倍远,因为鞭长莫及,才使得强秦对中原虎视眈眈之心得到一些抑止。秦国大部分国土位于匈奴之侧沧流国之右向深处延伸,因此还得慢慢越过沧流国边境的沙漠才能进入去秦国的沙漠。这段沙漠之旅是相当长而且艰难的,除了一些长年累月行商的驼队几乎没有人会冒着生命危险跨越沙漠。
楚连城喝了一口水,正午的烈日已经从一碧如洗的天空中笔直射了下来。脱去早上出来时披在身上的皮裘,身上仅着一件蚕丝薄纱制的中衣,里面藏青色的肚兜便若隐若现。连城正准备披上外衫,发现瓜瓜正在水桶里望着她,鼻子的下方仿佛流着两道鼻血,她脸一红,拍了它一巴掌,伸出两根纤纤玉指便把这只色蛤蟆摁进水里面去,顺手盖上了皮制桶盖,免得它再偷窥,也阻止了放射性的阳光直接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