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人叫李背,河南郡荥阳人氏,原本在宛城卖菜刀为生,因为卖出的一把菜刀被人用作凶器,受到牵连打入死牢。本来,这事与他八杆子打不着关系,若在其他郡求盗根本不会找上门来,可是他实在点背,偏偏生活在河南郡,碰到了以残暴闻名于天下的河南郡郡守——宁成。
河南郡的百姓私下里编了一首歌,其中有一句是如此唱的:“宁愿碰到正在喂崽的母老虎,也别碰到宁成发怒!”非常不幸,那年李背走背字,正好碰到了宁成发怒,被判了个伙同他人一起谋杀,等待秋后问斩。
宁成定罪的理由很奇怪,他不管李背有没有杀人,也不管李背是否参与杀人,只问李背有没有卖刀,堂上呈的证供是不是他卖出去的菜刀。李背点了点,宁成大笔一挥,就定了一个死罪。李背喊冤枉,宁成面目狰狞大骂道,你若不卖刀,凶手就没有刀使,凶手没有刀使,他就没有办法杀人,你有什么冤屈?
李背罪大恶极,罪在他不该卖菜刀,至于其他人没了菜刀无法做饭,就不在宁成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不幸中的万幸,李背被判死刑的时候正好是冬天,而大汉处斩囚犯只在秋天行刑,因此他才有足够的时间越狱,来到长安告御状。
被李背称为老大的人,是同牢的难兄难弟王春,获罪的理由也很奇怪。那年宁成路过函谷关,守关都尉王叔也是河南郡人,知道宁成是个心狠毒辣的人,对其恭敬有加。宁成认为王叔所以对自己恭敬,是因为王叔的家人犯了罪,罪恶隐藏的深目前尚未被人察觉。回到河南郡,他马上派人着手调查王叔家族有何罪状,三查两不查,还真查出来诸如欺行霸市,贱买高卖的罪状,大肆逮捕,一番严刑拷打之后又牵扯出许多或许有或许没有的罪状,他也无论重罪轻罪,快刀斩乱麻的将王叔全族两百多人尽皆屠灭。王叔闻听,三次弹劾宁成,可次次有人将弹劾压下,气得王叔吐血不止,郁郁而终。
抓人那天,身为王春站在王叔家门口瞧了一眼热闹,被求盗一并抓了,押入大牢。
王春与李背承受着天大的冤枉,一心想要伸冤,用了六个多月时间,硬是靠指甲与吃饭用的木箸将两尺多厚的牢墙挖通,趁夜逃出监牢,昼伏夜出,一路讨要来京城告御状。到了长安,两人顿时傻眼,因为穿的破烂,又没钱打点,三辅衙门司的门根本不让他们两个进,想见皇上更是异想天开。在长安呆了半月,白天遭受求盗的盘诘,一句话回答不对便是一顿毒打。晚上遭受巡城卫士的驱逐,被当作小丑戏弄一番后,无情的赶出长安城。
哭告无门,两人商量后决定再在长安呆一天,如果明天还是无法告成御状,便离开这个伤心的地方。或者随便找个地方饿死去球,或者占上为王,当个能够养活自己,不再饿肚子的山贼。去他妈的告状,去他妈的死罪,不管了。
他们躲着卫士走,游荡到郎中署门前突然看到停着一辆马车。赶车的御手不知去了哪里,朝车内望了一眼,里边装满质量不错的丝绸衣物,顿时起了贪念!
“命?我们两个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要来干何?古人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够危险,所以也够安全。再说四下里又没有人,有人也睡到姥姥家去了,你又怕个什么?”王春鄙视的看了李背一眼,冲街口的方向大声喊了一句:“有人吗?我们两个是贼,要偷东西,求盗,卫士,快来抓我们两个啊!”喊完,他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郎中署门前,握拳朝门上擂了两下,叫道:“门外车上的东西有主吗?没主就送给爷爷了!”
李背额头上渗出一脑门子的汗,双脚发软的踉跄上前,把王春拽了下来,口中轻轻急呼:“爷爷类,别在这咋咋唬唬了,咱拿了东西便走成吗?”
“你瞧,没人吧,卫士刚刚才过,咱们两个有大把的时间!”王春呵呵一笑,打车上拿下一套包扎好的衣物,递给李背。李背接过衣物,放到脚前,贼头贼脑的催促道:“快点,我的右眼皮老跳,有种不好的预感。”
“左眼跳灾,右眼跳财,这哪是不好的预感,应该是暗示我们将要发财了!”王春又拿下一包衣物,朝后递去。李背接了,心中想应该是‘左眼跳财,右眼跳灾’,他也没有争辩,怕王春一会没完没了的说了起来,耽误偷盗的时间,将衣物摞了起来,等到地上有了六套衣物,道:“够了吧,我们快走!”
“急什么?还有大半车的东西,岂能将价值不菲的衣物留在这里?你想遭天谴!”
王春继续往外递衣服,李背接了,道:“老大,我们只有两只手,拿不了那么多,赶快走吧!”
“是啊,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王春扭过头来,呵呵一笑道:“先拿下来再说,到时能拿多少拿多少,大不了多跑几趟就是!”
“我总觉的这事太过蹊跷!”李背机警的又朝前后各望一眼,道:“深更半夜,郎中署衙门前莫名其妙的停放了一辆马车,马车上莫名其妙的装着一车价值数十两黄金的衣物,赶车的御手又莫名其妙的没了影踪,怎么老闻到一股陷阱的味道?咱们还是走吧,大牢的滋味实在难熬,我可不想再进去了。”
“凡事都往好的一方面想!你太悲观了,为什么不想这是老天爷看你我太背,因此给你我一笔小财!”王春又拎起一件衣物,突然看到下边有件黑呼呼的东西,把衣物交给左手,伸手摸了摸。他不再把衣物往后递,而是扔回车上,双手握住那件黑呼呼的东西用力一拽,拽出一把制作精良,上边镶嵌有珠玉宝石的弓来。
“瞧,这是什么?”王春手拿良弓向后一举,道:“一把好弓,应该能值一斤黄金。你先拿着,里边还有很多!”
“弓?车里边怎么会有弓?”李背接过弓试了一下弦,面色大骇,惊惧的道:“这不是一张普通的弓,而是一张战弓,瞧其装饰应该是候王大将之类人物才能用的弓。老大,事情越来越诡异,我们还是赶快走吧!”
“别急,里边还有这个!”王春又从几张弓的下边抽出一把剑,转身回头拔出剑,呀呀一叫,道:“一把好剑!果真是老大送给你我的礼物,他知道我们要去做山贼,不仅给我们准备好了衣物,还给我们准备好了武器!”
看着闪着寒光的剑刃,李背双腿一软,瘫坐到地上。想起自己因为一把菜刀而被押入大牢,受尽非人的折磨,胃中开始痉挛,趴在地上干呕起来。
“你没事吧?”王春把剑夹在腋下,伸手去扶。李背摇了摇头,拽着王春相扶的手正要起身,一抬眼看到街口驶过来两三匹快马,脸上顿时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坐在地上连连往后挪退,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求……求……求……盗。”
好容易,他从地上站起身,想往后跑,看到那边也有数匹马赶来,顿时绝望,心中暗道一声:“果然是个埋伏。”
七八匹马把他们两个围了起来,王春与李背眼也不敢往上看,跪在地上求饶:“爷爷饶命,爷爷饶命!”
第十八章 两个倒霉的贼 二
徐胜利以为自己来的够早了,等到了地方才知其实来迟了,已经有十个人在此等候。其中八个都认识,除了以前一伍的四个人外,还有司马相如、李敢、直不疑以及东方朔。还有两个不认得,穿得破破烂烂,身上肮脏无比,泥垢足有寸厚,模样像是乞儿,跪在地上磕头捣蒜,嘴中连连呼:“不要杀我!”
徐胜利疑惑的指了指那两人问道:“怎么回事?来就来吧,谁还带着两个跟班?”
“两个小贼,胆大包天的竟敢来郎中署衙门偷东西,而且偷的还是我们的衣物,被抓了一个正着。”公孙敖视两个偷东西的贼儿为无物,鄙夷的笑道。指着车上仅留的一件衣物又道:“你也赶快换上,卫青他们该来了。”
来郎中署之前,徐胜利躺在榻上打了个盹,许久没有发过的热突然来袭,迷迷糊糊中做了两个断断续续的梦。他先是梦到一行数人出了郎中署,赶了一夜的路寻到一家酒肆休息,老板勾结豪士准备来个杀人灭口。突然间场景一换,一个青年正与一只熊搏斗,紧要的关头,狗熊大掌一挥,正中那名青年的脑袋,顿时脑浆四溢。
这次热来的快去的也快,与以往三次发热不同的是,以前发热后醒来,梦中情景往往清晰无比,这次发热醒来梦中情景支离破碎。酒肆在什么地方,又叫什么名号,一无所知。那名被狗熊一掌打得脑袋迸裂的青年是何模样,面容模模糊糊,根本无法记起,一会像是他自己,一会又像是卫青,一会又谁也不像。
从公孙敖神神秘秘的话语,徐胜利想,皇上让他们深更半夜相聚朗中署门前,一定是要微服出宫。再从梦境上的内容来分析,此次出宫,不会一帆风顺,将会充满无尽的危险。考虑再三,他把自己得意的几件兵器都收到黑漆大匣子里,放入马囊以备不时之需。
一边更换衣物,一边看着面前两个可怜兮兮的乞儿,徐胜利不由动了侧隐之心。把剑悬在身上,弓背到背上,来到两人面前,踢了踢两人的屁股,喝道:“站起身来。”
李背与王春头虽低着没抬起,暗中已把众人打量多遍,见来人来的时候全是便装,一到地马上更换衣服假扮成富家公子,身上又背弓挂剑,以为是群乔装打扮好的强盗,要去干杀人越货的勾当。
假山贼碰到真山贼,李背哆哆缩缩的说不出一句话来,王春强自镇定,结巴了一句:“饿了数天,想偷几件衣服换点钱吃顿饱的,没想到不长眼偷到爷爷们的身上,求爷爷饶命!”
“以后偷东西都给我带点眼,别谁的东西都偷,滚!”徐胜利朝两人的屁股上各踢一脚,大喝一声。两人如同领了圣旨,撒开脚丫子便跑,庄毕拦道:“慢!”
如同被绑上刑场后被无罪开释,还没走出刑场又被定了死